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大人,这里信号不好,”负责人苦哈哈地道,“我直接过去和他们说吧。”
辛泽应了一声, 抬手让他过去了, 负责人松了口气, 连忙脚底抹油跑了。
这一次, 那些明终的修士没敢拦他, 他脚步越来越快, 最后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大比的事情得到解决,其他人却依然留在这里没有走,辛泽料到他们不会让事情这么简单地结束, 取过茶杯抿了一口,不紧不慢道:“诸位还有什么话要说的?要是有什么问题,我们今天一并就在这里解决了,省得日后麻烦。”
辛泽今天不过是观战, 他一身衣袍并不繁复,却让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用目光催促着其他人先说,自己却不敢开口。
分明刚才是副兴师问罪的态度,现在被辛泽这么一盯,却连话都不敢说了,不由得让人觉得好笑。
“要是没有别的事,就请诸位先离开吧,”辛泽不紧不慢道,“第三轮大比即将结束,诸位不想看看自己门下的弟子们表现如何吗?”
他望了一眼一旁的牧涂,后者领会了他的意思,腰间的那串头骨叮啷作响,看上去是打算赶人了。
这魔修下手起来没轻没重的,其他人不想与牧涂起冲突,但也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两般僵持之下,后方的大门应声而开,笼罩在众人头顶的沉沉威压散去些许,让他们终于能找到时间喘上一口气。
“房,房局长,”一人看见了来人的面容,惊喜得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您终于来了!魔尊,魔尊他……”
房弘光却没有听他把话说完,他笑眯眯地抬手示意:“诸位受了惊吓,不如先行离开吧。”
那些人面面相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此时此刻再多的话也于事无补,他们只好怀着满腹疑虑,安抚好自己受了惊吓的心脏,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会议厅。
辛泽没有阻止他们,他安然坐在原地,方才发难的其中一人背对着他,在与房弘光擦肩而过的时候,似乎扭头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与其他人不大一样,但房弘光没有回应。
辛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只装作不知道,意味不明道:“房局长来得还真是时候啊。”
他的目光落在对方腰间,上次见面的时候,为了表示对魔尊的尊重,房弘光的腰上连剑都没有配一把,今天却挂了一个深红色的锦囊,看着就价格不菲,倒不像是他平日里的作风。
辛泽回头对牧涂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绕过房弘光离开了会议厅。
屋内一时只剩下了房弘光和辛泽二人,房弘光笑了笑,态度倒是挺好:“我为他们对魔尊大人的冒犯道歉,宗门大比原本就是明终提议举办,这么长时间下来,为了两块大陆的友好共存,羽月也付出了很多,我再次向魔尊大人道谢。”
“道谢就不必了,”辛泽道,“应该做的。大比的意外已经解决,房局长公务繁忙,这边的事情就不劳您再费心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多留了,“房弘光笑道,“明天大比的闭幕仪式结束之后,我就要回明终了,也希望魔尊大人得了空过来做做客。”
他转过身去,腰间的香囊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晃。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房弘光转身的间隙,辛泽猛然伸手就是一爪,妖气将房弘光腰间的香囊击落,那团布料掉落在地,裂开了一道数厘米宽的口,展现出其中的内容物来。
躺在那之中的是一块玉牌,但并不是什么法器,而是一枚普普通通的装饰玉牌,上面刻了房弘光的名字。
“魔尊大人这是在做什么?”房弘光面上笑容不改,“这是亡妻留下的遗物,今天翻了出来,便想随身带着,魔尊大人是对我的玉牌感兴趣吗?”
辛泽负手立在原处,没有说话,二人在沉默中对视,房弘光笑了笑,道:“看来魔尊大人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他俯身捡起那块玉牌,掸了掸上面的灰,收进了自己贴身的口袋。
“房局长慢走,”辛泽没有拦他,“希望你下次来羽月的时候,能管好自己的人。”
“魔尊大人的意思是……”房弘光看上去有些惊讶,“难不成你怀疑是我让那些人来魔尊大人这里闹事的?”
见辛泽沉默,房弘光叹着气摇了摇头:“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疏忽让他们来找麻烦的确是我的过失,我不会辩解。”
他走上前去,来到辛泽一米之外的位置停下脚步,意味不明道:“不过魔尊大人最好也该清楚,什么事情该掺合,什么事情最好还是装作不知道。”
“你在命令我该怎么做?”辛泽斜眼看他,一抹几不可察的厌恶从他眼底闪过。
房弘光没有错过,他笑了笑,看上去浑不在意:“这话可说重了,魔尊大人的事,又有谁敢指手画脚呢?”
下一秒,他指节微屈,猛击在辛泽侧脸,随即飞快与辛泽拉开了距离。
辛泽的面具应声而落,露出那张紧绷的面孔,以及其下遮掩着的伤疤来。
房弘光似乎早有预料,看见辛泽的疤,他不觉得惊讶,反倒勾唇笑了:“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找了那么多年的闭月灯都没有消息,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一个鹿妖族的后人来。原来,这里真的有一个。”
辛泽没有动,额头上这两道狰狞的伤疤许久不见天日,他却并不觉得如先前一般疼,他知道把这疤痕留给他的不是他的仇敌,而是恩人。
“看来房局长对自己曾犯下的罪孽一清二楚,”辛泽的语气带了些讥讽的意味,“希望您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不会觉得心悸。”
他指尖微勾,掉落在地的面具飞回他手中,辛泽却没有重新把面具戴上,只将它随意挂在腰间,旋即自若地转身离开。
房弘光没有追赶,他注视着辛泽离去,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古怪。
他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回忆了一遍,突然意识到什么,眸光微动,掏出手机翻出某个号码,发了一条消息。
果不其然,时间过了半晌,他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复,即便是电话打过去,也没有像先前一样立刻接通,铃声响了几分钟,终于因为对方长时间没有接通自行挂断了。
房弘光按下挂断键,面色终于变得有些难看。
另一边的辛泽没有多留,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栖星宫。
平日里辛泽也是很少亲自来栖星宫的地牢的,他不喜欢这种过于浓重的血的味道,让他想起那个令他失去一切的晚上。
此时此刻他却走进牢房,下属们知道他的习惯,把带来的人关在了入门的第一间。
一人被困在牢房之中,嘴被塞着破布,面露惊恐,竟是那个方才与房弘光交换过目光的明终掌门。
一名暗卫等在那里,那些不方便由护法在表面上做的事情,辛泽通常交给他们去做。
见他进来,暗卫半跪下来,将一只锦囊交给了辛泽。
辛泽面不改色地将那锦囊接过,两指轻轻捏住锦囊的两侧,缓缓拉开,下一秒,一抹鬼影从锦囊之中窜出,辛泽早有准备,伸出两指就将那支鬼捏在了手中。
这是只厉鬼,已经开了神智,在辛泽手中不住挣扎扭动。
辛泽另一只手提起锦囊,从里面又翻出了一块玉牌来,像是知道这块玉牌本身的特性,辛泽没等它接触到空气中的灵力,就提前用妖气把这玉牌包裹了一层。
这块玉牌通体纯白,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此时此刻,依然一刻不停地运作着,将那只厉鬼身上冒出的鬼气尽数吸收,正是因为这块玉牌,他们之中先前竟无一人发现身边混有一只鬼。
“让人将鬼带进会议厅来,令其屏蔽了信号,让我接收不到外界的消息……”辛泽慢条斯理地总结,“这些事情总不会是你自己计划的吧?”
他每说一句,那人的面色就难看一分,辛泽扫了暗卫一眼,暗卫心领神会,上去取下了塞在那人嘴里的布。
“是我自己计划的。”那掌门哆哆嗦嗦道。
辛泽看出他在忌惮什么因而不敢说出真话,他晃了晃手里的玉牌,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那这玉牌你又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这是机缘巧合得来的,”那掌门没有意识到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继续开口,“我不知道这是谁造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辛泽没有继续追问,“希望之后你的嘴也能这么硬。”
话音未落,那掌门便艰难爬起,哆嗦着就要咬下什么东西,辛泽反手甩出一道妖气,分别击中了那掌门的面颊和胸腹,那掌门还没来得及吞咽口中的东西,就噗地吐出一口血来,细看那血中还混杂着些许乌黑,却是一口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毒。
“拷问的结果第一时间告诉我。”辛泽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囚室。
暗卫低头应了一声,恭敬地送走了辛泽。
辛泽离开地牢,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弹出的第一条消息就是大比的负责人发过来的,说是已经把事情办妥,比赛的名次第二天就能公布。
辛泽回了一个“知道了”表示已阅,接着点开了和柳萧的对话框。
几秒钟后他意识到现在柳萧还在城郊没有回来,手机也应该不在手上,他于是又看了看闻人潜的消息,似乎没有新的吩咐过来。
辛泽默默把手机收了回去,装作无事发生。
不知道大比之后霓旌大人和闻人大人还会不会留在这里了,好不容易觉得栖星宫热闹了些,虽然辛泽是希望他们能留下的,但他隐隐觉得或许不会。
辛泽抬眸看了一眼清凌凌的月色,不由得有些怅然。
要不然……之后让秋芙来栖星宫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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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辛泽:孤寡孤寡。
第134章 蹊跷
城郊的事情交给了牧涂, 应该出不了什么事。没多久就要天亮了,还是去看看大比的其他事情安排得如何了吧。
一晚上没睡, 辛泽倒也是精神抖擞的,他工作状态极佳,立刻让人安排了轿冕,赶到大比现场去了。
另一边的城郊,情况却不那样乐观。
当小队来到城郊的时候,铺天盖地的鬼魂已经笼罩了一整片天空,一头比山还高的巨兽被那些鬼魂一刻不停地围攻, 看着似乎没怎么受伤。
房忆安盯了它一会儿, 不由得发出了惊叹:“那是什么灵兽?我还是第一次见。”
“那是一种名为灵背龟的灵兽, ”队伍里一名精通灵兽和妖兽的队员回答,“背甲可以孕育灵脉,很神奇吧?这羽月都城外面居然有这样一头灵兽,居然也没人在这里管管, 就让它待在这里, 也不怕被人给带走了。”
这么大的灵兽, 应该不会这样随随便便被带走吧。房忆安心说。
“既然这灵兽如此重要, 羽月想必不会随意对待, 或许负责处理这头灵兽的人正在调查这些鬼魂, 我们先专心对付这些鬼魂便是。”祁响说着,率先御剑冲进了鬼魂的包围圈。
房忆安还没有见过这阵仗,在片刻的怔愣之后, 当即拔剑投身进于鬼魂的战斗之中。
“这地方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鬼魂?”房忆安边打边纳闷,“羽月也不会管管吗?”
“别急,这么大的阵仗,总会有人来的。”邢渺一边安慰她, 手中的铃铛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悦耳的铃声在那些鬼的耳朵里却无异于魔音贯耳,它们在周遭漫无目的地四处乱窜,撞上了其他队员的法器,毫无还手之力地就被收了。
这是房忆安第一次参加这样大规模的行动,她当然杀过鬼,但从没见过那么多,手中的灵剑挥出了残影,拼命跟上前辈们的脚步。
除了房忆安,其他队员都是对付鬼的老手,相互配合着把这些鬼杀得东逃西窜,房忆安本以为照这样下去,他们没多久就能把这些鬼杀得一干二净,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忆安估摸着天都快亮了,这鬼却丝毫没有减少的趋势。
祁响也发现了异常,他一剑将周围的那些鬼扫开,举目四顾,目光锁定了那个在鬼魂堆里大叫着跑来跑去的狗妖,飞身上前一把将他揪了过来。
“毕瀚星,能找到这里鬼气最重的地方吗?”祁响问他。
妖族的鼻子向来很灵,更何况是犬妖,没等他说完,毕瀚星就抽了抽鼻子,脑袋转了一阵,最后往对面的山崖上一指:“在那里。哦,不对,好像又不在那里了。”
“什么意思?”祁响皱了皱眉,“那鬼跑了?”
“怎么可能,我的鼻子可灵了,就算队长跑了,鬼都不会跑的,”毕瀚星反驳,“哦,对了,我知道了,我抓住他了!”
他叽叽咕咕地又不知道念了一些什么,祁响对毕瀚星最大的愿望是他不要再吃屎,其他多余的期待也是没有了,现在这样子,祁响摇了摇头就要离开,却被突然跳起来的犬妖拽了个趔趄。
“我找到他了,”毕瀚星兴奋地大叫,“队长,跟我走!”
祁响被他拖着往前走过去,这家伙劲大,祁响一时半会儿挣脱不开,再加上他确实也有些关心毕瀚星究竟发现了什么,于是也没再挣扎,跟着他往外走。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山中,柳萧才松了口气,指尖轻敲玉石:“他们走了,你出来吧。”
玉石闪了闪,闻人潜从里面钻了出来,看着还有些警惕。
祁响会带着人来到这里也是他们没有想到的,要不是有玉石得以隐蔽闻人潜的鬼气,他们就要被发现了。
“这是你刚刚说会来的人吗……”闻人潜问,“是房弘光让他们来的吗?”
“应该不是,”柳萧摇了摇头,解释,“就算房弘光是修士管理局的局长,这里毕竟也是羽月,他再怎么想占据主导权,也不至于在这时候让管理局的人掺和羽月的事情。”
但这同样也是柳萧没想到的,秋芙已经把这里出现鬼的消息告诉了辛泽,他应该不会坐视不理才对,怎么现在羽月的人没来,反倒是祁响他们过来了?
柳萧直觉这之中有些蹊跷,难不成是辛泽那边出了什么事?
不应该啊,毕竟这是在羽月,要是房弘光不想让羽月和明终的关系恶化,应该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就算要做,应该也会做得隐蔽一些才对。
“柳萧,我们之后怎么办?”闻人潜问他。
柳萧回过神来,无论如何,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这些鬼的事情,辛泽那边他自己应该会处理。
“只怕多生变故,”柳萧说,“我在这里留意周围的动静。”
闻人潜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你赶回栖星宫去,”柳萧说,“把那枚神识寄宿的玉牌拿过来,以防万一。”
闻人潜很听柳萧的话,但又担心把柳萧一个人留在这里会出什么事,他小心地碰了碰柳萧的手,道:“那你注意安全……”
“我会的,”柳萧的指尖轻轻勾住闻人潜的手指,一触即分,“我等你回来。”
这句话似乎给了闻人潜莫大的动力,他点了点头,身影一眨眼便从山谷之中消失了。
那边的祁响跟着毕瀚星一路往山中去,越往深处走,空气中的鬼气就越明显,无数大大小小的鬼魂从前方涌来,祁响一路下来砍了大半,但依然有些漏网之鱼没能捉住,只能寄希望于其他队员能对付。
就在这时,前方的毕瀚星突然停下了脚步,也不知察觉到了什么,它躬下身躯,不住地龇牙,似乎想要攻击,但又有些畏惧。
“怎么了?”祁响按住他的肩让他冷静,“鬼在前面?”
毕瀚星却摇头,祁响还没来得及追问,眼前忽有一道黑影闪过,祁响下意识按住毕瀚星的头把他护在身下,下一秒,一道凌厉的妖气从二人头顶刮过,硬生生把他们头顶的树都削去了半截。
祁响一时也有些错愕,抬头望去时,一道轻盈的身影从眼前掠过,长鞭如同软剑甩出,缠住了一道试图遁入林间的黑影,将他从黑暗中一把扯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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