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延不回答,只是一直往前走,穿过那一座空中吊桥。
离开山脉以后,黄延策马前往白花城,回头瞧见上元贺香还紧紧跟随着,启唇:“郡王妃,这一路上跟着我,都没有任何与你的目的有关的线索,你还是回平京吧!”
上元贺香回道:“你接下来要去哪里查线索?兴许有我要找的。”
黄延不回答,只专注地驰骋赶路。
不多时日,两人来到白花城,牵着马儿穿过一如既往太平的坊市长街,来到极乐会所在之处,而今极乐会已被查封,正大门的门扉紧紧贴着封条,这座宅子自从成了废宅,门前的那一条街也紧跟着萧条了起来。
黄延将马儿拴在门外,轻轻撕开封条,将完整的封条轻轻地折叠好,挂在铺首吊环上,就迈步走进极乐会,上元贺香尾随着步入极乐会,掩上门扉。
一边走一边瞧了瞧楼阁和庭院的布置,过了一会儿,上元贺香忍不住启唇:“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太像湘冬阁……”
黄延抿着唇不言语,只走往各处院落,仔细搜查,两人一时沉静了许久,直到黄延穿过一段回廊,忽然启唇问道:“你可知洛荧的家眷?”
上元贺香闻言,垂眸想了一想:“洛荧……,我记得有一次,自己经过她的寝居时,无意中瞧见她遣人给家里送信,我隐约听见她说,是给妹妹送的信。”
黄延立刻恍悟:“如此说来,杜落娘便是洛荧的胞妹!”又继续问道:“你最后一次见到流风,知晓他去了哪里?”
上元贺香仔细想了想,才有所察觉:“当初青鸾城讨伐总舵的时候,我没有发现流风!……难道是流风策划了那件连环命案?不,他怎么可能有这种能力……”
黄延回道:“他可以将暮丰社的机密告诉外人,联合外人策划连环命案。”
随即,他步入一座小屋,轻轻推开门扉,步入一间寝房,在这里寻觅线索,上元贺香也走进来,瞧了四周一眼,也帮忙寻觅。
捕快不会仔细搜查的柜子外观、抽屉底部、博古架隔断、墙垣、条案、花瓶、茶桌、扶手椅子、寝榻和屏风,他两人都好好查过一回。上元贺香来到博古架隔断前,一番寻觅后,刚半蹲下来,便发现静放在最底部的铜质莲花灯盏怎么使劲拿也拿不起来,觉得蹊跷之余,试着旋转,果真能旋得动。
突然旁边响起一个响声,她立时望去,却见博古架隔断的墙角地面打开了一个地下密室入口,黄延立刻走到入口旁,瞧了一眼就踏着石阶步入地下密室。
上元贺香连忙从高脚条案上拿起一个还剩大半截蜡烛的铜质烛台,紧紧尾随着黄延步入地下密室,点燃了蜡烛,照亮前方的路。
缓缓走过狭长的密道,上元贺香不由启唇:“这里竟然也有密道,难怪杜落娘能轻易逃脱。不知道这里是否也与湘冬阁一样?”
黄延沿着密道的走向一直往前走,前方忽然出现一个岔口,分出三条岔路,他只随意选了一条,继续往前走。上元贺香手中烛台顶端的蜡烛,不知不觉地融化了半截,前方陡然出现石阶,两人便登上高高的石阶,黄延旋转壁上的机关,头顶上的门扉开启的刹那,照进了刺眼的外界光明。
从地下密道里出来,上元贺香熄灭了烛火,望了望四周,不由道:“这里,好像是极乐会的后门?”
黄延不假思索,立刻启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郡王妃若能答应就最好不过了。郡王妃今日即刻返回平京,派人知会金陵阁遣外卿祝云盏,让他带人尽快来极乐会一趟,从这密道找到通往外界的出口,再从这出口一路打听,杜落娘脱逃这一路定然有人见过她!”
上元贺香回道:“我马上回京!不过,如果你这一路上有发现莲幂的踪迹,一定要知会我!”转身走了几步以后,忽然回头:“也要好好保重自己,义父。”
黄延刚回头,来不及说话,上元贺香已经走远了,他便不打算再说什么。分道扬镳之后,他独自前往坐落在云拔峰的云岫顶,决意再会一会裳烟华。
☆、第183章
二月二龙抬头,一艘瑰丽的楼船在雁归岛西北方的船坞靠岸停泊,从首楼里出来、穿过踏板步入雁归岛的三名男子,分别是两名年轻的宦官与一名长者宦官,两名年轻的宦官手中都捧着薄礼,尾随着长者宦官。
慕容世家的侍卫听闻他们从宫都来,便领他们到慕容山庄的客堂,随后,慕容世家的当家慕容钦湄亲自前来接待,客气地收下薄礼以后,忙吩咐下人唤慕容无砚送布匹过来。
无砚在前两日便已经好好检查了定制的新布,命人将新布整齐地卷好了,此刻听闻苏仲明派人前来取货,便立刻命人带上新布送到客堂,他自己也一起到那里去。
穿过一段回廊时,他不经意地瞧见阳清远正坐在前方护栏坐凳上调弄一把中阮的弦,走过去就对阳清远说:“你乖乖在这里不要乱跑,我一会儿回来要找你的。”
阳清远不禁抬头,困惑地望着无砚:“我还能跑去哪里,不都一直呆在家里?”
无砚只重复一遍:“你就坐在那里别动,我一会儿就回来。”
阳清远答道:“这把琴许久没有调过了,大概要调三盏茶或者五盏茶吧。”
无砚很快带下人来到客堂,闲聊的谈话声便就此戛然停止,长者宦官对无砚客气地捧手行礼:“见过慕容世家少当家。”
无砚立刻吩咐侍者:“将新布交给使者。”
话刚说完,一名侍者便将一匹山茶花枝加青山螭吻缂丝的豆沙紫软缎,与一匹百合烟云纹烟灰花罗轻轻交给一名年轻宦官,另一名侍者则将一匹莲蓬雀鸟妆花葡萄暗纹藕荷纱,与凤羽寿桃杏纹黄花罗轻轻交给另一名年轻宦官,随即两名侍从退到了无砚的身后。
长者宦官再度说道:“多谢当家与少当家,咱家就不叨扰太久,这就告辞了。”再捧手一回,便带上两名年轻宦官离开客堂。
无砚忙又吩咐侍从:“快去送客!”
转眼间,客堂里只剩下父子两人,慕容钦湄拿起桌案上的一只长宽一尺的锦盒,大方地递给无砚:“这是太上皇让使者送来的礼。”
瞧了一眼锦盒,无砚还是伸手收下了,对父亲说:“我先回去了。”
得到父亲的准许,无砚立刻离开客堂,返回那一段回廊,远远就瞧见阳清远还在调着那一把中阮的弦,加快步子赶了过去,坐在阳清远的身侧。
阳清远停下来,目光落在无砚手中的锦盒,忙问道:“你拿着什么?”
无砚干脆地答道:“不知道,我还没有打开过。是苏仲明让使者送过来的。”
阳清远催促一声:“快打开来看看,里面是什么珍宝?”
无砚回道:“也不一定是珍宝,也许只是吃的?”
阳清远再度催道:“不管是什么,先打开来瞧瞧。”
无砚瞥了瞥他一眼,只道:“你可真心急。”但还是照他说的,打开了锦盒,两只酒瓶子当即映入眼帘之中。
阳清远凑近一瞧,便欣喜着脱口:“是美酒!”迫不及待地拿出其中一瓶,拔开木塞,凑到鼻尖前嗅了一嗅,更加欣喜:“而且还是上等的葡萄红酒!”话落,就塞回木塞,亦将酒瓶完整地放回锦盒里。
无砚说:“既然是美酒,可不能让杨心素知道。”
阳清远猜道:“你怕他偷喝,还是怕他死皮赖脸地求你给他喝一杯?”
无砚只道:“谁知道他心里怀着哪门子的鬼胎。”
阳清远提议道:“先藏起来,悠闲的时候,我和你偷偷小酌一两杯。”
无砚干脆地应了一声‘嗯’。
阳清远调好了弦,稍稍试了试音律,看到无砚半垂眸的神色,随即浅浅一笑:“你想听什么曲子?我可以给你弹奏一曲。”
无砚并未马上回答,却是认真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写一曲,然后弹奏给我听?”
阳清远微愣,随后回答:“我可以答应你,但……如果你觉得不喜欢,又要生气,我怕哄不住。”
无砚瞥了瞥他,半信半疑道:“你是真的顾虑这个,还是敷衍我?”
阳清远坦白:“只是万一你期望过高……”
无砚直言:“你放心,如果我真不满意,我不会生气,我会让你重写,直到写出令我满意的曲子。”
阳清远立刻往后缩,脱口:“我可不想这么早就秃头……”
无砚抓住他的双腕,将他轻轻拽了回来,劝道:“所以你要第一次就让我满意!”
阳清远要求道:“我需要好几时日好好酝酿。”
无砚加上条件:“不可以拖延一年!”
阳清远信誓旦旦地答应道:“我若食言,就替你背剑三年!”接着复问:“你想好了要听什么曲子?”
同一个时辰,在一个昏暗的偌大山洞,一间雅致的石殿内,朱炎风对着木盆里的泉水,试着使出术法传信于黄延,但无论试过多少次,平时熟能生巧的术法怎样都使不出来,终于他停了下来,瞧了瞧自己并拢的两指,无奈轻叹,对着泉水自语:“难道我现在真的形如废人,不仅武功不能使,连术法也不能了?延儿……你现在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