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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主/太平欢 完结+番外 (允)


  母亲听前几条时都不过含笑颔首而已,听到最后一条,却是一下便大笑出声,促狭地道:“先帝的确托过去东都立观的梦给我,有婉卿可以作证。”
  婉儿莫名便红了脸,马上跪地伏身道:“斗胆揣测上意,是妾之罪。”
  母亲笑道:“你体朕…我之心,才作此言,不算罪过——此诏甚好,只最末再加一句,以刘仁轨在西京留守。”
  母亲这一句加的绝妙,我此刻满眼中一定写满崇拜,母亲转头时候瞥见,笑着扬眉:“怎么?”
  我真心实意地道:“阿娘圣明神武,谋虑深远,儿深为叹佩。”
  母亲伸出手指,在嘴上嘘了一声,又拍了拍我的手,笑道:“婉儿的已拟好了,你的呢?”
  我听了婉儿拟的,便不肯把自己拟的两条说出来,略一思索,方笑道:“罢射礼既是刘祎之提请的,就叫他呈奏上来,奏议曰‘可’,付门下宣令即是。至于改元、开恩科,都有循例,请阿娘开恩赐旧章一览,儿照着定规写几句,算是照章办事、‘萧规曹随’。”
  母亲大笑道:“横竖都是你有理,连偷懒都说得这样理直气壮。”
  我觍脸道:“本就是有理,为何不能理直气壮?时候不早,儿奉阿娘移驾光顺门罢,阿娘看完演练,可以顺便去御厩里选匹天马赐儿。”
  母亲瞪我一眼,我则笑嘻嘻地侍奉她去光顺门城楼。我们到时已有些晚了,独孤绍也没等我们,径自率了四百余人演练。
  这四百人分为两队,一队白衣,约有百人,一队青衣,约有三倍之数,两队各执竹刀木盾拼杀,白衣人少,显然不及。
  母亲便在辇上问:“为何一边人少,一边人多?”
  独孤绍道:“一队选骑,一队正骑。”
  母亲道:“我知是选骑与正骑,只是为何不让两方人数相当的比试?”
  独孤绍微微自矜地一笑,道:“正骑百人,对选骑三百足矣。”
  母亲看她自负,便不再问。
  步辇经过场地,白衣倒还好,青衣中好些人早早地便转头看这边,我们近前时便弃刀丢盾,或婷婷袅袅,或慌慌张张地拜下去,口称“太后、公主”,母亲吩咐“继续演练”时亦不敢马上起身,带得白衣的那方也只能收了刀,齐齐下拜,等辇驾过去,所有人方款段而起,再进退时青衣这方便士气高涨,纷纷拿出好勇斗狠的劲头,奋力拼刺,虽用的是木刀,却也砍得杀气凛凛,白衣遭此败局,亦不气馁,勉励维持,并不懈怠。
  母亲与我见众人奋力拼搏,都看得津津有味,母亲凭墙与我指点了几句,见所指之处宫人更自用命,便笑了起来,转头向独孤绍道:“我看选骑们也不比正骑差。”
  独孤绍却紧蹙眉头,不好问母亲,就拱手来问我:“公主以为,怎样的兵,才算是好兵?”
  我道:“看她们拼刀厮杀,十分奋勇,该算是好兵了。”
  独孤绍摇头道:“她们厮杀,不是为了尽忠报国,而是因太后与公主在此,竞相要争出风头,只是逞一时之勇,其实不听军令,一旦摇旗变阵,败局即露。”
  母亲向下看了一眼,道:“不至于此罢。”
  独孤绍本带着一个令兵随我们上了城楼,此刻便对那令兵一努嘴,那人挥舞旗帜,让城楼下变换队形,却见楼下穿白衣的正骑立刻便分三队立住,虽少有几人动作不及,总是大差不差,青衣里却是有砍得兴起、对方停了还在追击的,有骤然停手、结果自己手忙脚乱的,有匆匆跟着旗帜变了阵、发现身边人都没变、扭头寻人问话的…如此种种,顷刻间便被白衣队冲得七零八落,三百余人被百人打败,极是狼狈。
  母亲看了独孤绍一眼,淡淡道:“你大费周章地会演,就是为了让别人看选骑们的笑话?”
  母亲不高兴。我听得出来。木兰骑是母亲亲设,既有御前露面的尊荣,又有另增俸料的好处,能选进来的,在宫中多少都有些门路,不是托了母亲身边的人,便是托了殿中、内侍两省,此事连我都知道,母亲必然深知。这些人在别人,尤其还是守城楼的兵士之前丢人,母亲心生不悦也是自然的。
  不说母亲,连我如今都有些不高兴——母亲是临时起意要来看,我却是被独孤绍邀过去的,本以为是看一群美艳利落的宫人表演些行军、舞刀、射箭之类的阵仗,好似前世里的阅兵一样展示为主,谁知独孤绍却折腾了这么一出,要说她不是故意,我才不信。
  可是独孤绍虽然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并非一意莽撞之人,特地在母亲和我面前演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呃上一章有bug,太平拟的不是幸东都,而是改元开恩科,白天会改。


第193章 午后
  城楼上忽然起了风,肃杀秋风吹过城墙,吹得从人们个个噤若寒蝉。
  母亲以毫不掩饰的怒意——在宰相们面前,她还需要收敛脾气,但在宫中她已是绝对的主宰——瞪视着独孤绍,独孤绍仿佛没看见她的脸色,半跪在地,拱手昂头,朗声道:“木兰骑初设时,一切兵员,皆由妾亲自选拔,平日演练,俱按妾所授之法,虽不算令行禁止,却也是军令分明、动静有度,之后太后命殿中拨人,渐渐地便有人缘宫中曹属请托,拨到木兰骑中,这些人皆出自宫中贵人门下,平日不听训导,随军演练不至,却想法设法要御前献舞、对仗,扰乱军中,军令不行。妾不得已,只能将她们分入选骑,供应如木兰骑之例,约束却在木兰骑之外。”
  母亲嗤笑道:“那是你自己治军无能,倘若你能学吴起、伍胥,依法治军,何愁麾下不从?”
  独孤绍定定看她:“妾曾将木兰骑中违纪者二十七人拿下,欲行军法,然而团娘子持太后手令来救,妾不敢违抗太后之令,只能从宽处置。”
  我觉得独孤绍多半是追求崔明德不成,得了失心疯了——团儿上午不在,午后却进了宫,这时正在一旁侍立,如今她三五日便得一道赏赐,又准自由出入宫门、宫中乘舆,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连我都要让着她,独孤绍这厮就这样当面得罪她,不是得了失心疯,又是什么?
  我忙忙地退后一步,从母亲身后向独孤绍使眼色,这小娘也不知到底是看到还是没看到,偏只管做出耿直的模样,直直跪着,正正向母亲一礼,镇重道:“妾请太后,将木兰骑人去宫籍、入军属,准妾独知木兰骑校尉,麾下犯错,得以军令行事,殿中、内侍二省皆不得干涉,若能如此,不出一年,妾必为太后练出一支不逊于金吾卫的娘子精兵。”
  独孤绍说话时,团儿便已对她怒目相视,一等她话说完,便唤一句“陛下”,一步跪出来,急切道:“那些都是妾这里的人…”
  母亲看了团儿一眼,团儿到底不甘心,爬在地上,楚楚可怜地道:“陛下当初说要赏赐她们,妾才将她们选入木兰骑,独孤娘子若不要她们,趁早不说,要了她们,又要打杀,不知是什么意思?她们都是为陛下办过事的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落得这样下场,难免让人心寒。”
  独孤绍淡淡道:“木兰骑不是给人荣养致休的地方,国家法度,有功之人,或赏官爵,或赐金帛,从未听说因赏当兵的道理。她们既是为太后办事的人,怎么连这些道理都不知道?再说,若真是一意忠心,入我骑卫,更该恪守法纪、不失朝仪,方是效忠之道——妾从未听说哪位宫人因效忠太后,便从此不守宫规、不当班值,亦不曾听说哪位官员,因效忠天子,所以不视事、不进言、贪赃纳贿、无事生非。”
  团儿大怒,转过身瞪着独孤绍道:“她们几时不守宫规、不当班值了?平日里分明是你不让她们近陛下的身…”
  独孤绍傲慢地看了她一眼,转头看母亲:“正因木兰骑是太后之近卫,事关重大,容不得此等怠惰奸猾之人,请太后从妾之请,严明军法、处置不材,以正纲宪之纪、肃三千之条。”
  母亲若有所思地看了独孤绍一眼,再开口时面上怒意便消失了:“既是我手令赦免过的人,不可再加处罚。”团儿才露出些许喜色,她却又道:“不过这样的人,的确不能留在木兰骑中——传令,蹴鞠使独孤绍可尚仪,独知木兰骑事,木兰骑原定五百员,今改八百,制如府兵,所有僚属,以内侍、宫人充任,所有选骑一应斥退,拔擢等事,独孤绍可得自专,所需兵器、绢甲,归于金吾,府署归殿中。”
  独孤绍大喜,伏身叩首,朗声奉令,母亲等她起身,方慢悠悠道:“给你半年的时间,半年之后,木兰骑若还是这样,你就不要进宫了。”
  独孤绍两手抱拳,大声道:“必不辱命!”
  母亲淡淡看她一眼,扶着我的手下了城楼,自回紫宸殿去了。
  我本还想找独孤绍说话,她却早早走了,我闷闷地回了绫绮殿,远远就看见阿欢抱着守礼在门口立着,见我回来,便自转身进去了。
  我恨不能马上便凑到她身边去,只为了要避人耳目,到底是回了自己那处,擦洗更衣毕了,才慢悠悠状似不经意地踱到阿欢那,进门还要装模作样地问:“阿嫂今日可好?大郎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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