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或者还得庆幸她没有真将这颗头割下来带走。
脑中思绪万千,手中却不再有片刻停顿,将干花与信一道纳入蓝壳旧书,再寻来粗布将书包好搁进怀中。接着花了少许时间,把无法带走的珍惜之物悉数搬到小石室中,最后将石屏移回原位。
做好这些便出了黄龙洞,去林边跃身抽剑砍了些树干。这把剑果真锋利无比,碗口粗的硬木只一剑便应声而断,手感仿佛切豆腐般容易,多少令人有些咋舌。完事后赶紧收了剑细细地拭净还鞘,随即将砍下树干搬去洞前,按练儿当初的摆法依葫芦画瓢密密封了入口,心中盼着下次不知何年何月归来时,这里仍是不被打扰的一方净土。
托宝剑锋利的福,一切办好也不过只用了半个时辰,日头仍是明晃晃的,脚下湿土未干,午后时间尚长,再深深看了周围景致最后一眼,便转身头也不回离去了。
原本想在山下住上一宿,或者,还是能省就省了吧。
若是真的不慌不忙,就不会如此匆匆赶路了。
想确定的已确定了,想取的也已取到手,接下去,目的地再明确不过,即使不必分秒必争,但也浪费不起半点光阴。
而哪怕不再介意所谓命理命数,该利用的,还是不妨利用。
目标明确,再一次,塞外之行。
虽然这回是一剑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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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不会隔这么久了……虽说不一定保证隔日更……
有谁还记得这把剑和这朵花的存在?
☆、渺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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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晓风,踏残霞,光阴迫人,只争朝夕。
除了基本的休息饮食,大多时候都是在马背上度过。只是辛苦了马匹,坐骑已换了几次,每到一处大镇,就抽空上集市将路上累到疲乏的马儿卖掉,再贴些银两重新买精壮坐骑,这样对人对马都好。总之钱不是问题,老爷子给的盘缠用得差不多了,自己也就像当初练儿那般做过两次翻墙越院的大盗,反正大镇都有富贾世家,那点儿损失也不会放在眼里……当然,放倒那些看家护院的人时,我也不会下多重的手。
没有任何陪伴的万里远行,反而令人渐渐觉得自己真正成了江湖中的一份子。
这般马不停蹄地赶时间,又一次打关中折返西北,一路过金城渡黄河,好在大体路线当初随老爷子西域行时走过,也算熟地理人情,是以沿途并未出现什么大差错。即使偶尔有些小风波,自己亦有能力将之消弭于无形。
一路做男子打扮,入河西四郡后,索性彻底改换了活动便利的胡服,无论似或不似,总之腰间四尺寒剑在,有眼水的反而不敢轻易近身寻衅。
可这顺遂的一路,却并无法将心放下来。
因为没有消息。
打听不到任何关于练儿的下落。我虽未结交什么武林旧识,但每到一地吃饭投宿,出没市集,都有留心去打探各种消息,这市井场所袁本是绝好的讯息流通地,可一路行经大大小小许多村镇,却愣是没听到半点有用的,哪怕是远避世嚣的行法,可那么一个白发的绝美红颜,怎么可能半点没引起闲人瞩目?
莫非……有时候心里会猜测,莫非练儿她和我一样乔装起来改头换面,做了一些遮住特征的打扮?但这猜测转眼就会被否定,再明白不过,哪怕再怎么变,低调行事英华内敛什么的,也绝不是练儿的风格。
否定了这些猜测,只会让心中更犯嘀咕。因为归根结底,我其实并没有关于她行踪的确切消息,一切所倚重的,不过是心中推测,以及关于命运的模糊记忆。
太过在意命运什么的,这种错误不想再犯,虽说除了塞外,也确实想不出她会去哪里——若是还在中原,铁珊瑚她们不应该半点找不到人。这点也是令自己坚定了寻觅之途的一个重要根据,练儿若要弃,素来是弃得极其彻底的……
只是用这些理由说服自己显然不够,远远不够,怕只怕南辕北辙,一方寻到天涯,一方却犹在哪个角落黯然神伤。
心中没底,心情矛盾,偏偏半点不能放缓行程。
古道西风,旧地重行,一路过戈壁关隘,终于入了肃州卫边陲第一重镇酒泉。投宿下来,还来不及做什么物是人非的感怀,就陷入了现实的琐事中。当初是铁老爷子全权包办了出关前一系列琐碎事,如今要自己去做难免各种麻烦,尤其是孤身一人者,没有合适的理由,通关文牒就尤难到手,嘉峪雄关也不是想出就出的,武功再强,总不能连物资骆驼等物一并携在身上飞檐走壁吧?
两手空空出塞去,明日愁来明日忧。这种潇洒不羁事,或者玉罗刹敢,竹纤……惭愧,自问不敢。
好在蛇有蛇路,经过一番打听,两日后终于给人寻到了门路。毕竟这儿是丝路要冲,许多商旅在出关之前都在此做最后休整,而所谓休整,除了水粮物资,还有就是谋些好的向导镖师,毕竟出关后艰险重重,商家的身家性命全系于其中,自然半点不敢马虎。
自己做不得向导,扮个随镖的却是绰绰有余,在当地的保人那里打点了一番后,很快就谋了个差事,混迹在一队商旅驼队之中,顺利地出了那横卧戈壁的最后关隘,当再一次回首看那巍然城台时,心中各种滋味难说。
记得彼此,她窝在我怀中,对这城台烽燧嗤鼻道:便是第一雄关?高算是挺高的,却拦不住我,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么……
盼只盼这嘉峪雄关真没能拦住你,我们之间的距离,正在越来越近才好。
做了商队随镖的,实在有利有弊,利处自然是能出行顺利,且一路吃饭投宿再不必操心太多,只要存些戒心留意周围就好,就算不做镖师我也向来警惕,所以这点根本不是问题。而弊端么,也是不言自明的,行程路途全不由自己安排,再怎么想赶时间亦是无可奈何。
既然是有求于人,那么这点弊端也早就心中有数,原本已打定主意姑且按捺下情绪的,可当出了关隘行进在千里戈壁时,陡然从头顶日光中发现行进方向不对时,还是心中一急,忍不住打马去到商队头儿那里,问道:“怎么回事?为何大队人马走这个方向?这可不是去丝路北线的方向吧?”
不用多说,出关后取北道去哈密是丝路上最快捷安适的,经历一次已记在心中,近来又没什么战乱之事,这一点也早打听好了。如今见路线有异,询问一声也附和镖师的身份,那商队头儿不觉有异,坐在骆驼上一摇一晃道:“侠士莫急,侠士莫急,大队只是绕个道去别处取点货,取好了自然要返回北道的,多耽搁三天的功夫,不碍事的。”
“三天功夫?你这是要去哪里?为何在城中不早些对我说明?我心没个准数,怎么保镖?”
这些日子紧赶慢赶,节省出来的也不过几天光阴,听这么说,虽然脸色没显出来,但心中已隐隐有些犯恼。
““侠士是有所不知,如今是税负日重,各种盘剥苛扣,跑生意不容易啊……所以不瞒你说,我等常会托人私下先运些出来,避过重税。”
生意人最擅长察言观色,那胖老头约是看出了点什么,赶紧赔笑解释道:“在城中那是有口不敢言,本想出关后再寻机说明,没想到侠士您先看出来了,真是可敬可佩。我们此去装私货就在关外废地沙洲敦煌一带,不会有多大风险,您多担待,多担待。”
原本烦躁不已的心,就因为这话中无意中提及的一词而熄了下去。
更确切的说,是因提及这词时,脑海遽然升起的一个揣测,而熄了原本的烦躁。
怀念的地名,怀念的回忆,对我是如此,那……对她呢?
所以之后没再多说什么,老实随商队一同过瓜州,越荒镇,终于隔日下午抵达了沙洲敦煌。这儿仍是弱肉强食的荒芜之地,没谁认识谁,亦无半点亲切感,一别数年,此地愈发败落,连当初投宿的那间客栈都面目全非了,目光过处,处处陌生。
眼见于此,胸中已凉了半截,趁着商队忙乱歇整的功夫又偷偷向当地人打听一二,所得答案也俱令人灰心,将原先揣测扫荡去大半……毕竟,就这么巴掌大个地方,若真有什么奇人异事出现定会顷刻满城皆知,打听不到什么,怕就是真没发生过什么。
却终究余心不死,所以耐着性子尽职地守着两伙生意人碰头会面,装卸得当,各自银货两讫散去歇息之后,就乘着暮色未尽,偷偷推窗,对谁也没打招呼一个人溜了出去。
不过巴掌大个地方,这次不用再打听,也记得该往什么方向走。
余辉一路,一如当初。
或是记忆犹新,或是轻功进步,这一次所花时间竟比上回还要少上许多,以至于赶到鸣沙山东麓时,天边最后一丝红尚未彻底黯淡下去。顾不得喘口气,也顾不得眼前的巍然美景,径直就跃下沙山,往那断崖下千佛洞有火光处而去。
那里果然还住着几名衣衫褴褛的苦修僧,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数年前的那伙儿人,总之他们不识得我,我也不认得他们,面黄肌瘦的容貌和黝黑的皮肤令人瞧起来都差不多……开口才发现这些人不很懂汉话,只得连比带划,试着问他们近几个月里有没有见一个白发苍苍,容貌却年轻美丽的女子来过此地?或者不一定白发貌美,只要是单身持剑,身手了得的女子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