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机立断使出风之术法,让一阵微风破开了气味,将之吹散,然后纵身跃下,抓住那一条垂在井中的光滑铁链,两手握住铁链,两脚夹住铁链,一顺溜便落到了井底。
在井底,他掏出火折子,照亮眼前,边走边瞧,在微弱的火光之中,井壁上几乎布满了残旧的血花,地上也是破裂残败的透明蝴蝶翼,像枯叶一样层层堆叠。他缓步走过去,突然鞋底传来一声脆响,他不由移开那一只脚,低头看去,只见那是一颗颗虫子的头颅,在他落下那一步的时候,都碎成了泥。
黄延勾起唇角,自语起来:“用养蛊之法来养巨母蚨,以母子蚨血相认的特性,天离必是想用巨母蚨换走苏仲明的血。能拥有这么多母子蚨,想必也是天方人牺牲了自己的血,所以才沉眠至今,但,炎琰的咒法当真这般容易解开吗?”
他半蹲下来,再仔细瞧了瞧脚下的蝴蝶尸骸,发现只有虫头和翅膀,身子皆不见踪影。他再度勾起唇角,自语:“原来这种虫子也有弱点,这个弱点,巨母蚨身上一定也有。”
心里明了,他便不再逗留,立起身,便抓住铁链,快速又麻利地往上蹬着,出了井底,又若无其事地离开这片废墟。
☆、第194章
数日后,某一日的夜晚,一辆奢华的马车穿过葛云郡国洪城的一条大街,车门两侧的灯架上,灯罩一路都很平稳,连同灯罩里边的灯火也是如此,平静地照着马蹄下的路。
到了葛云郡王府的正大门前,车轮停下来,车门随之打开,天云搀扶着宏里下了马车,对宏里说:“终于回到家了!”
两人一起踩过台阶,来到门扉前,敲了敲门扉,上元贺香最后一个从马车里下来,缓缓跟在宏里与天云的身后,门扉打开了,郡王府里的灯火光照到了门槛外,天云搀扶着宏里率先跨过了门槛。
上元贺香正要迈步踩上台阶,突然一道暗器从她身后破空而来,从她的颈侧划过,令她微吃一惊,她捡起落在地上的暗器,立刻转身追了过去。
天云对宏里说:“等下让我王兄看看你的长相,难得他的双目复明了。”
宏里欢喜着,点了点头,然后回头瞧了一瞧,眼界里并不见上元贺香,便敛下了笑容,奇怪道:“娘?……我娘呢?”
天云也瞧了瞧身后,跟着奇怪道:“王嫂刚才不是与我们一起下了车?”
街上,上元贺香追着一道可疑的身影,一直追到了偏僻的巷子,那道身影倏地在夜色里消失了,她握着手心里的那一枚有些钝的暗器,找不着那道身影,便只好冲着静谧的巷子叫道:“出来!想与我单挑就出来!”
过了片刻,从她的身后传来了细细的跫音,她立刻回头,却见一道白色身影渐渐靠近,那人披着宽大的白斗篷,脸上戴着一张赤红色恶鬼面具。
上元贺香一瞧,怔了一怔,随即问道:“你是谁?”
赤红色恶鬼面具男子的声音自面具背后传来:“久见了,大小姐。平静富裕的生活让你把我彻底遗忘了,是么?”
上元贺香认不出因为面具的阻挡而听起来有些沙哑的声音,再度问道:“你到底是谁,引我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
赤红色恶鬼面具男子以嘲笑的语气回答:“大小姐,在暮丰社,也只有我这样唤你,不是么?我这样讽刺了你许多年了,离开了暮丰社,你倒忘得很快呢。”
上元贺香露出一脸惊愕,脱口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没死?!”稍稍一想,便恍悟了起来:“难怪那时候,在那个地方找不到你的尸体!原来,你根本没死!这数年来的连环命案,是你搞的鬼?”
赤红色恶鬼面具男子仍旧嘲笑道:“如果我说与我无关,你会相信么?你一定恨不得就是我,对不对?”
上元贺香回道:“可惜我没有看管好莲幂,让他做出那么冲动的事,我本来也可以问出是不是你指使他对我的宏里下那般毒手!”
赤红色恶鬼面具男子闻言,立刻嚣张地大笑起来,不回话,只是问道:“大小姐,昔日的事情,我不想与你计较,你只要告诉我,莲幂现下在哪里?”
上元贺香干脆地回答:“莲幂……已经切腹自尽了,他回来忏悔,为宏里解开奇蛊以后……”
赤红色恶鬼面具男子冷嘲一声:“是么?他死了?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随即,转身就走。
上元贺香叫住他:“等等!你告诉我,义父是不是在你手上!”
赤红色恶鬼面具男子轻哼了一声,回道:“他是我爹,他在哪里,与你无关!对了,你最好告诉苏仲明,我准备要来接他了!”话落,他大笑了几声,就扬长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同样的夜色里,在一个深邃的洞府,朱炎风坐在洞内的一处断崖上,一只手拿着剪子,另一只手拿着有些许厚的彩色纸张,细心地剪出形状,剪好了便搁下剪子,弯曲每一个纸角,做成风车,不知不觉地做了好几个颜色不同的风车。
黄延自断崖下方经过,抬头望了望朱炎风,扬声问道:“这么晚了,你不歇息?”
朱炎风一边忙,一边答道:“很快就好!”
黄延好奇:“有比睡觉更值得花费时辰的事情吗?”
朱炎风停手,随便拿起一个风车,边说边轻轻投了下去:“我做好了几个,你看一看。”
黄延瞧见有东西落下来,便伸手接住,正好握住风车的柄子,朝风车的正面轻轻吹气,风车立刻缓缓转动起来。他又启唇,浅笑道:“大晚上做这种东西,看来晚上的时辰,对你而言很无聊了?”
朱炎风坦白:“只是觉得每日呆在这里,除了喝茶赏景切磋武功和下棋以后,便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了,难得今日想到了比较有趣的事。”
黄延戏谑道:“你好像做了很多,难道要把这种东西都插满整个眠龙井吗?”
朱炎风想了想,竟然认真起来:“这主意似乎不错。”
黄延又道:“插满眠龙井,不如插在每个人的头顶上。”
朱炎风笑了笑:“好像挺有趣。”
黄延提醒道:“可你,也要做这种东西做到手软,甚至手要断。”
朱炎风做好了一个风车,吹了吹,顺利吹动风车,才放下来,回道:“如果他们喜欢,让他们自己做一个也可以。”
黄延望了望朱炎风,劝道:“下来吧。”
朱炎风再度拿起纸张与剪子,一边剪一边回道:“再来一个就好。”
黄延只道:“我可不会站在这里等你太久。”
朱炎风只好将做好的风车都斜插过腰带,一手拿着纸张,一手拿着剪子,纵身跃下,空中翻一个筋斗,一只脚踩过峭壁稍稍突出的一块石头,最后沉稳地降落在黄延的面前,站直以后,继续剪纸张。
黄延转身便走,边走边吹动手中的风车,朱炎风跟着他走,走在他身侧,亦是边走边剪纸张、做成风车。
黄延忽然说:“今晚你做了多少风车,都是我的,一只也不能分给别人。”
朱炎风笑道:“这里大概不会有别人觊觎我做的风车。”
黄延看着手中的风车,思索着喃喃:“该把这些风车插在哪里好?”
朱炎风侧头瞧了瞧他半垂眸着认真思索的神情,只觉得他可爱到了自己的心里,不由多瞧了他几眼,生怕自己的一句话破坏了这样的画面,所以抿着唇,没有出声。
进到一座石殿,黄延从朱炎风的腰带里侧轻轻取出全部的风车,看了看,然后转身,将风车都逐个插在能够支撑起风车的物件,朱炎风看着他的身影,再回神时,只见这座寝房里俨然像极了绣球花的花海,平添了几分夏日的情调。
微风从窗外吹进来,风车便逐个转动起来,十分有趣,朱炎风看着此景,不由露出了轻轻的笑容。
黄延望出窗外的黑紫色夜空一眼,只道:“今夜没有月魄,星星也不多,看来是在催我们早点歇息。”
朱炎风立刻走到黄延的身后,双手搂住黄延的细腰,在他耳边说:“如果你觉得困了的话……”然后替他解下披风衫子,随手一抛,便准确地抛到衣服架子上,再将黄延横着抱了起来,走向寝榻。
半个时辰以后,朱炎风在半醒半梦之间睁开眼,却见微弱的灯火光中,黄延侧身躺在自己的身侧,单手撑着头,也睁着一双银灰眸子安静地看着自己,唇角似乎也带着笑意。
他便问道:“不是说困了,你不睡?”
黄延答道:“无事,我只是刚刚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朱炎风听罢,便好奇:“什么好主意,和什么有关?”
黄延卖着关子,只轻描淡写道:“以后等我想说了,再告诉你。”
朱炎风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劝道:“好了好了,快点睡吧。”
黄延二话不说,突然轻轻扑进朱炎风的怀里,令朱炎风不禁微愣,朝他脱口:“你……”但黄延只伏在朱炎风的怀里,紧接着回道:“不是说要我睡觉吗?”
朱炎风看着他,说道:“你不怕半夜压死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