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座不知尘封了多久的茅草屋内,门突然间开了。
茅草屋很小,也很不起眼,搭建在小山坡的下方,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莽莽山峦,横亘万里,茅草屋如大象脚下的蚂蚁一样,破旧又渺小。
万归元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破旧的草庐,不过两米高的草屋上,烟筒内有一缕缕青烟冒出,在寒风中飘荡。
“多谢道友!”
草屋内,在那道简陋的木门打开后,传出了一道沙哑的声音。
“在下万归元。”
万归元皱了皱眉头,虽然惊讶,却也客气的回应道。
“万归元,归元,当真是好名字啊。”
草庐内,一道身影缓缓走出,他走的很慢跟缓,似乎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行动不便一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道身影才出现在几人的视线中。
那是一个少年,与万归元年纪相仿的少年。
不过他已经满头白发,发丝如雪,连那张本应该透着稚嫩的脸庞上都生出了几道皱纹。
少年老成,头发雪白,根本找不到一缕黑丝,岁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不必惊讶,也许多见几次你就习惯了。”
白发少年轻轻一笑,嘴角划出一道苦涩。
他这个样子已经很多年了,而他却也从来不会在意,在这个杳无人烟的地方,长什么样真的一点都不重要。
独守荒山,卧居草庐,一个人一座山,一个人一座墓。
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记不清待了多久了,仿若已有十万年,又仿若不过昨天之事。
而事到如今,他也不过是刚满十八岁,放到哪里,都是一个少年。
“你刚刚为何谢我?”
万归元对这个白发少年生出了很大的兴趣,他打量了片息后,亦是带着笑意的问道。
“是道友惊醒了我。”
白发少年很诚恳的笑了笑,随后指了指那座简陋的茅草屋道:“若无道友,在下怕是又要等上几万年了。”
少年纵然面生皱纹,可眉宇间的稚嫩依旧清晰可见。
他淡然的笑着,如一位暮年的老者,经历了风霜,看透了生死一样。
几万年,匆匆一梦,再回首,一笑而已。
几人神色微微一变,对少年的话并未质疑,毕竟在这样的地方,遇到一个心生老态的少年,也绝非寻常之人。
他的话,可信度很高。
扑通!
“枉死一脉,古天枢。”
“枉死一脉,惊禅。”
“拜见祖师!”
一旁,古天枢与惊禅根本没有商量,竟然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对着白发少年深深一拜。
万归元摇了摇头,他自然知道少年极度不凡,至于他是不是枉死一脉的祖师这都不重要了。
他轻轻一叹,眸光深邃,看着白发少年,有种深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的感触。
任谁也想不到,在这个不见人迹的莽莽大山中,竟然有这样一个茅草屋,更是住着这样一位出尘的少年。
至于少年是否年少,此刻也都不重要了。
他只关心这个少年能否有这第五把招魂幡,亦或者会不会阻拦他得到第五把招魂幡。
“枉死一脉?”
白发少年轻轻一笑,他伸出两只干枯的手掌,缓缓的走向两人,随后客气的将古天枢两人扶了起来。
“多谢祖师!”
古天枢和惊禅两人无比虔诚的站起来,再次拜谢,这一刻他们面前的少年像是他们唯一的救命草。
若是真的为初代祖师,定然无比强大,想来可以在万归元手上救出他们两人。
“算起来,我不过十八岁,如何做的两位的祖师?”
白发少年摇了摇头,长叹道。
这句话一出,连万归元都是神情一愣,他万万想不到这个少年竟然如此的年轻,仅仅十八岁。
而古天枢两人更是身躯一颤,面如死灰,刚刚抓住的救命稻草,一瞬间就断了。
十八岁的少年,是万难和初代祖师相提并论的。
“两位误会了,小童我不过是多睡了一会,算起来,能比二位大个几万岁吧。”
白发少年轻轻一叹,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几万年的数字在他的口中,简直如家常便饭一般,说起来太自然不过了。
“这样说来,我岂不是要称呼你一声前辈?”
万归元没好气的看着白发少年,略显无奈的耸了耸肩。
一觉能睡上几万年,而且看起来比他还能睡,万归元当真应该称呼他一声前辈。
真可谓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他自问已经够能睡的了,想不到这世间竞有白发少年这样的人。
“在下不敢。”
白发少年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双手合拾,郑重的说道。
少年似乎很怕万归元一样,从始至终一直对他很敬重,连一句玩笑话都不敢开。
“你可知道这招魂幡之事?”
万归元眸光微动,不在多说,指着小山坡上的四把招魂幡,沉声问道。
白发少年似乎也早已经预料到了万归元的来意,他苦涩一笑,并未回答,相反开口问道:“道友很需要这招魂幡?”
“你可知招魂幡的恐怖之处?”
白发少年缓缓抬头,仰望长空,似乎记起了那不为人知的过往,他再一次向后退步,两只手握在一起,背在了身后。
“五幡齐,天地乱。”
六个字,像是千斤之重一样,从少年口中说出,带着无尽的凄凉。
“道友可还想要这招魂幡吗?”
白发少年眸光清澈,如清晨的溪水,光波照人。
他扬起头,目光直视着比他高出半头的万归元。
“你说呢?”
万归元点了点头,眸光中渐渐露出了一抹战意。
这招魂幡他自然要定了,即便五把招魂幡聚齐的那一刻,便是天塌地陷,他也绝不会半途而废。
即便天塌地陷又能如何?
他便头顶天,脚踏地!
“道友要对我出手?”
少年神色一变,露出了一丝与他年纪极不相符的凌厉之色。
而后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步步的向着小山坡走去。
“你是何人?”
隐娘虽然美若天仙,可终究是个急性子。
“告诉你也无妨。”
“守墓人!”
少年微微顿足,这一刻他头上的发丝似乎又白了几分。
第542章 生人死地
生而守墓人,一梦换人间。
日月轮替十八载,浑浑噩噩已万年。
这莽莽大山中,葬下了他太多的年华。
白发少年停在小山坡的脚下,并未转身,叹息声已经传进了几人的耳畔。
守墓,守墓,守的是谁墓?
一晃十万载,亘古匆匆间。
他缓缓弯下腰,捧起了一培黄土,放到嘴边,嗅了一下后,放进了身穿的那件许久没有换洗过的衣袍中。
墓已难守,一培土足够。
“看来天命中自有定数,师尊你又是何苦呢?”
他看着长满杂草的小山坡,说话间已经跪在了地上。
“祖师!”
古天枢与惊禅张了张嘴巴,皆是一脸震惊的看着白发少年。
“说的没错,这里埋葬的便是枉死一脉的祖师,也是我的师尊。”
白发少年跪在地上,没有回头,缓缓开口道。
“想不到初代祖师竟然真的甘愿赴死,独葬山林。”
昆仑长叹了一口气,不管如何,这枉死一脉的初代祖师当真是大魄力,令他叹服。
捡起容易,放下太难。
逆境生长,顺境亡。
人这一生,能有几人能够堪破生死,放下名利?
便是寻常巷陌里的世俗人家,怕也难以这般,更别说一个威名远扬的枉死一脉的祖师了。
这世间,须不知有多少至强者要被名利所累,无法退出。
能够走到这一步的,想必距离上古先贤也不远了。
这般心境与气魄,令人叹服。
“祖师为何要独自进山,长埋已身?”
古天枢听过那个传说,可他并不是太过相信。
一个人到底要达到何种高度,才能不受功名所累?
他不懂,或许那座简陋小山坡埋葬的祖师兴许懂。
枉死一脉,掌管世间游魂,本可以利用招魂幡,不断的蜕变,获取长生。
可是事到如今,无尽岁月以来,他接任枉死城主之位后,应该算起来,他是活的最久的了。
那些前任的城主都放弃了长生,身入轮回。
古天枢苦涩一笑,直到今日,他才明白,自己错了。
可他已无法回头!
那远在西域,大小灵山上的雷音寺内,曾有得道高僧声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句话骗骗世俗的百姓也就罢了,修道之人如何能信?
他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即便放下屠刀,又能得到什么?
“我曾于三万年前醒来,本欲下山清理门户,奈何这一身病体,无法胜你。”
白发少年侧目望来,看着古天枢与惊禅两人,眸光中露出了一抹杀机。
即便如此,少年也是不瘟不火,喜怒不显,这等心智,绝非十八岁少年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