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要汤贞教给他。
周子轲告诉汤贞,还有五个月,他就成人了。
汤贞低头看周子轲的手,那手掌宽阔,手指修长。明明比汤贞小三岁,但周子轲看上去什么都比他大一号。“你真的还没有成年?”
周子轲抬起头,在汤贞面前,他眼神确实无辜得像个孩子。
从法律上讲,未成年人做了什么错事,责任似乎就都在成年人身上。
汤贞给周子轲翻折好褶皱的衣领,周子轲忽然低下头。
汤贞感觉周子轲的嘴唇在他嘴唇上印了一下,那么轻一下,很小的吻,一瞬就结束了。
第二个吻。周子轲还在瞧汤贞的反应。
越过汤贞,周子轲把床头灯熄灭了。
……
“这样我怎么睡啊……”汤贞皱眉了,说。
汤贞差点睡过头。小顾在楼下把门铃按过好几遍,汤贞才从周子轲横伸过来的胳膊底下爬出来。他抓了抓自己睡乱的头发,不知道自己的生物钟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一边扣身上的衣扣,一边在厨房匆忙做留给周子轲的早餐。周子轲也从卧室里出来了,他黑着一张脸,显然被人这样吵醒非常不愉快。
汤贞在玄关弯腰穿鞋,对身后那位未成年人讲:“别忘了吃药,外面还在下雨,先不要出去乱跑了。”
周子轲眼前几撮头发有点湿,是他刚刚洗脸时蹭的。周子轲走下玄关,低了头,在汤贞嘴上忽然亲了一下,这第三次的吻也是湿漉漉的,是他的回答。
“汤贞老师,汤贞老师?”
费梦的经纪人正隔着桌子叫他。
汤贞回神,这一会议室的人都正看他。
“那咱们就这么定了?”费梦经纪人在对面激动地问。
汤贞后知后觉,低头看了新春晚会编导秘书复印出的材料,他点头,低声道:“就这么定了吧。”
散会了,汤贞还坐在他的座位里。奇怪。这几天他这么多的工作,这么多的烦恼,这么多该解决未解决的问题,盘桓交错在脑海里,本来就乱——《狼烟》的事,云哥受伤的事,费静和方遒的事,公司节目的事,新春晚会的事,《罗兰》和方老板的事……
什么都没有了。汤贞拿了桌上的水杯站起来,参会的人都到他身边同他握手,汤贞笑着与他们一一问好。
刚刚他脑子里好像是空的。
费静站在经纪人身边,等在门外,汤贞是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的。费静到他身边:“汤贞老师,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汤贞看她:“没有啊。”
助理小顾接过汤贞手里的杯子。
刚刚汤贞还在神游天外呢,费静不太放心。反而是她的经纪人在旁边握住汤贞的手,一顿感谢。临新春晚会还有两天,他没想到这个节目能在最后关头再一次通过审查,保留下来。
“这两天咱们再彩几次,”汤贞对费静说,“不要再有什么变数了。”
经纪人低头鞠躬,努力保证道:“一定一定!”
中午的时候汤贞收到一条短信,问他晚上几点回家。
“我还不知道,”汤贞回道,“你吃午饭了吗?”
郭小莉的女儿囡囡两岁了,刚会开口说话不久。郭小莉在公司长时间加班,也没时间回家看孩子,是想得不行了,才叫老公把囡囡抱过来给她亲近的。
MAMA,MAMA。囡囡张着嘴,在郭小莉怀里叫道。
汤贞在一边,伸手摸囡囡的脸。汤贞喜欢小孩,不像以前不会抱,现在也会了。郭小莉把囡囡交给他。“阿,贞,”郭小莉从旁一个音一个音教囡囡念,“A——ZHEN——”
“阿贞,”郭小莉说,“今年过年,来郭姐家吃年夜饭吧。”
汤贞逗得囡囡咯咯直笑,他捏着囡囡的小手,也笑。听见郭小莉的话,汤贞忙摇头道:“不了不了。”
“没关系,”郭小莉的老公坐在沙发上休息,他道,“今年没几个亲戚来,不来你郭姐老惦记你。”
汤贞摇头。他把囡囡还给郭姐:“我今年早点回去休息,还是趁年夜睡个好觉。”
郭小莉说,阿云买了明天下午的车票回家:“《狼烟》剧组大年初三开工。”
说到这儿,郭小莉感慨道:“明年……希望咱们都顺顺利利的。”
A,ZHEN。囡囡忽然奶声奶气道。A,ZHEN。
汤贞连忙应了,又轻轻握住囡囡的手。郭小莉对女儿道:“等明年过年啊,咱们去法国找阿贞哥哥玩!”
《罗兰》团队在北京待了两天,接下来就要去青海等地采风。因为主演汤贞一直挤不出太多时间,深夜十一点多了,一行人还在汤贞保姆车里开会。
汤贞拿起手机,回复道:“我还在工作,你早点睡。”
随行一位摄影师是个新西兰人,就坐在汤贞对面。快要过年了,连街边夜景都充满了中国人的年味,那小哥拍摄着车内会议,时不时朝窗外好奇看一眼。
噢。他突然低呼一声:“James Bond!”
车内人还在紧锣密鼓地开会,没人理会他的大惊小怪。汤贞这几天熬夜看了团队给他的笔记,这会儿也一齐在一张铺开的故事板上勾勾画画。汤贞听着左右人的意见和建议,突然又摸出手机,快速按了按,又收起来。
新西兰小哥再一次捕捉到了这个画面。因为那位中国的投资人方老板曾告诉他们,汤贞很忙,在中国的行程非常紧张:“他甚至连回短信的时间都很少。”
保姆车一路向前,穿过下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新西兰小哥眼巴巴看着那辆刚刚还行驶在他们后面的阿斯顿马丁打了右转,消失在夜色中。
*
临近中国新年,从世界各地寄往中国亚星娱乐公司,指明“汤贞收”的礼物越来越多。有歌迷、影迷寄来的贺年片,也有合作过的公司、品牌寄送来的纪念品,这些邮包经过了扫描、检查,堆放在仓库里,因为汤贞实在没时间回公司,便决定年后去取。
刚打开家门,汤贞便听到走廊里面传来声音。
“我不回去了吉叔,”是那个年轻人的声音,透着一股不耐烦的冷漠,“不用管我。”
汤贞把身后的门轻轻关上,可动作再怎么小心,机械咬合还是发出钝响。
周子轲从房间里走过来。他看见汤贞,直接下了玄关。
汤贞手里拿的大包小包落到地上。周子轲一句话也不解释,上来就抱他。
“这么晚。”周子轲低声说。
语气和刚刚打电话时判若两人。
他们是很久没有见面吗。是恋人,是家人吗。为什么一见面就要拥抱。
汤贞抬起眼望周子轲的脸,与周子轲四目相对。
这一整天了,一想起与周子轲有关的事,想起早晨出门前的吻,汤贞脑子里就一团乱。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发现自己甚至不想躲开他,不想回避他。当周子轲与他亲近的时候,当周子轲悄无声息在夜幕里驾车跟在他身后,汤贞隐隐约约的,甚至被这荒唐的错误的危险的一切所引诱。
他忙于工作,并不敢太仔细去想。
周子轲把汤贞抱住了,不再有类似更衣室那一日的挣扎。周子轲动作也放慢了许多拍——他大概不想再闯祸了,不想再一次重来。当汤贞的手扶在周子轲肩膀上,周子轲搂过汤贞的腰,他把脸贴在汤贞脸上,这感觉像天鹅交颈。他深呼吸。
在心里默数五秒。
“刚刚是你家人给你打电话?”汤贞问他。
周子轲想也不想,摇头。
五秒过去,汤贞不仅没松开手,反而因为周子轲抱紧了他,汤贞胳膊轻轻抬高了,越过肩膀,垂到周子轲背后去,这看上去就像汤贞也在迎合这个拥抱。周子轲低下头再看汤贞,他去吻汤贞的嘴,轻吻一下,第二下,他很快把汤贞那被寒风天弄得干裂了的嘴唇含住了。
汤贞不明白自己正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就像他不明白周子轲做了什么,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多亲密的不守规矩的只会带来麻烦的错误的事,汤贞还是想要靠近他。
没人教给汤贞怎么应对,他只能跟随自己的感觉,可这“感觉”过于陌生了,从未有过。汤贞并不确定他心里的这种“感觉”是否值得依托。
一吻结束了。汤贞还有点懵的,周子轲心满意足,他用额头蹭汤贞的额头。“我按时吃药了,也按时吃饭了,”周子轲低声道,语气稀松平常,说着这些稀松平常的事,就好像刚刚的吻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只是他和汤贞日常生活中平常的一部分,“我洗几个水果给你吃。”
周子轲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上解说的冬奥会速滑赛。汤贞洗完澡出来,看到桌上放了一盘橙子,被切成了非常标准的仿佛用尺子量过的八等分。
汤贞脖子上搭着条小毛巾,他看橙子,周子轲抬头看他。
“你吃吧。”周子轲下巴一抬,示意汤贞。
汤贞坐在周子轲身边看比赛,和他一起吃橙。然后汤贞又去工作。凌晨一点多,周子轲从卧室里出来,他睡眼朦胧,寻到书房外,推开门进去。
汤贞戴了眼镜,镜架滑到鼻尖上,他肩上披了外套,在书桌旁伏案写字。笔尖落在纸页上,沙沙的,像蚕吃桑叶。听见身后的动静,汤贞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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