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曾经无数次纠结挣扎,让柳侠结婚,让他过世人眼里正常的人生。
可随着他所见到的家庭越来越多,他对柳侠未来婚姻生活的担忧也越来越严重。
不过也许,这一切都是借口。
即便他身边所有的已婚者都幸福美满,他还是做不到把小叔让给别人。
柳岸看着朦胧中的天花板,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轻轻把手覆盖在柳侠的手上,叫了声:“小叔。”
过了大约十来秒钟,柳侠才回答:“嗯。”
他本来想装作已经睡着了的,可他,装不下去,他知道猫儿也没睡着。
“小叔,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让自己活得像过街老鼠,你别担心。”柳岸说。
“嗯,我知。”
……
美国东海岸的午夜,是中国京都的正午。
柳家大院里热热闹闹,柳凌打下手,程新庭掌勺,冬燕和林洁洁也过来了,冬燕还带来了顾嫂,几个人一起帮忙,做了一桌非常丰盛的菜。
程新庭倾盖如故的朋友江帆来给曾广同送他的家乡特产海鲜,也被大家盛情挽留,江帆知道是为柳凌考过了律师资格而庆祝,提出做个他最拿手的松鼠鱼和一道汤给大家添席。
京都还是深秋的天气,景色正好,今天是响晴天,难得又一丝风都没有,曾广同提议把酒席摆在院子里,得到大家一致响应。
柳葳和小蕤就把那张大八仙桌抬出来,放在黄叶似金的海棠树下面。
冬燕和林洁洁刚把几个凉菜端上桌,王德邻推着个婴儿车进来了。
“哎,小胖孩儿,你是讹住俺家了不是?咋每回俺一做好吃哩,你就来了?”胖虫儿跑过去戳思危的小脸蛋。
王德邻呵呵地笑:“我们不吃,我们就闻闻看看。”
祁含嫣打胖虫儿的手:“曾鉴柳你干嘛?这是柳叔叔家又不是你家,你凭什么不让弟弟来?”
柳凌本来正在分筷子,看胖虫儿和祁含嫣这俩反脸门神又杠上了,放了筷子走过来,和王德邻打着招呼,抱起了冲他伸出小手的思危,又拍了拍祁含嫣的头:“胖虫儿哥是逗思危玩呢,他也很喜欢弟弟。”
“哼!”祁含嫣冲胖虫儿翻了个白眼,跑回去分筷子了。
柳凌笑着招呼王德邻:“一起喝一杯?”
“成。”王德邻从婴儿车上拿起一个小袋子:“祝贺你成为大律师,西洋参,据说对缓解脑疲劳有点效果。”
柳凌接过袋子:“谢谢!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我们就是找理由吃一顿,哎,这个你不能吃。”
王德邻帮忙把伸着脑袋啃西洋参包装盒子的思危给扒拉起来:“这小子好像要长牙了,逮什么啃什么。”
柳凌捏着小家伙的脸颊:“来,张嘴,让叔叔看一下。”
冬燕端着装了松鼠鱼的大盘子出来,招呼大家准备上桌。
柳葳从厨房出来,看到思危,跑过来就把小家伙接了过去,然后左手抓着他的两只小脚,右手扶着小屁股,把小家伙举得高高的转圈。
思危乐得咯咯笑,口水流得老长。
冬燕看柳葳玩得太玄乎,吓得大叫让他小心点,别闪了小家伙的腰。
柳葳放下小家伙,摸着他圆鼓鼓的肚子逗他:“小胖子,你有腰吗?”
“啊啊啊,呀——”小家伙大叫,还想要举高高。
柳葳又抓住双脚把他托起来,却不肯举高高,而是讲条件:“喊叔叔。”
王德邻楞了一下,笑着说:“哎小葳,这可不行,乱了辈分,喊哥哥才对。”
柳葳说:“我都二十多了,他才几个月,我这绝对是叔叔的辈分啊,我乘公交车给人让座,经常都是被‘谢谢叔叔’的。”
王德邻连连摇头:“那不一样,那是不认识的人,咱们是……邻居,小萱不都喊你哥哥吗?还有柳莱,柳莱比思危还小俩月呢。”
柳葳想了一下:“也是,算了,我六叔还打算再生仨,我小叔也至少要生一个,我还要有一大群比我小二十多岁,不,也许是三十多岁的弟弟呢,也不多这一个。”他冲思危吹了一下口哨,“那,喊哥哥。”
思危:“啊呀呀呀呀呀呀呀!”
柳葳:“好好好,你厉害,你说了算。”举起小家伙开始转圈。
柳凌看着大笑着转着圈跑的柳葳和兴奋得大声尖叫的思危,对王德邻说:“我家小葳跟我大哥一样,大人孩子都喜欢。”
柳凌蒸的扣碗也好了,柳凌把其中一碗粉蒸排骨放进一个柳条编的篮子里,盖上盖子,小蕤提着送往祁家,胖虫儿和祁含嫣也跟着去凑热闹。
年前祁越有一次吃了柳凌蒸的粉蒸排骨,大叫好吃,还说因为蒸的特别透,入口即化,他爷爷和奶奶应该也能吃,柳凌现在再做粉蒸排骨,都会多做一份,给祁老先生送过去,有时候也捎带着送其他的。
老先生很喜欢吃,说柳凌做的这个排骨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江帆做的蛤蜊汤也好了,曾广同上座,大家纷纷入席。
柳凌却进了厨房,打了个鸡蛋,又把江帆带来的虾剥了一只,虾仁剁碎放进鸡蛋碗里,又剁了一点上海青的叶子洒进去,然后搅拌匀了放进蒸锅。
柳家大院里热热闹闹聚餐的时候,隔壁人家也在忙活。
老吴早上起来专门进城买的食材,他来到陈先生家好几个月了,第一次见到先生那么高兴,也是先生第一次让他做酒席,他终于有了一次全面展示自己厨艺的机会,一定得把水平发挥出来,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的手艺,配得上他那么高的工资。
第392章 两个人的小世界
雪停了,天气却阴沉沉的,还一直刮着三四级的风,气温降到了零下十度,厚厚的积雪把远远近近的景色都给覆盖了,再加上临海地区湿度高,空气中都是冰渣子的感觉。
不过正因为外面的冰天雪地,壁炉里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室内显得更加温暖舒适了。
柳侠穿着薄薄的白色高领毛衫和浅色格子的家居长裤,腿上盖着条线毯,脚伸在柳岸的大腿上,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里。
柳岸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打扮,翘着二郎腿坐在他脚头,腿上放着本厚厚的书,用英语在朗读:“Here and there he halted, accosted the little boys and girls, and smiled upon the mothers.He visited the poor so long as he had any money。”
停下来,他看着柳侠。
柳侠皱巴着脸转着眼珠,做苦思冥想状:“我就听懂了这里和那里,还有……小男孩跟女孩儿,还有mother,妈妈,嗯——,好像还有这么长什么的,还有……,嘿嘿,money,对,就是money,钱,其他啥都不知了。”
柳岸把他的脚往怀里又拉了拉:“不错,有进步,终于能听懂你、我和钱以外的词了。”
柳侠又往下秃噜了点:“我热爱钱嘛,人民币,美元,英镑,金条,所有的钱我都爱。”
柳岸说:“Chinese yuan,Dollar,pound ,bullion,除了这几样,你还爱什么?”
柳侠嘿嘿笑:“最爱哩当然是大乖猫啦,金不换的贴心管家婆。”
柳岸无奈地拍拍柳侠的脚:“小叔,现在是学习时间,你在练习英语听力。”
柳侠赶紧坐起来了一点,表示自己学习态度端正,不过他说的话可一点都不端正:“那你给我翻译一下大乖猫跟管家婆咋说?”
柳岸看着柳侠,眼神颇为无力:“小叔,我都十八了。”
柳侠连连点头:“我知呀,Big guai cat。”
“这中式英语,不赖。”柳岸笑着点点头,收起了书:“连续听写时间长了老使慌,来小叔,咱歇一会儿。”
柳侠看了看墙上的老式挂钟:“还差快十分钟咧,每回都提前下课不老好吧?”
柳岸说:“那要不,咱接着上?”
柳侠飞快地扔了线毯,跳起来跑到冰箱那边,拿了一盒冰激凌又跑回了沙发上。
柳岸靠在沙发上,无声地微笑。
柳侠来之前下定决心要把美帝国主义物尽其用,趁着在这里的时候,好好利用一下这里的语言环境,提高一下自己的英语,也算不浪费高达五位数的机票钱。
可他在外面并不是个十分外向的人,在大街上饥不择食地拉着个人就攀谈以锻炼口语这种事,他实在做不来,于是,最后事情还是落在了柳岸身上。
半个月前,柳侠提出,让柳岸每天强制性地给他上一节(周末两节)英语听力训练课,柳岸当天就执行了,并且坚持得挺好。
前天柳岸生日,发生了那件让柳侠神魂动荡的事情,上课的事自然就给忘了,昨天吃过早饭,柳侠要求继续上课,柳岸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柳岸的方法是自己亲自为柳侠朗读他最喜欢的英文名著,也就是他刚才读的《悲惨世界》。
不过,即便是自己最喜欢的书,即便是柳岸的声音清朗而磁性,念出来非常好听,也让柳侠听得欲死欲仙。
实在是经过十年,柳侠的英语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专心致志地听五十分钟完全不知所云的鸟语,实在是太挑战他活泼好动的天性了。
所以除了第一天,柳侠几乎就没有一次完全按照预定时间把课上完的,当然,这也跟柳岸太没有原则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