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关于您私接代言,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呢?”
“是真的,当时一个朋友家里出了点事,急需用钱,我想帮她,也没有什么别的途径能挣到钱,就私下里接了代言,违反了羽协的规定,是我的不对,我跟大家道歉,所有损失,我都会自行承担,也坦然接受羽协对我的任何处罚,但还请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能继续站在我热爱的赛场上,为国争光。”
前面的问题,关于她身上的争议和疑点,谢拾安一一都回答了,唯独被问到那她为什么会在奥运会上1:2输给了金南智,那最后一局的失误,大家都有目共睹。
谢拾安当然也知道,输了就是输了,她前面打的那么好,也不怪外界怀疑她放水。
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
“因为我在最后一局赛前,得知了我的恩师,前滨海省队主教练严新远,身患绝症,正在ICU里抢救的消息。”
“训练中,严教练是我的灯塔,我的引路人,生活中,他就像是我的父亲。”
这时,有记者举手提问。
“那严教练现在脱离危险了吗?”
谢拾安垂下了眸子,微微红了眼眶。
“抢救无效,已于我回国的当天 在医院逝世。”
刚刚提问的那个记者嘴唇翕动着,似是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谢拾安看了看底下没有人再举手了,站了起来,冲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
“我是个运动员,可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一个……有血有肉,会悲、会痛的普通人。”
“我为我输了比赛辜负了大家的期望而感到抱歉,但我也永远为我是个普通人而骄傲自豪。”
全场寂静,记者们看着她,有的红了眼眶,有的忘记了记录,愣了几秒,然后才发出了稀稀落落的掌声,最后连成了一片。
谢拾安走出电视台的时候,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谢妈妈竟然也在这里,她穿着正装混在一群支持她的小屁孩里是那么格格不入。
谢妈妈逢人就给发她自己手绘的传单。
“我女儿真的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她这番话也引起了记者的注意,有人采访她:“请问你真的是谢拾安的妈妈吗?”
她还不知道,她向来在家里逆来顺受,脾气性格都很软弱的妈妈,还有这么勇敢的时候。
她红着脸,冲着那些质疑她真实身份的记者们一遍又一遍地解释着:“我真的是拾安的妈妈,我和她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这是离婚证,你们可以看看,她爸爸在她小的时候,就从来不管她,抽烟喝酒赌博无恶不作,欠了很多钱才会跟拾安要钱,你们不要相信他的话……”
谢拾安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妈。”
女人倏地一下回过了头来,她已经有很多年没这么叫过她了。
谢妈妈红了眼眶,一把把人拥进了怀里。
“诶,没事了,孩子,妈带你回家。”
谢拾安走了两步,却又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简常念。
她也微微红了眼眶,唇角含着欣慰的笑容,正看着她。
谢拾安一步步走过去,把她拉了过来。
“我们走。”
这是谢拾安第二次去妈妈家,一进门谢妈妈就忙着给她们拿拖鞋倒水喝。
“鞋放在这里就行了,你们先坐,我下厨,菜都是昨天就买好的,饭一会就好。”
“不用忙活了,妈,我……坐会就走。”
男人也从沙发上起身。
“冰箱里没饮料了,我去超市买点儿。”
“诶,好。”
谢妈妈在厨房里应了一声,又回过头来笑道:“你们坐吧,坐吧,别客气,悠悠啊,把电视给姐姐打开。”
家里有一个小孩子顶多叫闹腾,有两个还不得把屋顶掀翻了,谢拾安坐在旁边,看着简常念和悠悠这对“忘年交”,唇角抽了抽。
阳光从落地窗外洒进来。
女孩子举着玩具飞机领着悠悠在屋里转圈的画面是那么美好,她们咯吱咯吱的笑声传出去了很远,不得不承认,豆芽菜确实比她更会哄小孩子开心。
谢妈妈端着菜出来。
“快快快,洗手吃饭啦。”
吃完饭,谢妈妈还打算留她们在这住一晚,谢拾安摇了摇头道。
“不了,得去医院收拾下东西,明天……明天回训练基地跟训。”
既然羽协对她的禁赛已经解除,那么她也是时候开始复健,准备年底的全国大赛了。
她既然这么说了,谢妈妈也没强留。
“那我开车送你们。”
临走前,悠悠跑了过来,拽了拽她的衣服,谢拾安低下头去。
小女孩往她手心里塞了一颗糖,小声道。
“姐姐,你们下次还来陪我玩。”
谢拾安终于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笑容来。
“好。”
回到训练基地,万敬也还没走呢,看样子是在等她,刚刚的新闻发布会上,万敬也宣布了羽协的决定,即日起恢复她的赛训,但还是被降了薪水,以及扣除了半年的奖金,并且一年内禁止参与任何评优工作。
“刚刚走的急,合同还没给你,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劲才争取来的,你可得将功补过啊。”
谢拾安当然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万敬为她多方游说,当然也是希望她能加入国家队,在尹佳怡走后,挑起女单的大梁。
她笑了笑,接过合同。
“没问题,只是我能不能晚一点……”
不等她说完,万敬又道。
“我知道,你想打今年的全国大赛嘛,也好,也算是有始有终了,喏,报到时间没填,你自己写吧。”
第106章 新星
在那之后, 谢拾安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通过这次奥运会,她也认识到了自己的弱点在哪, 出院第二天就投入到了紧张的赛训中,这一次她的重点是增强体能。
与以往不同的是,她除了训练, 每周还要抽时间去看一趟心理医生。
因为,她之前自杀未遂过, 梁教练怕她再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一开始是简常念陪着去的,慢慢的,她自己也能独立面对心理医生的问询了,终于,九月末的某一天。
秋高气爽, 碧空如洗。
心理医生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今天是个好天气,恭喜你,从下周开始, 就可以不用来了。”
谢拾安怔了一下,唇角也浮起了一丝笑容, 和他握了握手, 给人留下了两张门票。
“谢谢您,这是全国大赛的门票, 有时间的话请一定要来看我的比赛。”
开赛的日子定在国庆节后, 之前严新远在的时候, 大家都嫌他制定的训练计划太过严苛, 他不在了, 也再没人大清早地拿个喇叭掐着秒表站在楼下喊她们起床, 却一个比一个下去的早。
每天清早,当跑操的号子响起来的时候,旺福也会从办公室里窜出来,跟在队伍后面摇头晃脑。
中午,她们在烈日下暴晒,旺福就趴在操场边上的绿荫底下,耷拉着脑袋打呼噜。
晚上,谢拾安总是最后一个回到宿舍的,她之前因为伤病耽误了太多时间。
赛前,梁教练说,今年不能没有主教练,也没有队长,要她们自行推举一个出来。
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谢拾安。
谢拾安怔了一下。
“我?我就算了吧。”
大家都知道她打完全国大赛,明年初就不在这里了,但还是执意要选她当队长。
“拾安,你是我们中间最厉害的啊。”
“对啊,而且还是老队员了。”
“就是,我们都相信你。”
……
三言两语的,盛情难却。
最终还是梁教练拍了板。
“行,那就这么定了。”
出发当天。
简常念收拾好东西,跑了两步,又折返回来,从墙上取下相片,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上衣的胸前口袋里。
照片上是她和谢拾安还有严教练,在北京拍的那张,也是严新远留在世上,为数不多的影像。
谢拾安看着和自己的奖牌并列放在桌上的烟斗,眼神有些怀念。
简常念把这个给她了。
门口传来熟悉的呼唤。
“拾安。”
“队长。”
“队长。”
“队长,该出发了。”
……
谢拾安应了一声,拿起烟斗,装进了自己的球包里。
“来了。”
***
欢呼声。
呐喊声。
哨声。
击球声。
心跳声。
再次站上熟悉的赛场,谢拾安情不自禁地张开了双臂,拥抱着四面八方朝她涌来的风。
“让我们恭喜滨海省队首战告捷3:1战胜广西队!”
“让我们恭喜滨海省队3:2战胜上海队,再拿下一个大场积分!”
“让我们恭喜滨海省队3:0战胜了劲敌浙江队,提前锁定了东部赛区出线资格!”
……
一幕幕,一帧帧。
少年们挥洒着汗水,从东部赛区到总决赛的舞台上。
当记分牌亮起。
全场沸腾。
“谢拾安2:0战胜了来自四川队的选手,为滨海省队拿下了这至关重要的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