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是这样,不过,能治愈是一码事,治不治得起,是另外一码事儿。”
吴端缩缩脖子,“好吧,终归是有治愈的希望,也终归会有价格不那么昂贵的一天。”
“所以你看,这就是一个世界观坍塌,然后重建的过程。其实无法治愈的病有很多,我刚才说的哮喘,还有肝炎、慢性肾炎之类……这些疾病发展到最后,也一样会导致死亡,痛苦不堪,这么看来,莫琳症没什么特别的。”
交谈间,两人已经乘电梯到了6号楼14层,几乎是李司农家窗户正对面。
闫思弦在窗角用望远镜观察着李司农家的卧室窗户。
总共两间卧室,窗户都正对着6号楼方向。
“怎么样?”吴端问道。
“可以确定了,他家没别人。‘货’不在这儿。我有个猜想……”闫思弦将望远镜递给吴端,吴端也凑到窗前观察着李司农家的情况。
待吴端观察完了,闫思弦继续道:“李司农每天出门,应该是先去某个秘密地点取货,然后发快递。”
“这一点我认同。”吴端道:“我也查了一些资料,莫琳血中的病毒相对比较脆弱,在血液离体后,能存活的时间有限,况且,血袋里还要加入抗凝剂,这会进一步减少莫琳病毒的存活时间。
所以,为了保证莫琳血中的病毒有效,他们会尽量缩短血液在体外的存储时间,应该会在售卖当天,甚至是售卖前一小时内抽血取货。理论上来说不会提前抽血囤积。
当然,如果他们的主要目的是赚钱,并不太在意传播效果,那就另说了。”
闫思弦挑挑眉,眼中已有了迫不及待的意味。
“所以,如果我们的推测没错,明天只要跟紧了李司农,就有很大概率找到他的取货地点。”
有了这一推论,吴端更加积极,第二天一早他便和闫思弦一起出了门,直奔李司农所住的小区。在小区附近蹲点的刑警看到副队的车,便通过对讲机打招呼道:“闫副队来了?”
“有吴队亲自督战,不敢不勤快啊。”闫思弦故意挤兑吴端。
吴端不理他,只问道:“怎么样?有情况吗?”
“还没出来,根据李司农以往的出行记录,应该还要过一个小时。”
“那我们先盯着,你们赶紧就近解决早饭。”
刑警们纷纷表示车上带了面包矿泉水等干粮,早饭已经解决过了。
知道今天或许就能找到取货地点,大家都打起了精神,不敢松懈。
闫思弦便道:“那等这案子破了,我请大餐。”
对讲机里一片雀跃的道谢声,刑警们呼号着表达期待,又吹着牛要把闫副队吃破产,闫思弦照单全收,表示已经洗好了脖子,任凭宰割。
吴端则跟他开玩笑道:“你这是趁着我养伤,收买人心,憋着夺权呢?”
闫思弦乐了,“你把心放肚子里,只要赵局在一天,我的夺权大业就不可能实现。我要是当了支队长,赵局还不得三天两头气得中风?”
“你就不能盼领导点好?”
“行行行,我错了,祝愿赵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步步高升,争取早日跻身国字辈儿的领导班子,让咱也跟着露露脸。”
吴端笑道:“就你鸡贼,夸别人还不忘让自己沾光。”
……
闫思弦和吴端便是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从前的蹲点经历让他们拥有过人的耐心,他们不急不躁地等着。
到了李司农平时出门的时间,毫无动静。
过了李司农平时出门的时间,还是没动静。
“怎么办?”
对讲机另一边的刑警等待着闫思弦的指示。
“别急,再等等。”
闫思弦飞快地在脑中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难道打草惊蛇了?
吴端也有着同样的困惑,他更多的是自我怀疑:是不是昨天假冒物业露馅了?
见吴端既紧张又自责,闫思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关系,你昨天的行为有点招人烦,但正因为这烦,才会放大‘既没见过世面又没文化’的印象,而弱化‘可能是警察’的怀疑,问题不该出在你这儿。”
那为什么平时雷打不动的出门送货,今天却断了呢?
第395章 磨牙吮血,杀人如麻(4)
下午3点半,李司农依旧没出门。
负责用望远镜盯守的刑警不断汇报着李司农的情况。
“他看电视呢,看了一部最近的电影……”
“他叫了外卖,咱们的人假扮外卖小哥给他送上去的,没发现什么异常……”
“他回卧室躺下了,玩手机了……”
李克农就像进入了某种肥宅角色,好像那个风雨无阻倒卖莫琳血的人不是他。
“难道真的是我那一环出了问题?”
吴端皱紧了眉头,他不禁再次考虑自己的一言一行。
“我更喜欢直接考虑最坏的结果。”闫思弦道。
“嗯?”
“我的意思是,无论什么原因,我们假设李克农已经知道自己被警方盯上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吴端皱眉思忖片刻,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我们手上已经有了他的犯罪证据,直接拘人回去审。”
“我也这么想的,但我有点拿不准……”
“直接拘人,现在。”吴端给出了决断。
“会不会太……草率了?”
“你看到那些快递了,十几个,如果犯罪团伙换人送货,而我们还死盯着李司农,每浪费一天,就会多出十几个被害人,这种不可逆的伤害,我们必须尽最大努力阻止。”
闫思弦沉思片刻,终于拿起了对讲机。
“各小组注意,准备收网。”
……
刑警们和吴端的感觉一样,这个李司农不仅正常,而且太正常了。
他们假扮物业,再次敲开了李司农的门。门一开,便有几名刑警鱼贯涌进房间,迅速制服了李司农。被按倒在地的李司农没有任何反抗,只是说了一句:“我有病。”
见他并不反抗,戴上手铐后,刑警们便将他扶了起来。一起身,李司农的脸上便挂着微笑,仿佛刚刚狼狈倒地的不是他。
“知道为啥抓你不?!”为首的刑警问道。
“我有病,你们小心点。”李司农答非所问。
不知是他早已看穿了生死,所以无所畏惧,还是他知道早晚要面对这个场景。李司农很淡定。
“想好了再说。”那开口询问的刑警故意做出一脸凶相。
李司农干脆闭口,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吴端拍了拍那开口询问的刑警的肩膀,“去搜吧,我跟他聊聊。”
那刑警点头,投入到了对李司农家的搜查中。找出李司农跟犯罪团伙的联络方式是他们的目标。
吴端自己先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指了指自己身边,“你也坐吧。”
为了拉近距离,吴端又道:“对了,你的药在哪儿?让他们给你带上,去了局里,该吃药还是得吃药。”
李司农便真的拉开茶几抽屉,从中拿出一个分装药丸的盒子,只见里面的药丸有红有黄有蓝,花花绿绿。这是吴端第一次见到的莫琳症患者的药。
他将那药盒装进自己的口袋,“那我就帮你拿上了,到你吃药的时间会按时发给你。”
“那谢谢了。”李司农依旧冲吴端微笑。
“我真的穿帮了吗?”吴端问道,“就是昨天,我来找你登记信息的时候。”
“不,我没看出来,你……挺真的。”李司农评价道。
这多少让吴端心里舒服了些,演技穿帮这种事,对演员来说还可以用下一条补救,可对刑警来说,那或许意味着生命危险,行动失败。
“那今天为什么不去送货?”吴端问道。
这并不像一个刑警对嫌疑人的问话,而更像是单纯的讨教,像是朋友之间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我有我的原因。”
显然,李司农并不想谈及今天的变故,但他也并没有否认“送货”这件事。
吴端干脆坦诚道:“我们检查过你送出去的货,是莫琳血。”
“嗯。”
“为什么干这个?”
“赚钱。我没什么活头了,以后不能在父母身边尽孝,总得赚点钱,让他们进个养老院吧。”
“看来干这个比正常工作赚得多。”
“我能赚多少,你们应该也查过了吧。”
“总体情况确实知道,还差细节,比如你们是怎么分账的。”
“五五。血罐子拿5成,剩下的5成,其余人平分。”
“血罐子是让你们抽血的人吧?”
“是。他们已经进入发病阶段,顶多撑个一年半载,能撑到够一年半就是奇迹了。
本来就活不成了,与其花光手里的钱治病,苦熬着,不如当个血罐子,有钱赚,死了还能给家里留个几万。”
“看来你对未来已经有明确规划了,没发病之前干送货的活儿,从别的血罐子身上赚钱,等自己病发了,也去当血罐子,赚一笔大的。”
“也算有始有终吧。”
和形容让吴端怒不可遏,这些害人的魔鬼竟毫无愧疚之心,竟然把这个害人的闭环看得如此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