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渔话中有意:“那你喜欢谁?”
“我——”
“看来妹妹真有了意中人?”
易渝与他一母同胞,他又是状元郎,自小读书就好,易渝很信赖她的哥哥。长久以来,她只敢悄悄爱慕那位身份高贵的郎君,明知没有机会还要去为之,她也有诸多烦恼,此刻被易渔这般一问,她低头小声道:“我,我的确有了意中人,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的身份太过高贵……”易渝搅着手中帕子,心中忐忑,却因为那是自己的亲哥哥,到底抬头道,“哥哥,他的身份太高贵。若是我说,我愿意做他的妾侍,哥哥可会厌我?”
易渔心中顿时五味陈杂。
赵世碂到底哪里好?细数赵世碂的来历,明明就是心思颇深,也没瞧见有什么大能耐,陛下却那样待他。
他单纯善良的妹妹竟也被他吸引至此?他们家虽是商户,但是足够富裕,妹妹自小到大的生活甚至不比那些国公府的小娘子差,娇宠长大,却连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他也心疼妹妹,自是不忍苛责。
但是新仇、旧恨何其多。
易渔微笑问:“你得先告诉哥哥他是谁啊。”
“他是……他是魏郡王府的十一郎君,我初来开封时,在西大街无意中瞧见的,随后便……”
易渔心中冷笑,赵世碂生得高大,相貌的确好,自然惹人眼。
身份高贵又如何?他们家是商户,门户低又如何?
身份高,便将他从高位子上拖下来,叫他狠狠摔一跤。
若是能将妹妹嫁给赵世碂,那无论如何,陛下也不会再让他做公主的驸马。
易渔柔声对易渝道:“你放心,哥哥有办法。”
“啊——果真吗?”
“你信哥哥,只是这事儿,你可不能与别人说,你的女使也不成。”
易渝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摇头道:“我不说!”
易渔伸手理了理她的刘海,再说了一番话,才离去。
他一回到自己的院子,便道:“长风,你将——”
新来的小厮低声道:“郎君,长风已经过世了。”
易渔一愣,苦笑回神,心中也有些不舍。长风是他的贴身小厮,陪他长大,却被他给杀了,是他亲手在茶盏中下的毒,再递给长风。长风最信他,毫不疑他,一口将茶水喝尽。
只因长风知道所有关于他的事,包括药剂的方子。易渔望着面前白纸,心道,自己果然是个心狠恶毒之人。
只是世道如此,他不恶毒,又如何能走上高位。
他不对人恶毒,自有人对他恶毒。
他深吸一口气,也不问名字,只对新来的小厮道:“我带来的那些扬州的新料子,都给三娘子送去。”
“是。”小厮点头,回身便出门。
赵世碂与谢文睿将使官送走,两人一同回城,谢文睿回家,赵世碂回宫。
介于赵世碂还在禁闭期,他趁着这片刻的功夫赶紧回家,问问各项事情的进展。洇墨也等待他多日,见他回来,立即道:“郎君您可回来了!”
“出了什么事儿?”
“易渔身边的两位贴身厮儿死了!”
“谁杀的?”
“李大他们去查了,是易渔自己杀的!只是嫁祸于他人。”洇墨愤怒道,“本来李大已经搭上了两人,其中一个叫作长风的,同易渔一块儿长大,他什么都知道,倒是死活不受诱惑,什么也不说。另一个虽不知情,已答应帮咱们去偷药剂方子,结果——”
易渔实在是个聪明人,再不能容忍下去。
赵世碂拧眉,沉声道:“使官已走,今晚便去烧他的宅子。”
“是!”
“我这几日在宫中无法出来,凡事都由你来统管。一定要好好盯着易渔,这几日,他不管去何处都要记下来。过些日子,我出宫,全部告知于我。”
“郎君放心吧!”
“烧前,将他书桌上的书都带出来。别毁了。”
“是。”
赵世碂又问:“家中可有包好的小馄饨?”
洇墨精神紧绷,不料他家郎君忽然问这样的话,愣了会儿,点头:“有啊。”
“拿些给我。”
“哦!”洇墨回神,知道这是郎君要带给陛下,她去拿好。
赵世碂提着食盒回宫,去讨好他家皇帝陛下。
第171章 赵世碂忽然有些同情钱月默。【妹妹的事儿】
赵世碂赶着时间回到宫中, 却未料到, 他家陛下已经回到了福宁殿,他还是回来得太迟。
他脑中一转, 从身后人的手中抢过食盒, 走进正殿。
赵琮在内室中看书, 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下意识地便要抬头。但他猜到来人是谁, 手指顿了顿, 并未抬头,而是继续看书。只是书上的字再也看不进去, 听觉也变得格外敏锐。
赵世碂走到隔窗外, 往里看了眼, 看到他家陛下正看书。他调整一番面部表情,轻声走进去,叫道:“陛下,我回来了——”
陛下没理他。
“陛下——”
陛下不耐烦开口:“回侧殿闭门思过去。”
赵世碂十分老实地应道:“好。”
赵琮反倒一愣, 怎么这么听话?
“只是……”赵世碂将手中食盒放到赵琮身旁的矮桌上, 赵琮这才抬头, 看了眼食盒。赵世碂讨好道,“回来的时候,回了一趟家,带了陛下爱吃的小馄饨回来。”
赵琮暗自咬牙。
他的确很容易便能被赵世碂讨好到,赵世碂也很会讨好他。就说这小馄饨,自是每日都备着, 才能即刻拿回来。也是因为他喜欢,赵世碂才叫人每日备着。
赵琮看向他,见他一脸老实与讨好,到底说道:“晚膳一——”
赵琮想说晚饭一块儿吃吧,结果他没说完,赵世碂脸上就冒出了窃喜之意。好么,装都装不了一刻钟,赵琮觉着这个时候宽容,下一回赵世碂还能胡闹。赵琮本已放下书,再度拿起,冷峻道:“放着吧,回侧殿去。”
“陛下——”
“再叫一声,便多关七日。”
赵世碂可怜道:“我听陛下的话,回去思过。”
赵琮继续冷峻:“嗯。”
赵世碂依依不舍地走了,走到隔窗外再回头,他家陛下还是没有看他。他这才算死心,老实闭过去。
晚膳时分,赵琮吃到可口的小馄饨,不免又有些心疼赵世碂。他叫染陶端上一锅送给赵世碂,染陶直笑,他们陛下这真是,她笑盈盈地端着一锅馄饨去给赵世碂送饭。
赵世碂饭量大,这样小的馄饨,他吃一锅都不一定吃得饱。后头宫女手上还提着食盒,里头有其他吃的。
赵世碂在侧殿闭门思过,这些日子也没去修书,他坐在桌前作画。这是静心才能做的事儿,这些时日因为事情颇多,他也的确有些浮躁,这会儿借这事平平心。
染陶送来馄饨,他高兴地放下笔,坐在桌旁一碗接一碗地吃。
其余人另有其他事要做,此时就染陶陪着他吃,他喝汤时,染陶问道:“郎君,您那日穿的那身衣裳,可是外头洇墨给您做的?”
“嗯?”赵世碂没明白,他哪里记得什么衣裳。
染陶就笑:“陛下也夸料子不错的那件呀!”
赵世碂隐隐约约想起,似乎赵宗宁也拉着他问过,他不在意道:“不是宫里做的?”
“不是,婢子去问了,宫里没这料子。”
“那便是洇墨做的了。”
“婢子觉得那料子摸起来滑得很,却又不冰,很适合这个季节穿,最适合咱们陛下。只是宫里头还真没有,婢子是扬州人,认得出来,那料子是打扬州那儿过来的,怕是新近有织娘造出来的。”染陶边看赵世碂吃饭,边絮絮说这些,要是其他人,她肯定是不会说这些的,说出去叫人笑,皇帝的衣裳料子还要问人要?
只是与赵世碂,她便没那么多顾虑。
赵世碂听罢,立即道:“这些都是洇墨料理,我不大明白,你明日去家中问她要去。若是不够,叫洇墨从扬州采买来。我在杭州有船,来回很是方便的。”
“是呢,只是这几日宫中有些忙,过几日又是中元节。过了中元节,便是陛下的生辰。今年要大办呢。”
赵世碂放下手中的碗,不由便道:“日子可过得真快。”
“可不是,当年小郎君端午前夕进的宫。这么说起来,倒也巧,小郎君当初进宫的时候,各国使官也来了。今岁也是呢,只是他们来得比当年早些。婢子还记得,当初,淑妃娘子她们是七月十九行的册封礼。那年的中秋,咱们陛下好好威风了一回,将孙太后吓得够呛呢。”
赵世碂笑:“正是。”那会儿的赵琮震惊了所有人,当年中秋,是赵琮头一回崭露锋芒。
“小郎君当时还跟魏郡王府的赵廷打架了。”染陶笑嗔。
赵世碂笑声变大:“年少不懂事。”
“陛下生辰的时候——”染陶说着,便顿住了。
赵世碂用勺子搅了搅碗中的汤,也是生辰时,赵琮被害落水,他将赵琮救上来。从此彻底与皇位无缘,打定主意离开这处。
“现下想想,这六年过得快极了,一晃儿就没了。郎君走后,陛下便变了个人,郎君初回来时,也变了个人。幸好,一切都好了。婢子只愿陛下与郎君永远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