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行泽无奈道:“娘,突破不由人的。”
“不由人?”女子冷笑了一声,她面上未见怒容,语气却宛如刀剑,又凶又厉,“你是我生出来的,你抬起屁股要放什么屁我都知道,别以为几年没见,我就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温行泽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温行泽的母亲说的话比穆星河想象中要粗俗得多,但是大抵上也确实如此——当初温行泽特意向他学过那门掩饰修为的秘术的时候,穆星河就觉得他是准备结魄了,然后以这个秘法掩饰修为。后来他们兵分两路,回头穆星河就发现他结魄了,可见是真的有所准备,也是真的刻意在凝脉期中有所停留。
大约是看着儿子这个油盐不进乖巧挨骂死不悔改的样子叫温行泽的母亲失去了斗志,她沉默了片刻,再开口的时候已然不是训斥,但声音依然毫无温度:“总归是我不好,当初便不应该听信你那些什么即便不在两仪宫也能闯出一番天地的话,你出外挑宗门,挑到瀛洲仙派也罢了,竟然进了瀛洲剑派这种破落小宗门,进了瀛洲剑派也就罢了,你不高兴,随时可以回到两仪宫来。可是你如今结魄……为何选择了剑修的道路?你明知道你做不了那个第一,为何还要去做?”
女子沉沉地叹了口气,依然带着些居高临下的寒意:“人的寿元是有限的,人的天赋亦是有注定的,你要做便做第一,做不了第一的,就果断放弃,三千大道,合适你的那么多,为何偏要走走不通的那一条?不能出类拔萃,一切都毫无意义,你这是在践踏你自己!你不要那样看着我,我是金丹,我比你看得更多,也看得更远。”
女子说了那么长的一番话,温行泽静静等待她说完,却只说了一句“瀛洲剑派不是破落小宗门”。
女子气结,转身离去,怒道:“我就看着你这个剑修能拿出什么名堂来,此次论道大会若不能夺魁,你便跟我回两仪宫!”
女子决然离去,侍女们都是低眉顺眼,垂头默默跟随着,却见那女子淡淡看了穆星河一眼,又冷漠地移开了目光,叫穆星河出了一身冷汗——那女子没释放任何威压,但那眼神明明白白告诉他她早知他在,泄露一句就等死吧。
穆星河抖了一抖,女子却已经头都没回,带着侍女走远了。
温行泽自然也看见了他,苦笑道:“家母严厉,见笑了。”
温行泽虽然笑容一如往常,但是面上已有了些显而易见的低落。这个向来和煦如暖阳的少年很少会呈现出如此明显的负面情绪来,穆星河有心安慰,感觉也不好评价别人的家事,只好转移话题道:“刚才的对战次序看了吗?”
温行泽笑了笑:“晚些去看,不碍事。”
“他们说,论道大会是给自家宗门扬名的地方,”穆星河慢慢蹲下来,看着树叶上的天光,“你这次来是给你们瀛洲剑派争回面子的吗?”
“有一些,”温行泽说,“但更多为了我自己。”
穆星河讶异地扬起眉来。
温行泽依然笑着,眼中映着很遥远的日光:“我结魄之前犹疑甚多,但终归也是果断结魄了。剑修这条道,所有人都说我不适合,我偏生想走,今日我来到着高手云集之处比试,是为了看看我这样的人,在高手之中算什么,想从今次的结果来看我未来能走到何处。”
他说得平淡,但穆星河知道,这对他很重要,非关未来,而是心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吐槽垃圾桶的地雷~感谢阿怡家的糖的地雷~感谢Addiction的地雷~
本来这一章有6000字的!但是为了营造日更的假象,我决定一分为二,明天再更新下半截~所以我并不是迟迟不打架【。】
第161章 是
穆星河也同样不知道温行泽的未来能走到何处, 他很少看见这样的人, 走到今日这样的境地。他认识的有成就者都是热爱与天赋俱在的, 温行泽虽然是个聪明而优秀的人,但无论是谁都没有说过他有剑修的天赋,更谈不上什么对剑道的热爱。
但他也不需要宽慰温行泽, 因为温行泽一向清醒,那些敷衍的宽慰对他毫无用处。穆星河想了一会,却是问道:“钟子津呢?也真奇怪, 你们平日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今天居然没在一起。”
温行泽没有像穆星河一样蹲在地上,却好似不怕脏一样坐在穆星河旁边。穆星河大概能够感受到,像自己那样的不雅姿势, 他是不会做的, 但也不会俯视自己和自己说话,因此即使地面不算干净,他也是干干脆脆坐下来了。
“我本想看我们的对手相互切磋的,不料被母亲碰上了,”温行泽笑了笑,语气似乎比平日还要温和一些, 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什么味道, “钟子津他现在大概在同人切磋。”
穆星河点点头,其实温行泽跟他是一类人, 他们哪怕对自己的实力有所预料,但在比试之前也从未掉以轻心, 能观察对手便多观察对手。穆星河因为对战安排的原因,时间略微宽松,明天再去看也不迟,但是温行泽明天一早就要开始连番恶战,是以今日已是见缝插针地在旁人的比试中收集对手的情报了。
但钟子津和他们都不一样,他在兴致勃勃地比试,即使他修为起码低这里的所有人一档,他都能干劲十足地找人比试,也有人愿意和他比试。
穆星河笑着摇了摇头:“钟子津实在是了不起。”
穆星河学东西凭借的是悟性,但是钟子津有的却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他被命运所垂青,也爱着他的天赋所依托的事物,得到的是比旁人更多的快乐。
温行泽也笑了,笑得有些无奈,却是十分的包容:“他一向是了不起的人。”
穆星河转头看过去,少年的容颜温润又俊秀,微笑起来的时候好似和风拂过。
钟子津是穆星河的朋友,穆星河只会因钟子津的天赋而高兴。但这并不是只需要他们是朋友就可以做到,一是因为穆星河有过太多的成功经验,那些经验给了他太多的自信,即便出现了一个能够全面压制他的人,都不可能动摇穆星河对自己的肯定;二是因为穆星河压根对剑道不感兴趣,钟子津的天赋再惊人,也是他自己的事情。
但是温行泽不一样,他和钟子津一起长大,但是几乎所有长辈的目光都在钟子津身上,如今他是先行结魄,领先钟子津一头,然而以前呢?以前即使钟子津说他们的胜负在五五之数,可谁知道温行泽背后费了多少心思?
穆星河以前因为有亲戚的关系,没事就跟着警察去查案,他见过许多人心险恶,知道恶意的种子生长是如何容易。但温行泽那句话说来,是真心的欣赏,是真心的愉快,甚至有些宠溺,明澈得好像十五的月光,却没有半点阴影、半分怨恨。
穆星河思索了一会儿,终究是开口道:“之前钟子津说,你恨他。我那时候回答说,正常人都会恨的,你恨他也很正常……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不,”温行泽温和地反驳了他的话语,“我真的恨过他。”
穆星河转过头看着他。
距他们云浮一别已过了一年有余。穆星河长高了,样貌也有些变化,他的朋友同样如此。钟子津原本是锦衣玉食小公子一般的精致模样,如今阳光同直率沉淀在他的脸上,叫他开始慢慢显出英气的轮廓来,不说话的时候,就像冰冷的黑色利剑一样。温行泽比钟子津稍微年长一些,他继承了他母亲的好相貌,有着秀美的五官,因为温和有礼的脾性,所以显得稚嫩又温柔,但如今他慢慢褪去少年的样貌,依旧是如此的俊秀,却也有着叫人觉得特别舒服和安心的沉稳,像月色一样。
日光描画着这个年轻人的轮廓,他的眼睛是一池秋水,月光下的秋水。
他的口吻依然温和而平静,带着些许的追忆:“输给他的时候,恨过,被夺走关注的时候,恨过,努力了很久都没有胜过他的时候,恨过……真的又气又急又毫无办法,一度要成为心魔,但是那又能如何呢?他不会知道,知道了也不能理解。况且……那根本不是他的错,心胸狭隘的人是我。”
他不知道想起什么来,竟然微微笑了。
穆星河看着他,慢慢说道:“但是迁怒会让你舒服一点。”
“或许吧……”温行泽悠悠叹了一口气,“可我终究是个剑修,剑者剑心需得明澈,不可自欺。”
他知道钟子津很好,他和钟子津做朋友,他是钟子津最亲近的人,最依赖的人。于此同时他也被覆盖在钟子津的阴影之下,责备着心胸狭隘的自己。
穆星河拍了拍温行泽的肩膀,给他一点聊胜于无的慰藉:“当初我死活突破不了结魄期,就寻思你怎么就突破得那么简单呢,好像换个衣服似的。如今我才知道,你是下了了不起的决心。”
“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那个决定,我也犹豫了很久,”温行泽握了握手中的剑,“不过当初心情很平静,是发觉自己犹豫再久,最终选的还是一条路,那便没什么好后悔的。”
穆星河笑了笑。他也是经历过突破的人,虽然因由和温行泽不太一样,但是他能够理解那样的心境。
他想了想,发觉话题已然岔开,只好又拉回来:“钟子津当时吓坏了,都不知道干什么才好,后来你们怎么和好的?”
温行泽望着远处,眼睛里满盛了月光,柔软而绵长:“他追过来的时候,是个下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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