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诗歌 (彷徨海的黑猫)

　　他一边着，一边僵硬的挪动着身体，用手中的长刀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先前还几乎被烧成焦炭的一被血肉与皮肤取代，那几乎被火焰吞噬殆尽的身体变得鲜活起来，缠绕在身上的焦炭也随之缓缓垂落。
　　这是在将他被烧成焦炭的那一幕倒放——或许看到这个场景的大部分人都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片刻前还只是一团犹如焦炭的残骸，可现在。无论什么人都能够看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类。
　　几乎被火焰完全摧毁的衣服在他的行动中缓缓剥落，只剩下些许破布缠绕在他的身上。一条又一条过往留下的伤疤遗留在他不算健壮的身上，而其中一条从脖颈延伸至侧腹的伤痕显得尤为显眼。
　　那几乎是要将人撕成两半的重伤，实在想不到什么样的武器才会在人身上刻下这般伤痕。可以肯定的，任何人如果身上同样的位置受到这样的损伤，他的家人就已经要开始为他准备后事了。
　　无法恢复，并且是足以致死的重伤。
　　“这有什么办法？”不知是笑是骂，从后面慢慢向他靠近的莉琪语气有些奇怪的，“谁让你选择用魔力将那些被操纵的笨蛋撞开。而不是用来保护自己——要我，你明明就可以不受伤，不是么？”
　　完这些话，她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随手将一件厚重的防护外套甩到了柯特的脸上。那似乎是她刚刚才从一个被击倒的佣兵身上剥下来的，被雨水浸湿的毛呢布上依稀还残留着些许温度。
　　随手接过被莉琪甩到脸上的外套套在身上，柯特看向依旧走到身前的少女。在她的眼神里分明写满了对柯特行为质疑。仿佛是在询问柯特：做出这种事情的你究竟有什么资格我行动过于冲动？
　　看着这样的莉琪，柯特也只能耸了耸肩——显而易见。虽然并未通过语言表达出来，但是这个黑色的少女对柯特刚才做出的选择相当不满。不过他究竟是在抱怨哪个方面。这一他就看不出来了。
　　“被害最化——某个意义上，这应该算是最优解吧？”
　　这或许是莉琪最常用来敷衍柯特的话，这下反倒被他拿来敷衍她了：“他们都没有受到太重的伤，而我这个身体……你看，不是受到怎样的损害都会恢复的体质么？这问题算不上是问题。”
　　套上了那不知是从哪个佣兵身上弄下来的外套，柯特故作轻松的摆弄到了一下关节。先前的魔力冲击只是造成了一些肌体上的损伤，恢复起来的速度要比断裂伤快很多，虽然他的手臂还有些僵硬，但行动已经不成问题了。
　　“哼，什么‘最优解’……你以为真的是这样么？”莉琪对柯特的辩解嗤之以鼻，随意挥了挥手，示意他看向另一个方向，“比起这些无所谓的东西，你还是快一整理好，我们还要解决更麻烦的东西呢。”
　　就在她的身后，不久前还能够排列出整齐阵型的佣兵们都已经躺倒在了街道的四处。东倒西歪的他们失去了意识，然而平稳的呼吸至少证明这些顽强的家伙并没有生命危险……最多也就只是处于昏睡中而已。
　　一眼看上去，柯特觉得他们和当初赫本身上发生的状况有几分相似，都是处于一种异常的昏迷之中。先前支撑他们活动的魔力一改先前的平稳的模样，犹如水蛭一般吸收着他们体内的魔力。
　　或许是莉琪的反向解读破坏了那个干涉整个城市的法术，整个魔力结构呈现出一幅异样的歪斜。以他们所在的位置为中心，魔力运转的轨迹变得毫无章法，仿佛化作了一头随时会挣开枷锁的野兽。
　　不仅如此，遮盖在城市上空的阴云也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些许月光透过云层的缺口洒落到地面上，反射出一片诡异的紫色光芒。异质的魔力在月光下被赋予了更加奇怪的性质，泛起的光辉让人不安。
　　一些雾气从街角蔓延，为暴雨倾盆的街头带上更多神秘莫测的感觉。柯特注意到这些雾气似乎有着一些奇怪的性质，它们飞快的从墙角中流出，一伸向那些倒在地上的佣兵们的身体。
　　干笑了数声，柯特无奈的笑了笑：“还真是夸张的态势……我该不愧是你么？不过这个奇怪的法术是怎么回事，他们身上好像有不少‘东西’和城市内部的魔力网络连接在一起了的样子啊。”
　　佣兵与法术士，他们看起来如同成为了这个巨大魔方阵的一部分，生命力在一被抽出，随后便转换为了浓厚魔力的一部分。那些奇怪的雾气似乎就是被魔力吸引，才会不断流向他们身边。
　　不仅如此，柯特感觉自己感受到的“歪曲感”还在不断扩大。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柯特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将这种感触付诸于言语。只是觉得自己周围所有东西都陷入了暧昧不明的状态里，它们看似就在眼前，然而却缺乏应有的真实感，仿佛都只是一场幻觉。
　　“还记得那个诡异的‘黄昏’么？”
　　莉琪慢悠悠的走到了柯特身边，竖起的手指上燃了一丝摇曳的火焰——明亮、但是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苍蓝的光辉仿佛一颗冰块。由它散射出的光辉为周围的事物涂上了些许幽幽蓝色。
　　真是奇妙的火焰……柯特不由得凝视起莉琪的指尖，她随意的摇晃着那朵火焰，让它照亮更多区域。
　　周围逸散的魔力在苍色火焰的周围盘旋，然后被它吸入其中，转化为另一种稳固的形态。蔓延的雾气突然抽搐了一下，而后一退缩回没有被焰色照亮的区域……看起来就像它们也知道畏惧一般。
　　“如果那个是‘梦境的现实化’，那么现在这样子就是‘现实的梦境化’吧。”没有理会柯特的反应，莉琪随口继续了下去，“虽然原理比听起来要复杂一，但是其目的是营造出一个能够控制‘梦中人’的场景。”
　　看不出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做梦，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了这奇异的“梦境”之中。换言之，卡特里斯城已经成为了被法术控制的舞台，出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终究也只是对方的意愿而已。
　　在那摇曳的火光之中，看起来似乎有一层薄膜逐渐从眼前的事物表面消退了。不知为何，当这些并没有实体的东西消退之后，遮盖在周围的暧昧感也随即消失，被雨水淋湿的街道终于恢复了应有的实感“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去大家的梦里走走？”
　　莉琪微微一笑，轻轻一抬手指就将那团火焰掐灭了，在光辉消退之后，出现在黑暗之中的只有越来越浓的雾气。
　　
　　第二百六十二章 献给梦境的供物
　　
　　首先降临的是黑暗。
　　寂静无声，浓厚得化不开的漆黑填满了视界——它们就像点染上画作的墨迹，一点点从角落里延伸出来。粘糊糊的、就像污泥一般的暗色侵蚀着视线中的一切，不过片刻就几乎将所有事物淹没。
　　不仅仅是分列在道路两端的建筑物，就连街道的本身都已经被无穷无尽的黑暗占据了。在这仿佛空无一物，唯有黑色存留的“世界”之中，柯特与莉琪相对站立着，等待裹在万物之上的黑幕逐渐消退。
　　一切都是那么平稳……平稳得近乎世间一切都消失了。凝固的空间变得暧昧不清，而时间也随之停滞不前。停留在这奇妙的世界之中，人的五感也都逐渐模糊起来，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也要与它们融为一体。
　　渐渐地，稳固的静默被无数细微的声音打破了……淅淅沥沥的，就像是无数冰冷的雨水从天而降，泛起了无数涟漪。
　　暴雨如注，眼前这个黑暗空间里也回荡着一圈又一圈波纹，扩散的波纹相互干涉着，在一望无际的漆黑里留下些微纹路。在这些波纹的映射之下，即将混同的世界开始分裂，它们的存在也慢慢明晰。
　　冰冷而又潮湿，是水珠打在身上的感触。
　　一瞬间，柯特几乎要被磨灭的五感在这尖锐的触感之下被强硬的拉了回来。到了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脸颊已经被水淋湿了，蓬乱的头发吸收了大量的水分，软趴趴的倒伏在他的脑袋上。
　　似乎感应到了他的行动。排列在街道两旁的路灯依次被点燃了，两排光路将前方的街道照耀得灯火通明。不仅仅是路灯。周围建筑物内部的灯光也亮了起来，被雨水濡湿的街道再度恢复了生机与活力。
　　“那么。柯特……欢迎来到‘舞台’之上。”
　　站在柯特对面的莉琪嫣然一笑，随即做了个相当夸张的手势：“这里就是用了超过百万人等级的魔力作为基础材料，将无数思维与记忆作为重现图纸——最终勾出出的，与‘真实’几乎毫无区别的‘梦境’舞台。”
　　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莉琪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副期待的神情——她看起来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探明这个法术的一切了。就算深知这是一个充满了危险的法术，但作为法术士的她依然不会有丝毫畏惧。
　　这恐怕就是所谓的“求道之人”才会有的眼神吧……充满了希望与梦想，那种猛烈燃烧的意志甚至会将自己化作灰烬。柯特了解这一点，比起普通的法术士，莉琪心中对于法术研究的渴望要更加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