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神效应 (荷兰船长)

　　柴玖低头望着手里被塞过来的杯子没下嘴，他在游泳池里喝了太多的水，现在看见液体就有点犯恶心。

　　“所以说到底怎么回事？咋还能没事掉进去呀？谁整的？大爷我收拾他去！”翟豹拍着胸脯赌咒发誓。

　　“……”柴玖的眼神游离了一会，活动着酸痛的脖子迟缓地摇着头，“没有人。”

　　“啥？”翟豹嘎吱嘎吱地啃着桌上的雪梨问，一脸不信。

　　“我说……”少年的表情茫然，不似作假，“我不记得了。”

　　当时现场本就没什么人，柴玖落水的地方又正好是个监控拍不到的死角，除了当事人之外恐怕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翟豹吃完了一整个大梨，意犹未尽地用纸巾抹抹嘴道。

　　“唉，你小子真是不省心，学个游泳还能把自个儿搞这么惨。你说大爷我吧挨我老姐顿揍倒也算了，可咱季大少就真是够呛了，你是不知道，那家伙有、有……那词儿咋说的来着？就是那个啥——童年阴影。”

　　翟建吃完大梨，又转手抓了个香蕉剥开。

　　“我也是听我姐讲的，说季少小时候有回去春游，他们队伍里有个叫里奥的小孩，中午野餐的时候捡树枝烧火，不小心掉河里了。当时大人不在，那帮小孩全都傻了。咱季少他也害怕啊，吓得腿抽筋蹲地上起不来——听起来跟笑话似的吧？但真的诶！你别不信，季少他小时候可跟现在不一样，他以前有个妹妹出意外死了，之后他就被当成女孩养，我家相册里还有一张他穿小裙子的照片呢！他胆子贼小，跟个小姑娘似的啥都怕，坐草地上看见只虫子都小脸煞白煞白的，身体也不好动不动就晕后来还因为事故休过一年学，反正娇贵得很，不然也用不着我跟我姐来当他陪读么。”

　　翟豹咬着香蕉喋喋不休，话痨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开始没完没了，完全抓不着重点。

　　“总之季少那么胆小一人，眼睁睁地瞅着那小孩快被水淹没了，吓得浑身哆嗦结果硬是往河里跳了。可他不会游泳啊！别说不会，就是会游泳就他那身子骨，能救得上来人才怪了！等大人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晚啦，季少是被拉上岸了，那小孩是彻底没戏，尸体第二天才捞上来，都快泡烂了，怕咱季少看了之后再受刺激晕过去，就都骗他说没捞着。结果不骗还好，这一骗就整的他做了大半年的噩梦，天天梦见那叫里奥的小孩在水底下喊救命。后来医生建议让他多运动帮助睡眠，也还能把身子骨搞结实点，他就非要学游泳，我和我老姐就只能陪着他一块学啊。瞧见大爷我现在这身肌肉了没？都是那时候陪咱季少天天游泳击剑骑马打拳练出来的……”

　　翟豹被那香蕉噎口干，随手倒了杯水。

　　“说白了，季少这人就是责任心太强，啥事都往自个儿身上揽，你就说那小孩掉水里吧，救上来是好事救不上来也没人赖他呀，况且他跟那小孩也根本不熟，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就是自己老爱往牛角尖钻，还落下一童年阴影，一见人落水就发作，简直就跟强迫症似的。”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49.

　　“好一点了么？”

　　季汩单膝跪在床边剥着橘子皮，他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眼眶也有点泛红。

　　柴玖刚刚服完药，那浅粉色的药水既难闻又难喝，酸中带着苦让人不由得想吐，喝下去很久口腔里还依旧泛着那股怪味。他正在翻着一本厚词典，背着单词。因为胸膛还是很难受，所以并不太说话。

　　“抱歉。”季汩说，“是我的疏忽，不应该扔下柴玖同学一个人，上次也是。”

　　柴玖知道他是指那个去聚餐的雨夜。

　　“我保证，这样的错误不会再犯第三次，对不起。”季汩将剥好的橘子递到嘴边，非常小心地轻声说。

　　柴玖看着那季汩手里捧着的橘子，只见他将每个橘子都掰开瓣弄成了朵莲花似的形状，仿佛不这么做便不舒服似的。就连他选的橘子，每个都是大小一致的，让人不知道究竟是完美主义还是强迫症。

　　“对不起，请……请惩罚我吧。”季汩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不停地道歉。

　　可是他到底有什么错误呢？

　　作者有话要说：^_^昨晚十一点的时候有更了一章游泳社（五），小天使们别漏了看哈



第26章 我的阴影
　　可是他到底有什么错误呢？

　　柴玖盯着他，将大脑从暂时词典中抽离出来想。

　　“其实我学过游泳。”

　　少年冷不丁说道。

　　“七岁的时候，我父亲的工厂开始出现问题，他每天回到家后总是唉声叹气，然后把坏情绪迁移到妈妈的身上。妈妈就给我和妹妹在家附近报了一个游泳班，这样放学后我们就不必待在家里，也就不会目睹父母的争吵……或者说是父亲单方面对妈妈施暴的样子了。”

　　季汩捧着橘子茫然地看着他，有点没有明白这一切有什么关联，只得静静地听下去。

　　“我在那个游泳馆学了半个月，有一天下课后，教练留下我说要单独给我加练。所有的小孩都走了，包括妹妹，只剩下我一个人泡在游泳池里，这个时候，教练出现在我的身后把我抱住，然后——”

　　“够了，”季汩捂住柴玖的嘴，“不要说了，可以了，不要再说了……”

　　他起身将少年搂入怀中，动作非常轻，好像一只大型的猫科动物。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不要说。”

　　柴玖的头靠在季汩的胸前，深吸了一口那薄荷的淡淡香气。

　　“我没有被怎么样，那时候我们家还没有彻底垮，我父亲在那一区还有一点地位，所以那个教练也还不太敢得罪我父亲，更不敢做太出格的事情，只是在游泳池里一直摸我，亲我的脸。后来的半个月里又连续留我了好几次，可能是觉得我小什么都不懂，只要糖果饼干什么的就能够让我乖乖闭嘴。”

　　季汩将少年搂得更紧了一些，只听他继续说道。

　　“其实我并不是一点都不懂，小孩子的直觉其实是很准的，只是那个时候家里出了很多事，我虽然平时很淘气，但也知道尽量不要给父母添麻烦。况且潜意识里也感觉，那不是件多光彩的事情，很不好意思，也不敢告诉任何人，想要装病逃课，又怕我不在那个教练冲我妹妹下手，好在没多久父亲工厂就破产了，妈妈也交不起让我们学游泳的钱了，这才从里面解脱出来。”

　　柴玖结束了回忆。

　　“后来我再也没学过游泳，因为那个教练是在水里碰的我，所以那之后总觉得在水里待着有点恶心，游泳什么的也让人感觉不太自在。”

　　季汩想起了他将柴玖交给翟豹时，柴玖踮着脚站在游泳池的边缘，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领不放的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太自信过头了，季汩闭上眼睛想，为什么在选择一样事物的时候，总是以‘好不好’为标准，而不是去考虑对方喜不喜欢呢？

　　“但是，当时和我一同学游泳的，有二十来个小孩，为什么被留下的偏偏是我？”

　　柴玖没有理会季汩的道歉，而是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用古怪的神情抛出了这个问题。

　　“是因为我看起来很轻浮，很廉价，很适合下手对不对？”

　　“不，不是那个样子的。”季汩摸着柴玖埋在自己胸前的头，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这个世界上的坏人很多，你只是没有找到保护好自己的方法，那不怪你……”

　　他想起了不久前的夜晚，那个和眼前这个少年容貌相似的小女孩，身上的餐厅服务生制服已经被扯烂了，站在那里哽咽着用还带着稚气的嗓音说。

　　是因为我的工作不够努力吗？是因为我看起来像那种很轻浮、很廉价，很适合下手的女人吗？

　　兄妹两人的脸在一瞬间重合在了一起，他们在不同的时空里发出了惊人相似的质问。

　　“那不是你的错，那不是你的错。”季汩重复着这句话，突然在某个瞬间反应过来。

　　柴玖‘哼’了一声，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好像在为对方的迟钝略感不满似的。

　　“这就是，柴玖同学，想要告诉我的话吗？”

　　季汩小心翼翼地问道。

　　“……”柴玖不自在地扭过脸去没有正面回答他，他垂下眼皮好像是很困了的样子，闭上了眼睛。

　　“柴玖同学，其实是个……”季汩停顿了一会，“其实是个……”

　　柴玖没有听清他接下来的话，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朦胧中感觉有人吻了自己的额头，就好像妈妈还在身边的时候似的。

　　季汩将少年的头轻放到枕头上，又轻轻为他掖好被角。这时候翟豹带着的那几个小孩子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地进门想要探望少年。季汩竖起食指，做出‘嘘’的手势，他的身上带着一种天生的亲和力，让孩子们不由自主地乖巧起来，轻手轻脚地将带来的零食放到桌子上，便老老实实地退出了病房。季汩关上灯，对着床上的少年柔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