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梦溪奇异地看了一眼管仲之,道了句好。
  真是诚恳的连谎话都不会说啊。
  周梦溪心道,换成其他真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听你这么说,恐怕真的要对你产生恶感,觉得你这家伙弯弯绕绕多了。
  此后无话,晨会的队伍已经站好了,两人结伴去了班里队伍最后面。
  早操流程和以往没什么变化,新学期新开始,校长发言,副校长发言,书记发言,主任发言,学生代表发言。
  而他们只需要鼓掌鼓掌再鼓掌。
  周梦溪十分淡定地拉开拉锁,取出一本数学学习之友(学校公用练习册)来,又不知从哪儿翻腾出只笔,沙沙声便响了起来。
  管仲之插了耳机听MP3里的音乐,取下一只向周梦溪示意,听不?
  周梦溪自然地接过,把它插进自己耳朵里,心想就当保护费了,哈哈。
  管仲之:……你们西北都这么不客气的嘛?我现在说我只是客气一下你能把耳机还给我吗?
  但看周梦溪一脸享受,悠哉悠哉的样儿,他又默默不说话了,凑得离周梦溪近了点儿,一起看题。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了,直到前面的冶袭推了他一把,周梦溪和管仲之才清醒过来。
  刷题刷的有点儿爽,入迷了。
  啧啧,一个半小时的升旗仪式,他们写了二十五页练习册,不过这也是因为一开始题特别简单的缘故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成就感。
  周梦溪对着冶袭笑了笑,拍他肩膀:“谢了兄弟!”
  冶袭不太好意思的移开了视线,老周那是真帅啊,可惜经常无知无觉对他笑得特别明亮。
  管仲之抿了抿嘴,回忆起他对待自己的反应来,不是沉默就是礼貌性的微笑,日了,这么想着,管仲之就自顾自地先收起了耳机,进了班。
  周梦溪和冶袭四目相对,一脸的莫名其妙。
  早操过后十分钟上课,两人不再多想,回去吃东西。
  数学数学语文英语音乐。
  周梦溪看课表,兴叹:逼死我也,余光却投向了一直趴在课桌上的管仲之,这家伙,应该没啥事儿吧,进班后就看他也不吃早餐,尽趴着了。
  算了,说不定人家吃过了,只是瞌睡呢?
  周梦溪摇了摇头,认真看起书来。
  
  
						第7章 第七章  就你
  一上午的课终于熬过去了,周梦溪在练习册和书里挑挑拣拣,拿出了英语书和练习册,是时候去买本初中语法书了吧。
  不过手里钱不够,等给老妈说了再买吧。
  准备好书准备走的周梦溪迟疑了一下,推了推那边儿一下课就又趴桌上的人。
  “管仲之?管仲之?”
  啧。好烫。
  整日穿校服实在太热,大部分学生早操完了脱了校服上衣就穿着半袖四处晃荡,管仲之也是一样。
  周梦溪刚刚推他胳膊,分明感觉到了灼热,这家伙体温不正常。
  管仲之迷迷糊糊睁了睁眼又把头埋进了自己的胳膊弯:“没事,你走吧。”
  周梦溪迟疑了一下:“你中午不回去了?”
  管仲之:“嗯。累,睡会儿。”
  周梦溪把手上的校服和练习册一股脑塞进桌仓跑了。
  他家距离学校还有段距离。
  大夏天的正午,周梦溪一路跑回去,热得简直不行,跑到家里大门口,扶着膝盖喘气的时候才好了点,抬眼时,大果子树绿意盎然,随风轻轻摇摆着,发出悦耳的“沙沙”声,闷热的午后,无端让人觉到几分凉爽来。
  进门,迅速吃了饭,周梦溪给老妈说了声,“我同桌好像发烧了,他家里没人,烧糊涂了学校躺着呢,我得去看看。”
  周妈:“那你赶紧去看看,家里有退烧,中暑,和感冒药,拿上,你等等!先别跑,拿点儿饭去给人家,空心吃药,你害谁呢准备。”
  拎着饭盒和药,周梦溪又是一顿疯跑,靠了,可能是欠这小子的,和我关系又不大,我这跑来跑去地,算了,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好不容易到了学校班里,啧,人没了。
  周梦溪:……我累死累活的。艹。
  “你怎么又回来了?”
  周梦溪转身,管仲之捧着他的臭杯子正在班门口站着呢。
  他懒得说话,摇了摇自己拎着的药和饭盒:“过来吃。”
  管仲之呆了好一会儿没动,半晌才走过来:“干嘛对我这么好。”
  周梦溪还站在原地等他进去座位呢,闻言直接落座:“老子对你一点也不好,你他么就站着吃了饭再吃药吧。”
  管仲之:……我哪里又得罪他了?
  管仲之生着病呢,本来就难受,情绪不太好,被他这么一说,牛脾气上来了也不说话了,打开饭盒就开始吃饭,白干饭,蘑菇炒肉和凉拌小芹菜,很好吃。
  管仲之闷头吃饭,周梦溪看着看着就觉得有点儿饿了,今天着急出门,吃得少了。
  我去。真是诸事不顺。
  周梦溪从包里抽出几张纸擦汗,他刚刚跑太猛了,慢吞吞地擦完,管仲之那小子也吃完饭和药了,周梦溪起来让他进去,随手把饭盒收拾了,塞桌兜里。
  两人排队排趴在桌上睡觉,拉了窗帘,日头太烈了,光线刺眼睡不着。
  两人一个向着窗,一个向着班里,都累了,睡得很熟。
  老马进来地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光景:“相处得不错呀。这两小子。”
  老马轻手轻脚去讲桌抽屉里拿东西,奈何他就不是个细致人,还是发出了点声响,周梦溪觉轻,醒了。
  老马对他尴尬地笑了笑,向他招手,示意他出来一下。
  周梦溪小心翼翼地起身出去了。
  班外——
  老马笑眯眯:“你们相处得不错呀!”
  周梦溪一本正经,漫不经心地回答:“还行吧老师。你怎么把我座位换了啊?”
  老马:“我那天不是说,还有座位要求的人私下找我吗。管仲之来找我说,他想和你坐,他跟你熟一点儿。因为那天都周五下午了,我也没问你意见,怎么样?你同意不,不同意我找管仲之说,给你再调调,行吧。”
  周梦溪抿了抿嘴,在心里“啧”了一声,回了一句:“没啥老师,不用换了。”
  老马满意地,笑呵呵地走了。
  周梦溪也转头回了班,转身的时候差点吓他一跳,管仲之正盯着他看呢,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我不会说你们这儿的方言,全班似乎也只有你,在和我说话后下意识用普通话。”
  这是又在解释为什么想让他当同桌?这耿直的。
  周梦溪冲他笑了笑,点点头:“嗯,然后呢?”
  “所以……”管仲之不再盯着他说话,把目光投向窗外,“你教教我,方言。”
  周梦溪似笑非笑地看他。
  管仲之回视,颇为认真:“作为回报,我会帮你练英语口语,你发音不太好。中午也谢谢你了,周五放学我请你吃东西。”
  周梦溪撇撇嘴:“行吧。没问题。”
  管仲之心想,你这是什么勉强的回复,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在心里暗骂了两句,看书去了。
  午读——
  管仲之正在认真做练习册呢。
  周梦溪有意捉弄他,笑着来了句“管老师,这个单词怎么念啊……”
  “啪。”
  管仲之手里的笔掉了。
  管仲之回头看他,你这人……欠收拾啊。
  放学的时候刮了阵风,管仲之立马开了窗,两人在炎夏里吹着凉风,别提多享受了。
  周梦溪放学后也没立马回家,他准备去广场对面的蛋糕店里给他弟买点蛋糕去。
  出店门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天已经完全黑了。广场周围的镂花灯已经全亮了,就连树干上也挂着许多闪着荧光的彩色小灯。
  一口一口的挖着刨冰吃,周梦溪准备赶紧回家。
  但恰在此时,广场那边却响起了欢呼声与掌声的浪潮来。
  人群的动静不小,难道今天有什么好节目在此演出?否则就凭每天不变的广场舞没什么可喧嚣鼓掌的吧。
  周梦溪趁着没车跑过了街道,朝人声喧嚣处跑去。
  原来是有人在跳舞。
  放着嗨翻天的英文歌,台上穿着黑色宽大卫衣和运动裤,运动鞋的男生随着节拍而舞动。
  旋转,跳跃,甚至翻飞——
  彩色灯光下,他仿佛站在完全不同的光亮下的世界。
  这与这个不太开放的,甚至比起全国其他的地方灰暗封建的地方几乎格格不入。
  像一束光自以为是地照入了灰尘满天的角落里。
  叫人忍不住沉浸,入迷。
  啧。
  他们的世界很少有这样的人。
  他们鲜活明亮,仿佛真的活跃于人生舞台的人。
  没有家庭主妇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家务造成的阴沉。
  没有因人生无望而彻底放弃,颓唐丧气的中年人。
  没有因父母家庭的重担面露憔悴,却永远无法挣脱束缚的求而不得。
  这个小城里,奋斗的人很多。
  奋斗的人又太少了。
  多少悲剧在身边发生,你甚至都无力拯救。
  这样鲜活的色彩,让习惯了十几年年如一日在黑暗里生活的老鼠们既向往又记恨。
  就这样看着,都仿佛沐光而行。
  青年喘着气,弯腰关了音响,面色白皙,面容熟悉。
  是管仲之。
  呵。
  周梦溪盯着他沉默了。
  有什么奇异的暖流冲昏了他的大脑,让他到此刻也不愿离去,只想尽可能的多看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