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风舒做什么都没长性,他原本以为两三个月就够把徐行忘干净了。
他好像也真的把徐行忘了。
但徐行今天把他抱起来时,他的心跳几乎压倒了恐惧。
叶风舒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这世上怎么会有徐行这样莫名其妙的王八蛋?
但还能怎么办?
第一次是勇敢,第二次可就是下贱。
哪怕他俩谈不上会导致地球爆炸,叶风舒也绝不可能上赶着。
他把杯子撂下,倒回床上。
醉意朦胧里。他突然觉得,除了拍戏那回,徐行好像还这么抱过自己。
但那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但那又怎么可能呢?
《长桥拾遗记》的第二站是泉州。
此地古称佛国,满街都是圣人。
泉州站的安排相对轻松,大家找找刺桐余韵,再去看看棚拍的清阳观的原型玄妙观。
祈言确认了好几遍,接下来都不会再有鬼屋环节了。罗锦成半开玩笑地告诉他泉州满街都是庙观,不成还有教堂和清真寺,要是他心里还是膈应,可以抽空去拜拜。
说者无心,但祈言倒真的听进去了。
但祈言不知道的是,接下来虽说的确没有鬼屋了,节目组还整了别的活等着他们。
第47章 47天遂人愿
都说小火靠捧,大火靠命。
所以混娱乐圈的人迷信也不奇怪。
泉州这地方如同信仰的义乌,只要你有需求,什么神仙都能采购。
节目组的拍摄重点在开元寺和玄妙观,但一路逛逛停停,祈言拽着方秋池无庙不进。他从天后拜到关公,从关公拜到三清,很具象地展现了什么叫“啥都信一点儿”。
看他连文庙都想进去拜拜,廖太保忍不住调侃:“这就不用了吧?你看外面的许愿牌,挂的都是想上岸的。小祈,你是要考研啊还是要考公?”
话虽这么讲,但他自己进去替儿子求了个学业符。
罗锦成也喜欢拜拜,但原则性较强,罗锦成只拜财神。
队伍里唯二不动弹的只有徐行和叶风舒。
叶风舒不信命,是因为他的命太好了。
徐行不信命,是因为信了命就得认了命。
庙观从来不是清净地。
冤和怨,愿和缘。
沸反盈天,都是人欲。
如果人的心声能够听得见,香客能把土偶木塑也吵得耳膜穿孔。
隔着缭绕香烟,徐行和叶风舒谁也不看谁。
视线就和烟线一样。
既轻飘飘无能为力,又浸衣染鬓,教人满身都是它的味道。
廖太保在拍大殿那几条壮观的盘龙石柱,祈言和方秋池在神像前三叩九拜。
罗锦成喜笑颜开地举着两把香过来了,她特地穿了件旧衣服,小臂上撒着斑斑点点的香灰。她给徐行和叶风舒一人手里塞了一把香。
“二位老师,你们也去拜一拜吧,网上说这里特别灵。”
叶风舒看着手里的香。他和罗锦成在鬼屋里建立了一种奇妙的革命友谊,现在不大好意思驳她的面子。
“我也不信啊,求啥?”他道。
“就去求求咱们《剑赴长桥》大爆吧,你俩是主演啊,你俩求才有用吧。”罗锦成一手一个,把他俩往香炉那边推。
神仙能帮《剑赴长桥》做啥?做数据吗?
叶风舒瞥了眼徐行。
徐行若有所思地望着手里香上的红点,就像个孤寡老头看着杯子蛋糕上的生日蜡烛。
不知最终许了个什么愿,徐行把手里的香插进了香炉。
叶风舒把香插在了能离徐行多远就离徐行多远的对角线。
罗锦成还没完没了,她快乐地催促:“走啊,再去求个签吧?”
叶风舒并不想求签,但徐行看起来也不想求签的样子。
于是叶风舒义无反顾地跟着罗锦成到了签筒前,扫码付了香火钱,用力摇出来一支。
他兑了签文:
“天边消息实难思,切莫多心望强求,若把石头磨作镜,曾知枉费己功夫。”
叶风舒最怕文言文了:“说啥呢这是?”
罗锦成送佛送上西,又领他去解签。
有个穿着红色志愿者马甲的居士坐在大门前,叶风舒把小纸条放在桌面上。
居士眯细眼,读了遍签文上的蝇头小字:“你想问什么?”
叶风舒如实作答:“也没啥想问的,有啥就说啥呗。”
居士看了看他的黄毛,又看了看他身边的罗锦成。
这岁数的小伙子还能想着什么?
“那就给你看看姻缘吧。”她道:“嗯,这卦叫‘姜女望夫’,孟姜女哭长城知道吧?下下签,不顺啊。你喜欢的人心思不好猜,有些事情是白费功夫,但你不要急躁,越是强求越是得不到,凡事都要顺其自然。”
叶风舒的脸黑了。
他虽然不信命,但就是神仙也不能不给他面子。
他怎么可能抽下下签?
叶风舒霍然转身。
罗锦成见他不大高兴,忙道:“叶老师,下下签也不是坏事的意思,是提醒你应该怎么做……”
却见叶风舒又奔签筒去了。
一回生二回熟,他扫了码,再从签筒里抖出来一根。
“前海之涉水茫茫,遭逢险难及风霜。只因未遇清风济,独自艰辛涉彼江。”
他注意到了签文上之前没认真看的地方,还是下下。
“靠!”叶风舒把签文团了团扔了。
这张就当是替徐行抽的。
然后他第三次扫了二维码。
作为个比较功利的玄学爱好者,罗锦成还从未见过这种操作:“不是,叶老师,这个不能一直抽的。”
叶风舒反问:“凭啥不能?我又不是没给钱。”
一根又一根,罗锦成瞪大了眼,看着竹签不住地从签筒里往外蹦。
叶风舒刚才扫了十倍的香油钱,现在当然要抽十根签。
既然幸运取决于概率,那大不了量变引起质变。
他还不信了,氪穿池子还能不出货。
叶风舒终于从一堆签文里挑出张他喜欢的上上签。
“大吉大利,前程似锦,无需猜疑,福禄自来。”
这话没有哪个中国人看不明白,也不用再去解了。
叶风舒满意了:“这个好,就这个。哎,罗老师,你说的,这签真的灵是吧?”
罗锦成也不知道这样还灵不灵,她模棱两可:“啊……是的吧。”
叶风舒已经把那些没挑中的签文都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拿着他的上上签,去给祈言和方秋池展示了。
更晚一点,大家在节目组的安排下听过了南音,吃过了肉燕,回到了宾馆。
这次节目组给他们整的活是真心话和大冒险。
大家都混一个圈子,真心话无非是问问“你上一个电话是给谁打的”,大冒险也不过是闭着眼去吃一口土笋冻。
叶风舒无聊得快睡着了,这和小学的夏令营有什么区别?
土笋冻无非看着像蚯蚓,但吃进嘴里味道不错,比重庆站的焦糊火锅强多了。选择了吃土笋冻的方秋池龇牙咧嘴,很难说没有演的成分。
叶风舒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喝多了后玩得可大多了,他差点真的搬了个停车场的大理石墩子回家。
最没意思的是,每逢轮到他,对方还分外客气。
方秋池甚至连“小时候最惹父母生气的一回是为了什么?”都问了出来。
一轮过去,终于是廖太保提了个尖锐点的问题:“风舒,去年有什么后悔的事情吗?”
这要是说出来,这节目可就不能播了。
倒也不是不能编几句不痛不痒的废话,但叶风舒还是道:“有啊,但后悔谈不上,做了就是做了,又没法收回来,能怎么办呢?”
他环视了一圈大家,也包括徐行。
徐行的表情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叶风舒哼了一声:“不过要是知道结果,那肯定也不会去干就是了。”
廖太保笑道:“这不还是后悔吗?”
叶风舒道:“那就算后悔呗。”他伸了个懒腰:“导儿,谁没点后悔的事情啊?特别我这种说话做事不过大过脑子的人。”
“后悔其实是种没必要的情绪。”廖太保倒是对这个话题有点认真了:“打个比方吧。我要是后悔今天晚上不该喝这壶酒。那就要后悔不该来参加这个节目。要是后悔不该来参加这个节目,就要后悔不该拍这部戏。这样倒推起来可就没完没了了,不就等于把自己的过去全否定了吗?”
大家纷纷表示言之有理。
要是后悔那晚告白,就要后悔之前和徐行交好。要是后悔和徐行交好。就要后悔之前和徐行一起打的每一场游戏,聊的每一次天。
这样倒推回去,可能就要后悔不该当演员。
叶风舒倒不后悔当演员,但好像又真有那么点后悔当演员了。
他一阵烦躁。
叶风舒打断大家对廖太保的阿谀:“哎,是不是到我问了?下一个徐老师是吧?徐老师,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徐行看着真在思索廖太保的话中三昧,忙笑道:“那我也选真心话吧。”
叶风舒冷笑:“好啊,那徐老师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习惯啊?”
徐行终于看向了他:“好像没有,叶哥,要不你再问个别的吧?”
叶风舒就想问这个:“真没有?”
徐行依旧保持着微笑:“嗯,真没有。”
叶风舒还是道:“你确定?”
祈言闻出来点火药味:“徐老师的习惯我是真佩服啊,当时在组里的时候,徐老师每天都在健身,早睡早起的……”
“说得对啊。”叶风舒赞同,但一眼也没看祈言,他朝向工作人员:“我们也该早睡早起,这都几点了啊?不录了吧。”
大家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廖太保打了圆场:“今天是够累的了,素材够了吧,那都早点休息吧。”
虽说没喝酒,但叶风舒觉得现在类似酒劲上头。
醉人的可以是酒,也可以是烦恼。
但结果都一样——他已经管不住自己,快要开始闯祸了。
叶风舒的烦恼很少超过三天。
如果超过三天,那就像今天的下下签,需要从源头上解决。
但徐行要怎么解决?找个杀手做掉他?
叶风舒不想真的回去洗洗睡下,在酒店的花园里溜达。
今晚十分好月,偏偏不照人圆。
现在其实算不上太晚,酒店一墙之隔的景区尚且有欢声笑语传来。
又溜达了几圈,墙外的人声终于越来越稀落,叶风舒的无名火也被困意浇灭了不少。
他搁这儿转圈拉磨,徐行估计早就睡了。
叶风舒在心里冷笑,转回了酒店大堂。
他远远看见徐行站在大门前。
第48章 48忍无可忍
倒不是叶风舒就那么想关注徐行,而是他的身高体态都太扎眼了。
况且黑暗中有个红点在时明时暗。
叶风舒并不讨厌别人抽烟,但就是见不得徐行两指间也夹着一根。
叶风舒嫌恶地耸了耸鼻子,他本不打算和徐行打照面了,但现在决定当面给他个难堪。
走近了点,他才发现徐行不仅在抽烟,还在打电话。
叶风舒不想偷听,但偷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把他硬控住了。
“……叶老师吗?我和叶老师也挺好的。”
红点额外明亮起来,徐行深深地又吸了一口。
“小满姐,你真不用过来。小菁挺聪明的,一教就会,不比阿尧差。你忙好公司的事情就行了。……嗯,大家人都挺好,都挺照顾我的,拍得也挺轻松的,就是在旅游。我们下一站就去杭州了。”
叶风舒挺想听听徐行还会背后蛐蛐他点什么,但徐行的话题缺离他越来越远了。
“……这反而是你最不用操心的事情。我太了解他了,杀鸡取卵的事情他不会干。……对,后续的看片会什么的你要忙不过来,那让他们直接联系我就行。……小满姐,为什么要这么说?也就这两个月了,剧上了都会好的。但你要有什么事情不能在瞒我了,这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这次红点亮起来的时间格外长,继而彻底熄灭了,把徐行的留在了一片烟气朦胧的黑暗里。
徐行在认真听着姜小满的回话,过了许久他才道:“和他是真的没事儿了,都那么久了,他早就过去了。……嗯,烟我会少抽的,等剧宣的时候就戒了。……好,那我也回去睡了。”
徐行挂了电话。
和谁是真的没事儿了?
叶风舒等着他如约回去睡了。
但他等来了打火机咔哒一声响,徐行的脸在黑暗里短暂地亮了亮。
“叶老师,你也早点休息吧。”他道。
叶风舒像被人当场拿下的贼,心跳登时飙到了150。
因为太尴尬了,他反而先声夺人,高声道:“哟?徐老师不是没什么新习惯吗?”
上次徐行看见叶风舒过来,立刻就按灭了香烟。但徐行现在烦恼已极,没法放弃手中的这根抗焦虑雾化器,他望着手里的烟:“叶老师,那是对着镜头,你觉得我应该说什么呢?”
叶风舒道:“哦,对,怪我不该问呗。都忘了徐老师可有两幅面孔了。”
徐行深深吸了口烟,吐出来时烟雾已经淡了许多,他疲惫又厌倦地回答:“叶老师,我在工作,我做错什么了?”
叶风舒被问的一噎,他冷笑:“是啊,只有徐老师在工作,我们都是混子,尤其是我在混呗。”
叶风舒一向不接综艺,因为综艺睡不好吃不好,跟劳动改造似的。但这回他没抱怨挑剔过一次住宿,被蛇窟吓得半死后也没立刻打道回府,他甚至都没发飙。
他和徐行如今如此别扭,但除了今晚忍无可忍,他真没在镜头前难为过徐行。
连叶风舒自己都替自己委屈。
没有一个人领他的情,尤其是姓徐的。
徐行离他不算近,烟味还是被风吹往他这个方向。
叶风舒觉得异常焦烦,他走向徐行,朝他伸出一只手。
徐行不明所以。
“怎么?连根烟都舍不得?”叶风舒问。
徐行似乎想说点什么,但终于还是把一支烟递到了叶风舒两指间。叶风舒把烟叼在唇角,歪了歪头,徐行只得替他点上火。
徐行道:“叶老师,早点休息吧。”
焦油的苦味涌进口腔,叶风舒把这口辛辣的烟吞进肺里。
烟酒不分家,尼古丁的醉意涌进头顶,那股晕眩和恶心和酒精没有什么区别。
叶风舒现在就像个在陆地上溺水的人。
去他大爷的吧!
不管是徐行还是这个倒霉的剧,他现在都不在乎了。
他把烟吐到徐行脸上:“徐行,要是这部剧扑街了,你是不是也完蛋了?”
“是。”徐行坦然道:“我进组的时候不是说过了吗,《剑赴长桥》是我最后的指望了。叶老师,我没撒谎。”
这对话过去好像发生过。
但现在攻守易势,让徐行占上风的机会还是他叶风舒亲手奉上的。
叶风舒道:“徐行,不是就只有你聪明,至少我也不是傻子。我知道咱们俩哪怕是杀父仇人现在都得卖,但你这吃相也太难看了。”
有些话不该说,但该不该说,他此刻都得说。
他不想今晚再睡不着。
叶风舒又狠狠抽了口烟,那口烟气充满了他,让他像个氢气球般往上飘。
“徐行,你是不是太不把我当人看了?”
既像害怕他反驳,又像害怕他不反驳,他不给徐行接话的空档,猛然道:“啊,对!我以前是喜欢过你。但喜欢你我是不是就贱点?你要是觉得膈应,就离我远点,别作出那副模样。你要是真想火,那演戏能不能演个全套?别忒么搁那儿又当又立的了!”
“我没觉得膈应,我……”徐行说,但接着他又什么都不说了。
只有吐出的烟气在空中交缠,似在替代他们发言。
过了许久,徐行才道:“叶哥,我只是不能像你这样。”
“我哪样?像我这样喜欢男的?”叶风舒的手在抖,他趁势抖下一截烟灰:“徐行,我再让你得意一回啊,我以前也没喜欢过男的!我也没让你一定就得答应我吧?你知道我现在和你说的是什么,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他又狠狠抽了一口,手里香烟急速地缩短。但没法再问徐行要一根了,叶风舒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也揣上一包。
徐行的声音却变得冷淡了起来:“叶老师。”他道:“你知道网上怎么说我的。就当他们说的没错吧……你也没说错,我就是这么个人。”
叶风舒勃然大怒:“哟,那你也知道网上是怎么说我的吧?巧了,老子也不是个什么好人哪。你不是想火吗?我能给白鹭汀买多少黑热搜,等到了拆伙的时候我也能给你买,不信你走着瞧!”他把烟蒂摔在地上,火光一触即灭:“不对,都不用等到那时候。把我逼急了,我能让这部戏上不了,你信不信?”
“叶老师,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戏。”徐行抬起头,他话音里终于有了点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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