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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风雪 完结+番外 (月色白如墨)


  好像一个名门世族,养尊处优着长大的清冷公子。
  半晌,银止川才倏然回过神来,暗骂一声见鬼。
  “叫他过来给我看看。”
  银止川正准备说。
  然而檐下,西淮抬头,正巧瞧见了银止川。
  银止川一笑,以为他会很识相地自己过来——
  却没想到西淮复又垂下眼,吹灭了小火炉,站起身自顾自走了。
  檐下的风轻轻走过,挂在屋角的小铃铛们“丁零当啷”。
  小火炉上的雪茶还热着,袅袅地升腾起雾气。
  直到西淮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银止川才真的确定西淮离开了。
  “……”
  得,见他就跑,全府第一人。
  他根本不想讨好他,甚至回避着他。
  所谓的柔顺恭敬,也不过是表面上的伪装,不想和银止川发生冲突而已。
  他不是顺从,他只是“求生存”。实际上连打个招呼都不太想。
  银止川算是看清了这个小倌。
  ……
  几日后,银止川带西淮去布庄挑选锦缎布匹,给他添置衣物。
  这原本交给下人就能做的事,但银止川亲自带他走了一趟。
  这位银少将军挺有逆反心地想,你不是无视我么,那我偏要你待在我身边。
  从假顺从变成真顺从不可。
  星野之都从来繁华,是整个盛泱的“心脏”。
  这里热闹,不识民间疾苦。无论外头如何变幻,星野之都永远是歌舞升平的。
  “那里就是镜楼。”
  银止川走在街边,目光暼过都城最中心的一处高楼,说。
  星野之都是王城,从来不允许建筑过高的楼阁。
  唯有那在整个都城最中心的地方,有一座精雕细刻的木楼拔地而起,直入云霄。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顶端。
  “镜楼一楼有两面,是中陆最高木楼。”
  银止川淡淡道:“它的一面是赫赫有名的销金窟,‘赴云楼’;另一面是只效忠于朝廷的‘天机阁’。”
  “赴云楼”,自然就是西淮出身的那个赴云楼,整个星野之都最有名的烟花场子。
  在盛泱也排不出第二个。
  另一个“天机阁”,则一个是汇集天下之情报,充当君王眼目与爪牙的机要机构。
  这两个完全搭不上关系,甚至全然相反的地方,就这样和谐地处在同一栋楼阁里。
  从南北两个面看过去的时候,也是如同照镜子一般的两面——
  因此得名“镜楼”。
  西淮抬眼,看着那飞檐翘角,精美恢弘的凤阁龙楼,眯眼,淡淡出声:
  “我听说过。”
  在暗无天日的通妓坊的时候,所有还未确定去处的小孩都渴望被赴云楼的老鸨挑走。
  因为它属于“镜楼”,是整个星野之都最醉生梦死的烟柳巷子。
  如果无法改变命运,那也只能祈求落在稍微“精美富丽”一点的囚笼之中。
  镜楼在盛泱的名气之大,就如同“我有一个在朝廷当官的朋友悄悄告诉我说……”
  所有不着边际的传闻,只要和镜楼搭上关系,就顿时变得有几分可靠起来。
  拿银止川家中之事举例,他父亲身为镇国侯,却在沧澜一战中惨败。
  死伤无数,全军覆没。更导致了沧澜被屠城的惨剧。按理讲,应当轻则降爵,重则抄家,却实际上,奇异地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民间一向对此事猜测颇多。
  “盛泱银家,国之铁盾。十万死士,推城覆国。”
  只不知何时,街头巷坊开始逐渐流传起这样一个传闻:
  银家能犯下如此滔天大错,而不受惩罚,是因为他们手中握着“十万死士”。
  任何人也不知道这十万死士在何处,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不凡的能力,只知道一旦让他们聚集,就有“推城覆国”之能。
  连朝廷也忌惮。
  所以才不敢将银家逼到绝处。
  这本是毫无根据,完全搭不着边儿的传言,连银止川本人听了都是嗤笑,说“那我怎么不知道?”
  但只因有人说这是“镜楼”传出来的消息,才一直叫人将信将疑。
  至今还有不少人觉得,说不定是真的。
  “——小心!”
  西淮正默默想着心事,银止川却蓦然拉住了他的手,狠狠往怀里一拉!
  “吁——”
  一辆马车飞驰而过,恰恰好从西淮面前擦过,连他的衣摆都带得浮起。
  “对不住啊对不住——”
  马车上的马夫回头,惊慌失措,不住地朝他们道歉,“这马疯了,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银止川揽着西淮,心脏跳的还蓦然有些快,犹自在余惊之中。
  “你走路怎么不看路……?”
  想到刚才惊险的一刹,银止川狠狠拉着西淮,往后一扯,让他站到自己身后去,不会被车碰到了,才道:
  “你知不知道被马踩着是会死人的?……”
  西淮一怔,呆呆望着他。
  他的皮肤冷而白,被银止川用力抓了一下手腕,再松开的时候,手腕上就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红印子。
  在日光下,寒玉一样的皮肤薄的近乎透明,叫人看着,就凭空生出一种脆弱感。
  银止川盯了他半会儿,西淮垂着眼睑,一动不动地任他盯。
  “……算了。”
  半晌,银止川不大自然转过视线,语气略微松弛下来,道:“下次小心一点。”
  这人真是……叫人没办法看着他很久。
  明明气质冷清寡淡的很,但是眼尾又上挑。
  不管什么时候总有一些微微的发红。
  像赵云升说的,“桃花仙儿似的”。
  总如同刚刚哭过一样,看得人小腹发热,想欺负他。
  盯得久了,心里的什么恶趣味坏念头都往外冒。
  真是靠脸吃饭的小倌。
  勾人的很。
  银止川自暴自弃想。
  ……
  一路无话,直到进了布庄。
  进去后,掌柜的一看是银止川,就当即令人封店了,喜滋滋迎上来,道:“银少将军!”
  银止川略微颔首,笑道:“李伯。”
  李伯是从几十年前就开始给银府供布裁衣的。与银止川十分熟稔。
  “许久不见少将军来了。”
  他道,同时又目光落到与银止川一起进来的西淮身上,迟疑问:“这位是……”
  “朋友。”
  银止川说:“劳烦您定几件新衣。”
  他弯唇笑着,模样不太正经:“要用最好的衣料。”
  “哎,哎!”
  李伯应着,笑说:“自然是用最好的!”
  掌柜当即搬出庄内最好的缎料,都摆在柜台上,一一给西淮介绍挑选。
  “他穿白色好看。”
  银止川靠在一边,插嘴:“劳烦您用白色的锦缎给多做几件。”
  “是是是。”
  掌柜笑得眼角微折:“我也觉着,这位公子穿白色可真是人如寒玉啊,顶清秀不过的!”
  银止川嘻嘻哈哈:“那可不是。我眼光能有的说么?”
  “这是哪家的公子呀。”
  掌柜一边用尺子给西淮量着尺寸,一边呵呵笑道:“银哥儿这回交的朋友不错。从前那些,都给您往歪道儿上引。这位公子一看就知读过诗书的。是太傅府林家的公子?”
  西淮垂着眼,淡淡说:“不是。”
  “哦,那是御史台莫家?”
  “也不是。”
  西淮说:“我从赴云楼出来的。”
  “……”
  掌柜顿时面露尴尬之色,大概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不该提起这样的问题。
  但西淮面上仍没有什么波澜,依然那么一副平静沉默的样子,好似什么也没看到。
  “公子劳烦转个身。”
  一直无言地量完了肩宽腰围,掌柜收尺,比到西淮胸口前,道:“我给您量一量胸围。”
  “……我自己来。”
  然而西淮说:“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这……”
  掌柜面露难色,“公子自己量,如何量的准?如果尺寸不对,做出来的衣服也有偏差的。”
  西淮偏着头,微微抿唇。
  “公子不用不好意思。”
  想及西淮的出身,大概猜出了西淮的顾虑,掌柜说:“即便是姑娘家,来小人布庄也是这样量的尺寸。我们布庄的人都规矩得很,不会乱碰您的。”
  银止川正在看他们选好的几匹锦缎,闻言走了过来,问道:
  “怎么了?”
  “公子……不肯叫别人给他量尺寸。”
  掌柜说。
  “不肯就不肯。”
  银止川说:“我来给他弄。”
  “你们都下去吧。”
  他吩咐,然而西淮方才说的分明是“不喜欢别人碰我”,银止川却自然而然地只将李伯划到了这个“别人”里,没有将自己算进去。
  对自我的感觉十分良好。
  “现在好了吧?”
  看着周围干干净净,没一个人的布庄,银止川说:“过来,我给你量。”
  但是西淮站在那儿动也不动。过了半晌,才轻轻说:
  “你也出去。”
  “……”
  银止川挑眉:“我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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