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侣的也很多。
   有很多道侣的更是不少。
   御景被人拉着去和男仙们见过几面。她实在太能惹人生气。
   此时还没开发出什么适宜男性的战斗法子。不论是仙人还是修道者其实都不缺灵力根脚,女性的精确掌控力及感性则使她们能更加轻松地沟通天地并顿悟。女仙们常常养好几个男仙。
   帝尊的道侣帝后某种意义上是个相当强势的男人,他不允许帝尊在外面沾花惹草, 一心一意要改变这样的现状。
   仙人们拉着御景出去玩, 就常常嘲笑帝后。
   御景不爱说话, 但是她被要求与同僚友善相处。
   “烦。”她言简意赅地说道。
   漂亮的男仙、健硕的男仙……还有妖族、鬼族各个都被拉来在御景面前转了一圈。
   御景搞不懂同僚们要做什么。
   “选一个?”她们仿佛诱哄一般说道, “这你情我愿的事,也没什么好不自在的。”
   御景猛地站起来,抱着剑走了。
   槐洲就在不远处吹风。他见了御景,凄凄一笑。
   还没来得及说话, 已被御景拆穿。
   御景道:“饿。”
   槐洲:所以我就是做饭的?
   他哀哀怨怨地看着御景, 走出去抓了一只鸡一只鸭。
   这时候的鸡有五彩的羽毛,还是凤凰的近亲。
   所以槐洲其实抓了一只凤凰。
   他是故意的。
   琴灵么,抱着琴弹一曲,傻乎乎的凤凰就飞过来了, 温顺又呆愣地躺到他脚边。
   至于鸡, 这时的鸡也并非一般人能打得过的。
   御景的剑上还叉着凤凰的腿子。
   她其实看出了这是一只凤凰。
   并且觉得很美味, 想要再宰一只。
   凤凰危。
   *
   帝尊和帝后打天下去了。
   御景把凤凰吃到了和郂兽差不多的数量。
   郂兽们却趁此机会搬到了黄泉, 就这样发展壮大起来。
   “嗝。”
   御景吃完凤凰, 走到溪水边洗手。
   她如今已是个少女模样, 长发被仔仔细细地编成好几根辫子, 还绑了好几根五颜六色的发带。吃凤凰时拔下来的绚烂尾羽也被制作成饰品, 缀在发尾。
   溪水澄明如镜, 照出她白得发光的脸。她吃得多却不大见长,眉眼中仍带稚嫩,身形也消瘦。
   眼睛黑洞洞的。
   *
   百万年后的御景早就不做这种临水自照的事了。她更喜欢就着水捞一把鱼虾出来玩。可如今的御景却盯着水中的自己出了神。
   有仙人看到了,回去就传出了“御景爱上了水中的自己”这种传言。
   “……”帝尊一回山头, 就将御景叫来询问此事。
   御景默然垂首,说的句子很长:“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她的睫毛浓密而纤长。
   侧脸透着一股厌世的意味。
   帝尊心里一跳。
   “下次跟我们一起出去吧。”她挑眉道,“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把你养在长阳山上,可不是为了让你每日顾影自怜的。”
   御景想说自己只是吃完凤凰想漱一漱口。
   “你。”她抬起眼看着帝尊,不闪不避,“有点烦。”
   帝后花了好久的功夫才压下暴怒的帝尊。
   *
   槐洲被叫过去。
   他从容地拜倒,说了些漂亮话,然后便垂首安静等候询问。
   帝尊挑了挑眉道:“你这样子,倒真不像是跟在那丫头身边的。”
   槐洲脸上并不见愠色,依旧是谦卑地道:“槐洲不过是一介琴灵,能跟在剑尊身边已是万幸。”
   他与帝后一般,瞧着都是朗月清风一般地男子。
   帝尊没个正型,斜靠在帝后肩上。
   她觉得有些无趣,道:“我是想来问问你,御景这些年可曾对什么人动心过?”
   槐洲诧异地抬起头来,随即缓缓道:“没有的。剑尊一心求见,并不在风月之事上费心思。”
   “行了,你下去吧。”
   “……是。”
   槐洲走了之后,又只剩下帝尊与帝后四目相对。
   帝尊问:“这琴灵你如何看?”
   “一时还掀不起风浪来。”
   “是,也是。”帝尊沉吟许久,最终道,“找个由头将他支走吧。”
   *
   没想到御景竟会像个小孩子一样不让槐洲离开。
   槐洲原本是要跟着东方的仙人们一道离开。东方仙人们喜好高雅,心思也细腻,槐洲到那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御景提着剑追出八千里,将人拦了下来。
   浩然剑气将那山当中劈开,她于昭然光华中落下,拦在了仙人们的必经之路上。
   “你是我的朋友,怎么不同我道别就离开了?”
   槐洲脸上将将扬起笑容。
   御景便是迎头一剑。
   她留了一手,因此那剑只是将他的发削至及肩高度。
   “……”槐洲似乎是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道,“尊上这是做什么?”
   御景直直地看着他。
   “缺人。”
   到底是一起走过了漫长光阴的人。
   槐洲勾了勾唇,笑道:“那我便不走,除非尊上赶我走,往后我不会再离开您了。”
   一番话说得缠绵悱恻。
   若在以往,御景一定要将他打断,再奚落一通。
   可她此时心室仍悸动不已。
   *
   【你当时紧张什么呢?】
   【平白养了个白眼狼在身边。】
   御景摇摇头:“我当时只是很慌张。即使是在长阳山,也没什么人愿意做我的朋友。只有槐洲愿意跟着我。我以为他当我是好友。”
   如果剑也有道体,那么景剑一定会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就凭你那使唤人的架势,也想叫人家真心待你?】
   【呸。】
   御景细细地擦拭着景剑的剑刃。
   那吹毛断发的剑,竟也像是绕指柔一般,贴在她的指腹之间。
   “那时我还不明白。”
   海浪极有规律地拍打着礁石。景剑迷迷糊糊中竟觉得仍是槐洲在擦拭它的剑身。
   【唉,怎么就这样了呢?】
   “好好说话。”它的主人微笑着,比从前要平和许多。
   不,那只是一汪深潭,其下仍有暗流涌动。只是有的时候,旁人从外面看,却也只能窥得那平静无波的水面。
   寡淡、冷寂。
   【他害你的时候,你还不明白?】
   御景抬眼望天际。
   “那时我已知晓,有些人有些事再怎么强求,也不能回到同一条路上。”
   她垂着眸,忽然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若在以前我定要亲手杀了他,可后来渐渐地我并不觉得一个人寂寞了。因为有更加值得去做的事——再漫长的寒夜都有足够明亮的光在前路指引着。等回头时,槐洲已走得很远。”
   【……御景,你真是从头懒到尾。】
   “谁说不是呢?”
   景剑在她的怀里蹦跶了许久。它打定主意要戳破御景如今这层完美的面具。
   【焜瑝总是同你没交情的。你为何纵容他?】
   “是——但他在天界之主之前,是那两人的儿子。即便他们并不希望我因此有所迟疑,我却仍不愿动手。”
   从前的御景孑然一身。
   九重天太冷了。四顾无声,空无一人。后来她下了界,也只有一个柄不对付的佩剑、一个唯唯诺诺的随从。
   ——客观来讲,确实就是随从。
   帝尊与帝后固然待她如亲女。
   只是御景到底并非亲生。
   她太强。
   帝尊与帝后是生不出这样强大的孩子的。她是那个小家的一员,也是将来众人的领袖,注定要背负着重量前行。
   畏惧、敬佩、疏远。
   她在冰天雪地里待了太久,一点零星的火光都弥足珍贵。
   其实御景并不需要温暖。
   但美好的事物谁都不会嫌少。
   仙人也与凡人一样,世间所有开了灵智的生物都一样。他们都会有各自的羁绊,并且成为彼此的不可替代。
   御景享受着来自他人的温暖,最终清醒地认识到,她是最强的那个,因此失却了独特性。
   不会有人因为她的离去而恸哭至地老天荒。
   不会有人因为她的存在而欢欣且目不转睛。
   她像一柄剑,能庇佑世人安居乐业,也可使其遍体鳞伤。
   ——这并非什么大事,即使是从御景自身来说,她也不愿意同什么人凑得太近。只要一直走在同一条路上,那么是否携手也无足轻重。
   她甚至想好,若有朝一日真有无法挽回的灾难来临,她定要做第一个死去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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