他的声音又是一哽,刚有些消退的反应再次涌了上来,“你好好说话……就、就这一次,读了就要睡。”
他别扭道,那模样和殷默竟是如出一辙。
江无怔了怔,以为自己幻视了。
“深渊中的那个伟大存在,庞大到祂自己都不知自己的躯体上有多少根触须,如果祂想,那全世界都可以被他吞噬……”
季时衍的声音偏向少年,更加的清冽,他有意压低嗓音,让这段知识像是睡前故事那般飘进了江无的耳中。
“祂是让所有生物都恐惧的存在,不可名状,难以捉摸,错乱扭曲……如果祂完全释放本体,那整个世界都将不复存在……”
“啊!嘶——别打,别打了,真不是我做的!”殷默抱头鼠窜。
让全世界恐惧的伟大存在的主体意识,今夜被揍得很惨。
“谁给你的胆子敢剪老娘的花?!”江梦嘉抄起大砍刀追着一顿砍。
诬陷了殷默的藤蔓煞有其事地指指点点。
没错就是他,就是他把所有花都剪秃噜了!
江无转身,下意识想要抱住身边的人,但一抬手却扑了个空。
被褥下的温度已经散去,只剩下床单轻微的凹陷,证明曾有人睡在他的身边。
“嗯?”江无打着哈欠,缓缓地挪动身子,靠在床背上。
已经是早上了吗?
奇怪,总感觉身下有些濡湿,就像是被……
江无不确定抬起腿,伸出手试探了一下。
没有……甚至没有撑开。
但那种已经释放过的感觉却萦绕不散。
江无有些发懵。
难道是他欲求不满做春梦了?
正自我怀疑着,季时衍推门而入,他身上的衣物已经穿戴整齐,“醒了?早餐做好了,洗漱完就下来吃饭。”
“等一下……”
江无叫住季时衍,上下打量着他,但季时衍的表现与往日无异。
“怎么?”季时衍走近江无,眯起眸子,俯身逼近。
眼前刚睡醒的青年,眉眼中还有未散尽的春意,嫣红的眼尾这般看着他时,仿佛天然的诱惑。
“江无哥哥?”他的声音低沉了些许,两人的脸挨得极近,江无看着季时衍黑曜石般的漂亮眸子,忽然向前吻了一下他的脸颊,“马上就去。”
【他昨晚碰我了。】江无肯定道:【他身上有我的味道。】
棺材精闻到了,尤其是唇齿间,这只道貌岸然的小天使,在他睡着后,一定偷偷做了坏事。
江无的脸颊微红,双手捧住清水拍打在脸上,企图以此来降温。
季时衍这么偷摸摸的,难道是因为害羞……
一边害羞一边又小心翼翼地偷吃,或许当他发出呓语的时候,季时衍就会浑身僵硬不敢动弹,一点小小的动静都要偷偷停下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啊……光是想象那画面就让棺兴奋。
太可惜了。
洗漱完,江无发现季时衍给他煎的鸡蛋是心形的。
他的厨艺不错,至少和煎眼珠都没煎熟的殷默比起来,好了一大截。
“我还有事,不能送你过去,你记得外出要打外勤卡。”季时衍提醒道。
虽然清道夫组织不会在意江无这么个‘后门实习生’,但打了也算是眼前的人出过力。
做什么事留痕就会好查很多。
“吃饭,不要盯着我看。”季时衍忍不住敲了敲盘子,母体可真是的,无时无刻都在勾引人,昨晚……
季时衍的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很甜…险些失控……
母体的味道,对诡异的吸引力是致命的,哪怕他是人类之躯也无力抵抗这蛊惑……
原本还很淡,到最后江无释放时,瞬间就浓烈了起来,像是有什么禁锢忽然松动了。
用完早餐,江无踏出了季时衍的住宅。
一阵风吹过,将他身上淡淡的气息吹向了远方,霎时间,有什么东西躁动了起来。
‘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母体’‘母体’‘母体’‘叽里咕噜’‘抓住他抓住他抓住他……’
待到江无走远,季时衍垂下了眸子,他对着镜子,伸出自己的舌头。
那一点猩红的软舌上还留存着截取下来的气息。
“呼……”
伴随着他的眼瞳一点点化作晶体,他的身体开始扭曲,像是遇到了高温的蜡像,渐渐融化,最后重新凝固成了
——江无的模样。
季时衍仔细看着眼前的脸,不太满意,眼睛的颜色还不够绿,下巴不够尖,眼皮还要再耷拉一点,鼻子再翘些,耳朵要再小点……
调整了半天,季时衍始终觉得差了什么,他忍不住蹙眉,变回了原样。
打开手机,季时衍想要翻找江无的照片,却发现自己竟然一张都没有存。
早知道……
季时衍的唇角拉直,犹豫了会儿,才点开江无的通讯,给他留言。
[想你了,想看看你。]
发完,季时衍的脸色倏地一红,忙不迭撤回。
他在说什么胡话?
还不如说需要证件照办理什么,这么露骨的话,江无本就喜欢他,回头因此又赖上他了怎么办。
很可惜,这条消息还是被江无看见了,他发了个问号,很快发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漂亮青年对着镜头比了半个心,而他身边的少年靠在他肩头,动作暧昧,像是在他颈脖边偷香。
季时衍的眉毛瞬间拧起。
……虞知夏?!
他们怎么又搞到一起了。
江无到底勾搭了多少人?
勾搭了人的棺材精如果知道季时衍所想,一定会表示无辜。
他只是恰巧碰见了虞知夏而已。
他接的任务很简单,‘去诡异市场,帮J先生购买十二斤通眼的牙齿’。
通眼,321在江无脑海中介绍,是他们刚来这个世界时,遇到的那些眼球。
这种眼球居然还有牙齿,江无没想到。
百能的321很快就从清道夫组织的资料中找到了这诡异的解剖图,满足了自家宿主的好奇心。
通眼的牙齿在眼皮之中,细细密密的螺旋状的一圈,密集恐惧症看了会犯恶心。
321只扫描了一半就果断地给自己打开了屏蔽马赛克。
【诡异市场是诡异聚集地,说起来,宿主如果您进入时被江梦嘉卖了的话,就会被带到这里。】路上,321尽可能地找着资料:【这是前几任失败者的反馈。】
江无闻言来了些兴趣:【所以,前几任任务者只是因为没烧好饭就被卖掉了吗?】
【按照推算是这样。】321道。
但江无也没能做好第一顿饭,江梦嘉不知为何就放过了他。
321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去:【宿主,您这么优秀美丽的棺材,谁能忍心把您卖了。】
江梦嘉一定是慧眼识珠,一眼就透过现象看出了自家宿主优秀的灵魂。
【……】
系统的滤镜稳定发挥。
江无‘唔’了一声,其实他总觉得自己有些憷她,那种道不明的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偷吃,被大人抓包一样。
但他总不能是年轻时乱偷尸体装自己身体里,被江梦嘉捉到了。
江无记不大清自己早期的记忆,也没有所谓的青春期。
那些记忆都很模糊,在遇见小漂亮之前,他好像一直在沉睡,似永眠一般的沉睡。
直到这个忽然落下的鲜活而倏然清醒。
人类的童话故事里说,王子吻醒了棺材里的公主,而他是被小漂亮唤醒的棺材。
王子和公主幸福地在了一起,他也应该……和他锁死封棺,再也不出来。
走神走久了,司机喊了江无几遍才将他从回忆中唤醒。
诡异集市,正在人类闹市中的一条巷口之中。
人潮来来往往,却无人注意到这么一处地方,就仿佛那里只有一堵墙。
只有高灵性的人才会注意到巷中的能量波动,这里是清道夫组织专门为中高阶诡异开辟的场所,相当于是把他们放在眼皮底下管理。
江无甫一走进去,就引来了注意,本就热闹的集市在他到来中变得锣鼓震天响。
热闹,非凡的热闹。
“好俊俏的小哥哥。”一只冰冷的手忽然抚过江无的脸。
说话的诡异长了三个脑袋,脸上没有应有的五官,只有一张黑色的大嘴,“第一次来想买什么呀,我可以给你指路,不然,可要小心他们耍诈。”
她好心道,如果忽视她用力吞咽的口水,这话的说服力或许会更强。
这个人类的身上,有一股子诱诡发狂的淡香……
吃掉他,吃掉他……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仿佛都在叫嚣着,黑色的嘴巴越咧越大,诡异的皮肤上又撑开了几张嘴。
“融为一体…融为一体……”
她,不,应该是它,恶臭的腥味从裂开的皮肤下传来。
诡异的身子从中间裂出一张大嘴,一条青黑舌头扑向江无,竟是想直接把江无拖进腹中。
“砰!”
在江无出手之前,另一道身影骤然出现,一脚踹开了这张大嘴组成的诡异。
“江无?”虞知夏连忙将自己的衣服罩在江无身上,阻挡他身上的香味散开。
江无不明所以地看着虞知夏。
有了虞知夏在,其他逼近的诡异停下了动作,江无身上的气息被隔绝,躁动也渐渐平息。
“你怎么跑到这儿了?”虞知夏拉着江无往外面走。
少年的脸上还带着青涩感,他抿着唇,语气有些重。
江无怎么能带着这种发情的味道,满大街的跑,还专门去诡异聚集的场所。
江无歪了歪脑袋,把自己的任务说了出来。
“我帮你买。”虞知夏立刻道。
江无不语,只是盯着他,没有立刻同意或拒绝。
奇怪……很像,说不出来的像,虞知夏的侧脸,这样的角度,江无几乎瞬间幻视了季时衍。
之前有这么像吗?
江无忍不住蹙眉,就在他还想说什么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江无收到了一条消息。
是季时衍的,但迅速撤回了,说是想他了。
他正想说回什么时候,又一条消息弹了出来,是殷默,同样迅速撤回了,说是想邀请他参加什么演奏会。
江无看着并排的两个人,各发了个问号过去。
远在另一边的殷默,手机砰的砸到了脸上。
回了回了!秒回!他就知道江无是在意他的,殷默抱着手机嘿嘿傻笑。
那张漂亮过分的脸上,满是惨不忍睹的傻气。
他轻轻咳了几声,只觉得文字邀请不够正式,将自己刚学会的气泡音,装模作样地发了出去。
“宝贝,有兴趣参加我的演奏会吗?”殷默的气泡音百转千回,最后还有咕噜打嗝般的声音传来。
接收到语音消息的江无,眉头骤然蹙起,脸色难看至极。
他可以,把殷默毒哑了吗?
虞知夏很快就把江无的任务材料买了回来。
但完成了任务的江无脸色却并不大好,他还沉浸在殷默带来的暴击中。
完全无法接受……
殷默怎么能发出这么油腻的声音,油的江无感觉自己的棺材板都要拿出来加些洗洁精,洗洗去腻了。
偏偏殷默还不自知,继续用那种音调说着什么惊喜给他。
江无倏然起身,表情是难得的严肃。
不行,殷默这个惊喜绝对是在糟蹋他的眼睛。
“江无哥……我的任务也完成得差不多了,要不要一起回去交差?”虞知夏在一旁等了江无许久,才小心翼翼道。
小狼崽在虞归的压迫下,能够接近江无的时间少得可怜,这次意外之喜,他实在是不想错过。
江无身上的气味这么重,一个人在外面多危险,他只是为了江无的安全着想。
“不了。”江无果断拒绝,“我还有些事,答应你的我不会忘。”
他一定得去看看殷默给自己糟蹋了个什么。
“我,我现在很空……”虞知夏期期艾艾道,但奈何江无没有带他一起的打算,还是拒绝了他。
殷默那爱折腾的性格,真带了虞知夏一起去,怕是转头就要上他的暗杀榜。
见状,虞知夏有些垂头丧气,那双星眸瞬间黯淡了下来,像是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可怜地蹲在家门外打转。
忽然,他的脑袋上多了一些重量。
——是江无的手。
“乖,不方便带你一起去,想我了就电话联系。”
江无的嗓音中带着丝丝缕缕的安抚之意。
虽然小狼崽不在棺材的常规食谱里,但没有谁规定不能偶尔换换口味。
对比一下殷默,至少小狼崽的皮是真的。
江无如此想着,加快步伐,321给了他殷默的定位。
虞知夏因为江无这一记摸头杀当场愣在原地,等回过神时,脸上已然布满了红晕。
江无怎么能……
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作为母体,江无多拥有几个也没关系,那他也应该有机会,不,是总会有机会的。
能被江无记住,他就很满足了。
虞知夏的心雀跃无比,无形的尾巴都快摇起来。
他心情极好地回去交差,顺便把江无的那一份也带了过去。
做完一切,他坐在路边,脑海中还沉浸在今日的偶遇中。
每个细节都被他拿出来反复回忆。
江无是披着他的衣服走的,那他的身上岂不是会有自己的味道,江无会喜欢他的味道吗?
虞知夏捂住发烫的双颊,体温高的扔一个鸡蛋上去就能煎。
早知道踹那个诡异的时候就用右腿了,这样他的左脸就能面对江无,左脸会更好看点。
虞知夏胡思乱想着,从白天枯坐到晚上,直到路边的路灯缓缓亮起,他才回过神。
正当他欲起身时,一条细白熟悉的腿印入了眼帘。
虞知夏怔了怔,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江无哥……?”他下意识喊出那个名字。
江无朝他伸出手,那双手柔弱无骨,细腻光滑。
“你、你怎么到这边了,这么晚……”虞知夏磕磕巴巴道,“我送你回去?”
江无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冲着他轻笑了一声,那漂亮的模样顿时把虞知夏迷住了。
心脏像是预知到什么,开始疯狂地跳动了起来。
上涌沸腾的情绪冲入大脑,让虞知夏分不清这是危险到来的征兆,还是爱情到来的鼓点。
“知夏,我还是想要你。”青年落入虞知夏的怀里,靠在他的胸膛,声音轻软暧昧,“你愿意把你的一切都给我吗?”
虞知夏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的人对他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
这种吸引力背后不是感情的羁绊,而是某种更深的吞噬欲,半人半诡的怪物不能很好地分辨出来,只在心上人面前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伴随着一声心甘情愿的愿意落下,他胸腔里的黑色心脏被一只手穿透。
身前,江无的脸变得晦暗至极。
他脚下的影子扭曲地爬出了漆黑的触须,仿佛深渊将虞知夏一步一步拖下去。
“那就……成为我力量的一部分吧,我会替你拥抱他的,我们一起。”
蛊惑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江无翠绿的眸子化作了浓郁至极的黑,隐藏在人类躯体中的黑色触手贪婪地吞噬着虞知夏的血肉。
这个被虞归养了十几载的口粮,最后倒是便宜了他。
‘江无’舔了舔唇瓣,属于胸腔的位置只剩下了一片森然的骸骨。
虚假的面容在扭曲中同时出现了虞知夏与季时衍的脸,但意识的争夺毫无悬念,待到一切归于平静时,‘江无’终于露出了真容。
“终于……”季时衍消化着这顿难得的补给。
少年对江无的感情很纯粹,属于虞知夏的记忆与情感也一并涌入他的体内。
这就是本体狩猎时的感觉吗,季时衍的脸隐没在黑雾之中,眸光闪烁了几下,果然是美味至极。
季时衍伸出舌尖舔舐过手指,像是在将剩下的情感碎片一并吸取殆尽。
“……江无。”他忽然道,漆黑的眸子望向半空。
既然本体也这么喜欢,那……
江无对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脑海中,321正在汇报他的任务进度。
家庭主弟的任务标签还在疯涨,已经飙到了70多。
作为弟弟的江无本人,没干过什么活,甚至干活倒欠了数值,那这个增长就只能是计入了……
江无深吸一口气。
回到家的位置,被劈成两半的门不知被谁装修好了,崭新锃亮的防盗门,甚至用的还是指纹锁。
江无不确定地敲了敲门。
脑海中,殷默的位置正是在自己家里。
伴随着大门被打开,江无看见了忙碌在植物园中的两人。
【这是……插秧二人组?】321不确定道。
虞归和殷默一人一边,仿佛比拼一般地疯狂种诡植,焕新的厨房中,殷初正在一边看教学一边烧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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