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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蝉 (是鱼鳖耶)


  老师他在心里会怎样想?对着别人会怎样说?于秋凉又垂下眼皮,他不想抬头看到老师的表情。宋词然的避重就轻,他的自欺欺人,都过分凸显了优势而掩盖短板,但不管他们掩盖与否,短板依然存在,它永远在那里,因为它的存在是一个事实。
  果不其然,下课铃响了一遍,吃饭的铃响了一遍,同学们都散了,班主任走到于秋凉身边,伸手敲了敲他的桌面,示意他跟随自己到外面来。于秋凉认命般叹了口气,老师没有听见,只有宋词然看出了他眼睛里藏着多少无奈。无奈也没有用,能够无奈就说明谁也没有办法,假使有办法的话,于秋凉就不会这样无奈了。尽管他百般抗拒,他还是要跟班主任一起出去,站在黑乎乎的楼道里头。
  于秋凉一直怀疑学校把所有的经费都用在了印卷子上,因为走廊里的灯经常坏,并且一坏就坏上将近一周。好不容易换了灯泡,没过多久又莫名其妙地坏掉,整个走廊重归黑夜,永远也见不到白天。
  但黑暗是极好的伪装,于秋凉站在黑暗里,不需要花太多心思控制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无动于衷,他只需低下头,静静地听对方讲话就好。喜欢低着头的学生,班主任见得多了,他还算温和,没有喝令学生抬头看着自己,因此于秋凉偷取了短暂的轻松。他低了头,注视着脚下踩着的地板,地板上的花纹像是远古的化石,藏在冰冷的岩石中间。越古老的事物越神秘,那么越年轻的事物,就越容易被一眼看穿吗?
  按理说是这样的。可班主任看不懂于秋凉。他望着学生的发顶,过长的头发软软地柔顺地垂下来,好像它们的主人也很温顺似的。于秋凉绝对和温顺不沾边,他的放肆很难用言语来形容,而此时看着他的模样,班主任准备好的训斥和责问,忽然烟消云散没了影踪。教书育人是件很难很难的事,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你会遇见怎样的学生。成熟的,幼稚的,需要用不同的方式来和他们交流;喜动的,喜静的,需要给他们分配不同的职责;爱学的,爱玩的,需要以不同的办法来引导,让他们走上正途……而这许许多多的理论,都过于简单,没有一条符合于秋凉的情况。
  在他身上,成熟和幼稚参半。如果把他当作一个成人来看待,未免太过分了些,可要是把他看作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子,他却又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除此之外,他究竟是喜动还是喜静,究竟是爱学还是爱玩,谁都给不出半句准话。他所有的行动,好似都视他当天的心情而定,视他本人的喜好而定。心情好的时候,爬起来听几节课;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趴在课桌上睡觉。但他内心好像还是有点良知的,起码在班主任的课上,他一直是清醒的,从来没有打过瞌睡。
  高三是一个关键时期,在这个阶段,学生们基本上都在慢慢定型。班主任看着宋词然高居榜首始终未曾落下,由衷地感到欣慰,而当他望见每一科的单独排名时,他又开始为偏科的学生忧虑。于秋凉最大的问题就是偏科,如果他的数学足够好,那他定可以和宋词然争一争状元的位置,然而他从来不学数学,任由这一科的分数在十几二十分吊着。
  班主任动了动嘴唇,终于开口:“数学考个及格,有那么难吗?”
  又是数学!天杀的数学!于秋凉全力遏制住翻白眼的冲动,在班主任面前做这个动作很不礼貌。他想这次月考,自己的数学一定又翻车了,谁知道是哪个变态出的题,连蒙都没办法蒙。他几乎要破口大骂,但对着一个老师痛骂另一个老师,这种事只有傻子才会干,于是他吞了吞唾沫,小声说:“不会。”
  “多听听课就会了。”班主任说完,自己也感到好笑。如果于秋凉真的愿意听,那他就不会在老师的多次提醒之下还我行我素。多少次数学课在班级后门那巡查,都能看到于秋凉戴着耳塞和眼罩睡觉,那眼罩上还画了俩巨大的水灵灵的眼睛,乍一看吓人得很。
  这个办法显然行不通,还得摆出事实,让他自个儿权衡利弊。班主任掏出手机,当着于秋凉的面算了起来:“文综二百六,语文一百三,英语一百二,加起来五百一,算上数学,差不多五百三。你觉得这个分还不错,可以考个好学校,那要是出了岔子,其他几科没发挥好呢?你自己算一算,能拉下来多少分?”
  于秋凉一向认为,只要是真正学会了的知识,就没有发挥好不好那一说。而且他觉得,高考只不过是换个地方考试而已,反正他都死了,不看重高考后考到哪里去,就算真的发挥失常,那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影响?
  可他习惯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心里想的话他从来不说。他讪讪地笑了起来,略显敷衍地回答:“老师,我知道了,一定好好学数学。”
  光是嘴上说说,明天数学课一准又睡觉。班主任颇有些不赞同地看向他,但好歹没再多说什么。
  “行了,去吃饭吧。”班主任叹了口气,把这令人头痛的学生放走。天知道他有多可惜于秋凉的数学成绩!一个好好的孩子,也不晓得为什么成了这样。
  要请家长过来单独谈谈吗?刹那间,这个念头从班主任脑海里掠过。站在办公桌前,他思考了片刻,最后仍是放弃了。
  于秋凉浑然不知自己刚刚逃过一劫,如果要请家长来谈话,他只能找到余夏生。自从他一个人住在家里之后,他就很少和家人联系,所谓的家长,实际上可有可无。他就是他自己的家长,他就是他自己的监护人。
  “彦哥又跟你说啥了?”才回到教室不久,宋词然就凑过来挤眉弄眼,“是不是对你夸了我,让你多向我学习?”
  “放屁吧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于秋凉骂道,“他和我说让我少跟你一块玩儿,说你成天搁这儿动手动脚的,不正经。”
  “不能造谣啊你!”宋词然一下子抬高了声音,“什么仇什么怨,凭空污蔑别人,毁人清白!”
  他说这话的同时,习惯性地去摸于秋凉的脖子想挠痒痒。这一招果然奏效,于秋凉一下子绷不住了,笑着打开他的手:“咸猪手拿远点儿。”
  “你笑得像鸭子叫。”宋词然嘎嘎地笑了起来,殊不知自己更像鸭子。
  他们同桌二人,活脱脱两个精神病患,在这儿比赛谁笑得更大声。过了好半天,于秋凉勉强停下,笑意逐渐消散,可正当这时,宋词然忽又发出一声猪叫。这一声简直是点燃了炮仗,于秋凉跟疯了似的捂住肚子大笑,他感觉自己今天晚上要活活笑死在座位上。
  他不禁想起军训的时候,他们在山脚下的某个军校里进行训练。那会儿排好了队,宋词然就站在他前面,休息的时候和他嘀嘀咕咕说了不少闲话,大到宇宙小到个人,友谊在一句句对话之间飞快地发酵。这座城市的九月,天气偶尔会很反常,高一军训的那年,更是极为罕见地下了冰雹。而即使下了冰雹,教官也不肯放过他们,居然让他们在宿舍过道里继续训练。
  “你、你还记不记得高一军训那时候……”于秋凉笑得快要断气,却仍然要说话,“有一回在宿舍里站军姿,你在我前头站着,忽然神经病一样看着教官就开始笑……”
  “那回你也笑了,怎么光说我在笑!”宋词然捶了捶桌子,他的姿态好似野蛮的大猩猩。
  笑到肚子疼,得缓一缓。于秋凉喘了口气,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腹部,继续往下讲:“我看你笑,我也想笑;教官问你笑什么,你说不知道;他又走到后面来,问我在笑什么,我说我看到你在笑。”
  “傻逼。”宋词然发出一串嘎嘎嘎的声音。也不知他这声傻逼是在喊谁。
  于秋凉抹了把脸,按着僵硬的肌肉,忍住不笑出声。他可不敢再笑了,再笑下去,怕是两个人连晚自习都上不成,双双送进医院抢救。
  乐极生悲,甜中生苦,不可不谨记这些道理。于秋凉不笑了,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而宋词然不知道。
  宋词然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覆水难收,谁也没有穿越时间的神技。
  但于秋凉还是觉得有点可惜。他这么一死,就算目前还能生长,长到十八岁仍要停止。他的时间凝滞了,宋词然的时间却还在走,这也就是说,他迟早要看着朋友慢慢变老,最后进到坟墓中去。而最可怕的是,高中毕业之后,他们或许就不能再见面了,他们迟早有一天不能再见面的。再往后推个十几年二十几年三十几年,宋词然老了,他的外貌却还年轻——到那时,如果让他们再重逢,宋词然看到他还是十八岁的模样,会有什么心情?
  今天晚自习是宋词然的家长值班,他和家长一起走,于秋凉则在他之前独自跑出了校门。门口并没有出现熟悉的身影,余夏生这几天总是在忙,有可能是忙着工作,也可能是忙着管闲事。到现在为止,于秋凉都没打听过余夏生在哪里上班,他老觉得死人是没法上班的,而且余夏生这老鬼,就算要找工作,也只能去调和邻里关系,安抚那些七嘴八舌的太太或者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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