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星河任由心里那匹野马撒欢了一阵,先天真魔谱却是不甘寂寞,对着他问道:“你没有说为何知道他在。”
“因为那件事发生的原因。大佬曾经来过那个岛,还把岛翻了个底朝天,他来到这里,很有可能。若大佬来了,绝不可能无声无息,一定会是最厉害的人物。”
先天真魔谱只是摇了摇头,不说话。
沈岫被拉到死城也可以说是幕后主使法力通天,可沈岫的先天真魔谱竟然也化作了人形,沈岫来此处,必有图谋。
沈岫却没有理会他们,他看着外边的雨幕,好像望向了很远的地方。
而后他转过头来,看着穆星河,眼瞳幽深,像望不到底的深谭:“替我做一件事,我就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好啊,”穆星河察觉到这样的话许久之前好像沈岫也曾说过,于是迅速接道,“不过我自己猜出来的话,你得答应我另外一件事。”
沈岫轻轻一笑,那笑意像一阵春风,吹融了他那春雪一样的清冷气息。
“一言为定。”
穆星河离去之后,沈岫仍望着门外的雨帘。
先天真魔谱站在他身旁,一手支着门,是有些疲倦的模样,他的神情依然保持着傀儡一样的木讷,话语也十分简单。
“他不会知道你会为他做到这样的地步。”
暴风暴雨把树木折断,蔓延着有些残忍的清香。沈岫看到闪电划过天际,轰隆隆的雷声中,他的声音低低的,几乎要被雷声掩埋。
“不是为他,是为我自己,”他的眼眸在闪电的亮光中闪动着未明的光泽,“他既然不曾后悔与我相识相交,那我也不应当让他留有遗憾。”
“嘿,”先天真魔谱勉强地牵动着面上的肌肉,“他给你一分情,你还他两分,回头他再还你,要还到何年何月?”
“人与人相交本就如此,前辈毕竟非是血肉之躯,不能明了。”
先天真魔谱仿佛被呛了一下,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是你不明白。——为一个遗憾,去算计老镜。手握上古灵宝,第一次求助。我会变本加厉讨要,别想我放过你。”
沈岫没有回答,先天真魔谱歇了口气,继续说着。
“你或许能赢,但必然重伤。我不会救你。”
“那又如何,”沈岫淡淡反问道,他神色平静,可身上偏生有叫人无法抵挡的锋芒,“难道不也很有趣吗?与上古灵宝为敌,世上又有谁敢?”
墨羽君在檐下小憩。
这场雨来势汹汹,雨点几乎是流水一般从屋檐流了下来。他靠在柱旁,听着雨声,表情竟然很安然。
他忽然睁开了眼睛。
视线所到之处,是一个执伞向他走来的女子。雨水把她的下裙打湿,晕染出一层更深的颜色,她涉水而来,含笑望着他。
墨羽君手上真气凝聚,一片鳞片飞出,女子挥袖一档,鳞片炸开,却是在地面上绽出一片黑色沼泽来。然而于此同时,女子身形微闪,已是离开了沼泽的范围,她执伞的手依然平稳,那双含笑的眼眸凝望着他:“死城是个好地方,不是吗?”
女子在笑着,声音却好像叹息:“给奴家权势地位,还让奴家可以同这般厉害的魔修公平交手,奴家当真……乐不思蜀。”
墨羽君站起身来,轻轻一笑:“可是你无法战胜我。”
“说不定哦,这位公子可知道奴家为何会知道你在这里吗? ”花想容眨了眨眼睛,“因为这里已经变成奴家的地盘了呀。”
地上响起轻微的爆裂之声,雨水都似乎要被溅起来。青石板地面满目疮痍,墨羽君淡笑着问道:“你是说这些法阵?”
“我原也不指望这些能瞒过您,只是我不得不来,也不得不战,没有宫人,也没有护卫,死城如今只剩我们,”花想容看着地面上一个接一个被毁去的法阵,暗叹这位魔修定然不是寻常人物,神色却没什么异常,“你在此处是想等别人死去,独自吞噬那一份力量,但我告诉你,可能你等不来了。我为了这样的可能而现身……并且竭尽全力与您一战。”
她轻轻放下盛满雨水的伞,将自己尤带湿意的披帛握在手上,掩唇一笑:“奴家当真要失礼了。”
花想容望着那个深不可测的对手,听着不曾断绝的雨声。
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希望那些人不要让她失望……不要就这样死去。
钟子津感觉自己已经能闻到死亡的气息。
木烨的身体已经强撑到极致,他缓慢地拖动着几乎失去气息的姜菀,自身也是破败不堪。
钟子津在他们面前为他们阻挡着来势汹汹的死魂,且要竭力中断道人的术法,体力几乎要完全透支。
可他长久以来第一次没有觉得力不从心,因他已经不在意。只要身后之人一息尚存,他便可为他们战斗至最后一滴血!
鬼影和毒雾在他面前交错,他且战且退,雨水冰冷,他手上的精钢长剑却被他握出一丝暖意来。原本他曾想剑就如同伴侣一般陪伴剑修一生,不可更换,可他此刻却觉得,是哪把剑并不重要,是剑的本身,陪他走过的一程又一程。
他已经变了太多!
道人在木烨的步步紧逼下原也显露出败相,但伴随着更多尸体的加入、毒雾的临近,似乎又恢复过来一些。他手结法印,口中念念有声,魂魄被生生从尸体上抽出,凝成鬼影,带着不甘的嚎叫,接连不断撞向他身后的木烨。
钟子津剑影如电,只见那一剑切断雨滴,斩破鬼影,消散的森冷的死气之中,他冰冷的眼神锁定着道人,剑势急转,几乎是停也不停袭向了对方!
纵然木烨一直在忧虑地望着钟子津,此刻却也仍旧要赞一声好剑!
之前许多人忌惮少主身旁的这个剑客,但他觉得对方并不如少主值得提防,他的剑术是好,但是略显浊重,失却快剑本身该有的灵气。然而此刻他才发觉,如今这个模样,方才是这个剑修的本性!
钟子津的心境此刻清明无比,剑招的流转,剑势的转换,一一呈现在他的心中,那些思绪不像很久之前那般摸不到头尾,也不像最近那般浊重得难以理清,像是水流,清晰可感。
钟子津深吸一口气,冰冷的雨水砸落到他的身上,他的剑光也如此刻的大雨一样,纷纷落下。剑影之中,他却是想起自己先前徘徊的日日夜夜。
很久之前他就已经不为天赋忧心了,因为他明白他爱的是剑术,不会因为他习练得好不好而改变。直到——直到那一天,他的师兄为了他而死去。
他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生存意义。原先的他只为自己而练剑,可是他那时候发现他已经不能如此,无法……心里只想着他的剑。
他的剑术,之所以如此轻灵,是因为他心无它物,随性而行。可是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真正地保护他人——不是为别人保驾护航,而是希望任何人不必为任何事在他面前牺牲。
他的剑有了重量。
他背离了原来自己一直走的道路,因此这段旅程格外痛苦,格外漫长。
一重尸山挡住了他的那一剑!
他已经看不见道人的身影!
但他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咒语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那些声音像蚂蚁一般,爬向他的身体。
他看见地面上的尸体迅速消融,变成白骨,迅速组成一片片形状古怪的围墙,每一面围墙都悬停着一个头骨,黑洞洞的眼眶正对着他,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被无形之物束缚住,再也无法动弹!
那感觉是如此熟悉,一夜一夜在他梦魇之中重现。
他听到木烨支离破碎的声音:“这是……千山白骨灭魂之术……”
钟子津已经失去了他的感觉,他看着道人再度现身,一步步朝着他们走过来,带着胜利者的从容以及因为缠斗许久而产生的些许怒意。
暴雨冰冷,夹带着一阵阵的雷鸣。
水流顺着他的手臂,流到他的手,他的剑上。天色晦暗,那柄剑犹有寒光,他能感受到木烨与姜菀微弱的呼吸,而远处金銮殿上盘踞着古怪的气息,或许是穆星河已然开始做些什么。
那么……他不可再让道人往前一步!
轻微的力量从他的手游向四肢百骸,他紧了紧手中之剑,好似在海中飘荡之人找到了可依托之物。钟子津深吸一口气,剑刃抬起。
“光凭此剑,不可能击破这白骨灭魂之阵……”道人声音嘶哑,仍旧向他步步紧逼。
“我知道。”钟子津声音冷静,那双漆黑的眼瞳望向道人之时,却显出了势在必得的如同剑刃一般锐利的光彩来。
钟子津抬起头,仿佛在看雨:“那么,你看这一招,如何?”
然而天上落下的不是雨滴,而是明亮而锐利的剑气!
那是剑气化形之术!
钟子津不是温行泽,他并没有那么多关于真气的理解,他如今悟到剑气化形之术,只是因为他的剑术已经水到渠成,融会贯通到如此地步!
他已突破!
钟子津之前从来没有想明白。他向来是凭直觉行事,不擅长探寻这些复杂而幽微的心情,他以为自己还是一样的。
但已经不一样了。
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剑声,感受到属于他人灵气的流动,雨势甚急,那些森然鬼气在他的剑影之中却是清晰可辨,他的剑越来越快,心跳宛若鼓点,雨水被他的剑切割,鬼魂与白骨在他的剑下碎裂,而他此刻窥见了那个他曾尽一切力气而无法战胜之人的破绽。
剑光如同明月亮起,剑影如一匹白练,直击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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