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乘客都为这个可怕的猜测冷汗涔涔。
“是我发现的……”尸体的第一目击者,一位女性乘客正在接受审讯, “就在前不久,7点钟左右, 我经过图书室,看到门半开着, 门把手掉在了走廊的地板上……”
门口被白线围住的地方,赫然是一个连着门锁的门把手,而门上本该装锁的地方, 只剩下一个空洞。
根据目击者的证词与现场的勘探, 调查官很快还原了昨晚的可能经过:“看来我们的凶手,不仅仅擅长操控虫子, 还是一个使用工具的高手。”
“女士们先生们, 看到这个掉在地上的门把手了吗?在进入黑夜之前, 门锁就被凶手破坏掉了。他小心翼翼地旋下螺丝, 却没有将门锁拿下来,而是留在了门上。这时候门锁看起来还是完好的,自然也就没有引起衣鱼的警惕。被破坏的门失去了神圣的庇护之力,于是当夜晚降临,凶手就像这样……”调查官做了个拉拽的手势,“从外面一把拉下门锁,打开了门,取走了毫无防备的衣鱼的性命。”
调查官和助手小心翼翼地取下挂着的尸体,图书室的灯早已被打开,尸体上面却闪着不太正常的光亮,爬上梯子的助手定睛一看,忽然叫道:“啊,她里面在烧!”
“冷静!”调查官抬起头,指挥助手们将尸体完好地从书架上取下。这时候人们才明白“她里面在烧”是什么意思,只见血肉模糊的断口处,深深地插着一根白蜡烛,火焰已经快没入血肉,将周围都灼焦了一片,散发出一阵血淋淋的焦糊味儿。
有谁取走了衣鱼的头,又在断口处插了一根白蜡烛。
“不要惊慌,这根蜡烛不过是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错过真正的重点。”调查官没有让任何人碰那根蜡烛,自己戴上手套检查断口,“这个断口处的伤痕显然是锯子或者电锯造成的,只要我们找到工具的持有者……”
“等等,调查官先生!”围观人群中有人质疑道,“我的房间离图书室很近,昨夜我也担忧得没有睡着,可是我和我的室友都没有听到任何奇怪的声音!”
说不定凶手有某种能静音的道具,白渐潇脑海里突然划过一个猜想,尤其是那根突兀的白蜡烛,实在像是某种昭然若揭的报复。
陆之穹和他想到了同一个人,小声道:“你也怀疑杂货小王?他昨晚的确是被衣鱼的白蜡烛陷害,而且表现出了杀意。”
“甚至他还有开锁的工具和电锯。”白渐潇疑心道,“只是我还是觉得不太对……”
就像第一夜之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衣鱼,她是凶手的证据似乎已经牢不可破,然而此刻她的尸体却挂在那里发出公然的嘲笑。
他们的猜想很快得到了回应。围观人群帮忙提出了几个可疑人物,其中就有背着电锯到处推销的杂货小王。
当不明就里的杂货小王被工作人员押过来时,人人都发出来惊叹,他背上的帆布包中,赫然插着一把造型狂野的电锯。
“你们要干什么?我昨晚什么也没干!我在清点订单……我、我怎么可能跑出来杀人!”杂货小王通红着脸,手舞足蹈地争辩着。
调查官示意他安静,将听诊器按在他的胸口,开始了审问。
冥冥中白渐潇感到这次审讯的结果会和昨天一模一样,杂货小王并不是凶手,而是有人想要嫁祸于他。真正的凶手想要将水搅浑,让他们胡乱猜测,从而将自己的真身隐匿起来。
他将心中的想法对陆之穹说了,又补充道:“我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可能是我的直觉作祟吧。”
“我赞同。不过真正让我怀疑的是杀人动机。”陆之穹道,“无论是衣鱼,还是杂货小王,都没有充分必要的杀人理由。是,他们似乎都与死者有一定的矛盾,但除非是丧失人性的杀人魔,或是道德感薄弱的愉悦犯,谁会因为这种理由杀人?衣鱼和杂货小王都是胆小怕事只想赚钱的商人,他们要拿头来做什么?”
果然,如他们所猜测,当杂货小王说出“我不是凶手”时,听诊器判断他说的是真话。发生在衣鱼身上的一幕又重新上演。
调查官脸色阴沉,如被绊入谜网的困兽,举步维艰。他思索片刻,依旧吩咐道:“即使你用某种方法逃脱了听诊器的制裁,但你仍然有重大嫌疑!现在我要以调查官的身份,将你逮捕!”
“你你你怎么这样!”杂货小王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可无论他怎么哭喊叫饶,还是被强行反铐住双手带走了。
围观群众嚷嚷道:“不是说他没说谎嘛,干嘛把他关起来啊!”
“倒是给个说法,你们自由联合不是说了吗,会保障我们的安全!”
调查官不耐烦地做了个手势,助手们便将围观群众驱散。白渐潇和陆之穹本来也想离开,调查官却道:“且慢,你们请留下。”
终于吵吵嚷嚷的声音不见了,白渐潇问:“为什么要把小王关起来,你并不觉得他是凶手吧?”
“是的,我不认为他是凶手,”调查官点点头,“我关押他是为了保护他,因为按照凶手的行事规律,恐怕今晚的受害者就是他!我会承担起调查官的责任,今夜与他一同度过!”
白渐潇顿时觉得这个人还不赖,问:“你叫什么名字?”
调查官一愣,“我的编号是A01。”
“不不不,我想知道你的真实姓名。”
调查官闻言笑了——这还是白渐潇第一次见他笑,刚毅的脸上寒冰融化,左脸颊上居然还有一个小梨涡。调查官说:“等我出人头地的那一天,你们,不,全监狱自然都会知道我的名字。在那之前,请称呼我的代号吧。”
“出人头地?”陆之穹玩味地咀嚼着这个词,“在监狱里,‘出人头地’可不是什么好词。”
即使爬上了权力的顶峰,即使受到万人膜拜,那又算什么?天使的帮凶?戴着镣铐的奴隶之王?听着怪没劲的。
“你不要觉得我狂妄,事实上,在船长的带领下我们很快就能成功,”调查官却完全误解了他的意思,骄傲地挺起胸脯,“短短三年我们已经将游戏经营成全自由联合收益最高的固定资源点,船长很快就会得到升迁,他将被提拔为总督,三个蜂巢监狱都会在他的管辖之下,而我会成为他最得力的助手。”
“……”陆之穹还能说什么呢,只好敷衍地说了一句“祝你成功”。
趁此机会,白渐潇又打听了一下关于809房间的事,调查官道:“这个我也不太了解,或许你们可以去问问船长,只要是这艘船上的事,他无所不知。”
白渐潇道过谢,便与陆之穹去找船长。他有种预感,所有的不对劲之处必有关联,只有找到黑暗中的那根线,就能牵扯出整个藏在深处的谜团。
寻找船长A倒很容易,他正在船尾的甲板上远眺大海,身穿一身笔挺的白色海军制服,戴着一副酷炫的墨镜,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黑咖啡。不断有乘客上去讨要签名,祈求合影,看来他还是个颇有名望的人物。
白渐潇上去打了个招呼,船长A推了推墨镜,“签名签在哪里?”
“不是的,我们是809房的客人。”白渐潇道。
“原来是贵客,”船长A点了点头,“若不是要在这里观察海鸟,我一定要请您到房间里,给您泡上一杯墨鱼汁牛奶。”
“墨鱼汁牛奶?”白渐潇抽了抽嘴角。
“是啊,每天早上我都要喝一杯,墨鱼汁可是昂贵的药材。”船长A晃了晃手中的黑色浓稠液体,原来不是咖啡而是邪恶料理。
“不了,谢谢您的好意。”白渐潇避之不及,迅速转移了话题,闲聊着套近乎,“听闻您学识渊博,关于海洋的一切无所不知,那些是什么鸟?”
“海鸥、海燕、小军舰鸟,”船长A指着天空,“还有那些是鸽子、游隼、斑头雁……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
白渐潇有些疑惑,“鸽子是海鸟吗?”
“你认为呢?”船长A语带讥诮,“这就是我在这里观鸟的原因,不知为什么,最近几次航行,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鸟类跟在游轮后面,游戏似乎出现了什么变化……”
说着,船长A抓了抓头发,抓出一只小虫子捏在指间,笑道:“哦,无论你跑到哪里,虱子总是你忠诚的伴侣。”
“等一下,”白渐潇连忙道,“能不能给我看一下这只虫子?”
“我已经捏死了。”船长抖了抖手,弹走了虫子的尸体,“如果你想要的话,也许可以去我的床上给你捉几只,船舱里可没有8楼的豪华大床,我和我的船员们住同等规格的房间。”
“那倒不必。说到房间,”白渐潇把话题扯到正事上,“我们住在809,关于这间房似乎有一些不好的传闻,所以想找您证实一下。”
“静默女神号上没有不好的房间,”船长A矢口否认,摘下了手上的墨镜,虎豹一般的眼睛凝视着他,“是谁和你说的?”
“是青桓,就是前天晚上不幸出事的那位,他是我们的邻居,上过好几次船了。就是他跟我说,那间房好像会‘燃烧’什么的。”白渐潇不想暴露能与鬼魂对话的事,干脆把锅推到了已经去世的青桓头上,反正也死无对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