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城无界 (萧意山)

　　陆白并不和他拐弯抹角，而是单刀直入：“这些年来往甚少，老夫颇感惭愧，此次前来实属事出紧急，希望谭师弟能够不计前嫌。”
　　“我知你说的何事，关丘遭遇赤阙宗大举围攻，云阁支撑不住，想让星阁增派人手相助？”
　　“并非此事。”陆白笑着说道：“也算云阁命不该绝，关丘之围已解，我们此行前来，是为另外一件事。”
　　陆白的话让谭踪大感意外，数时辰之前星阁得到云阁被赤阙宗围攻的消息，但并不知道赤阙宗已经撤走，星阁云阁毕竟相隔数百里，消息并没有那么灵通。
　　谭踪的反应让陌天黎三人读出另外一件事情，看来星阁已经知道了云阁遭遇危难，却不前往关丘相助。
　　“那又是何事？”谭踪继续问道。
　　“我们此次前来是想向星阁借用一物，此物谓之水灵珠，乃褐川灵龟吐纳而成，谭师弟见多识广，应该听说吧。”
　　“我确实听说过。”谭踪点了点头，他没想到三人从关丘迢迢赶来，居然是为了这样一件看似不要紧的事，神色显得有一丝困惑，只好问道：“你们借这水灵珠作甚？”
　　陆白示意陌天黎将龙元石呈出，这才道：“此事说来曲折，这条青鳞神龙原本是我阁弟子的借灵之物，可以打开赤阙宗禁地法阵的结界，但由于在关丘大战之中灵力受损而化作石头，据悉褐川灵龟修复灵力之术与青鳞神龙颇为相近，每当化石之时便以同类吐纳而出的水灵珠唤醒，故而想借此一试。”
　　“原来只是这事。”谭踪神色松懈了不少，继续说道：“这水灵珠倒也不算什么极其稀罕之物，我知道奇珍楼中……”
　　说到这里他声音戛然而断，硬生生把后面半句话吞了回去。
　　只见谭踪微微侧耳，似乎在聆听什么，脑袋在无意识之下微微点头。
　　他这般神态哪里能逃得过陆白的眼睛，很显然此时星阁之中正有人在用传音之术与他说话，因此他才欲言又止。
　　谭踪在星阁中的身份颇高，能够向他授意的，要么是何方叶，要么便是商剑行。
　　由于传音之术可以异人而施，陆白三人听不见阁中之人和谭踪说了什么。半晌之后，谭踪再次恢复了起初那冷漠的神色，正色道：“这水灵珠数年才能寻得一颗，之前阁中奇珍楼中确实有那么几颗，但是已被阁中弟子作了其他用处，眼下已经没有了。”
　　单巧菱微微皱眉道：“不会吧，我记得去年我来星阁之时，便与星阁几名师弟闲聊到此物，据说奇珍楼中藏有的水灵珠数量不少，而且水灵珠只有在修灵者危在旦夕时续命所用，短短一年时间，怎能用去那么多，谭师兄莫不是记错了？”
　　“我前几日才去了奇珍楼，怎么可能记错！？单师妹宁愿相信一年前阁中弟子闲谈之言，也不愿相信我？”谭踪微微瞪眼，显得有些急躁。
　　他这般神态已经将自己底气泄了一半，陌天黎心知肚明，暗道：“这个人还真不太会撒谎，看来星阁之中明明存有水灵珠，只是他们不愿意借出而已。”
　　陆白自然也看得出来，于是说道：“实不相瞒，我们之所以要复苏青鳞神龙，是要借助青鳞神龙之力打开赤阙宗禁地法阵屏障，用困在法阵中的一位人物与九道玄宗交换陈穆，请将此事如实转告商宗主，他自有定夺。”
　　这句话看似是对谭踪说的，其实是在告知商剑行。此时的陆白愈发确定，商剑行就在星阁阁中窥探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也是陆白最大的底气，陈穆曾是星阁名望颇高的前辈，南宫迁打算用梦语真人与九道玄宗交换陈穆，对于星阁来说也无疑是一大幸事，商剑行没有理由拒绝他们。
　　但结果却出乎所有人意料，谭踪再次聆听传言之数后，说道：“你们无需多言了，奇珍楼中确实没有此物，你们请回吧！”
　　陌天黎、陆白、单巧菱三人都是微微愣住，但谭踪话语中似乎没有丝毫可以回旋的余地，所以也不好再做纠缠，只得默然离开。
　　不过他们并没有就此打道回府，而是先落脚西良再想对策。
　　三人换掉了身上的云阁弟子服，穿上便服，在西良城中一处茶楼短暂歇脚，既然星阁滴水不漏，那么在这西良城中或许能打听到些什么。
　　不久之前才经历了关丘城惨烈的大战，看着眼前繁华喧嚣的西良，三人心中颇有些感慨。同为幽间五大中枢的两座城，此时一个在废墟中痛苦挣扎，另一个却还享受这安宁繁荣。
　　虽然换了身行头，但由于陆白和单巧菱名气过大，为了避免被人认出，三人还是找了一个最偏僻厢房入座。茶楼中人来人往，却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云阁莫来尊陆白，居然会在这西良城不起眼的茶楼之中。
　　“师兄，下一步我们该如何做？”单巧菱尽量压低声音道。
　　“谭踪刚才所说的话显然是星阁阁内有人授意，至于奇珍楼中是否还存有水灵珠，星阁的普通弟子或许更加清楚。此间茶楼里星阁较近，应当会有不少外出的星阁弟子来此。”
　　“我明白了，如果我们以云阁的身份去询问星阁弟子，他们必然有所防范，但乔装成普通的西良人，星阁弟子便不会有疑心。”单巧菱明白了陆白的用意，于是朝陌天黎说道：“天黎小师弟，这件事恐怕只有你能做到了。”
　　她和陆白都是成名已久的云阁大修灵者，就算身穿常服，还是极易被人认出来，但陌天黎虽然在关丘旷世之战中大显神威，名气却还未传到数百里外的西良，因此由他上前询问更加妥当些。


第369章 打探消息
　　陌天黎点了点头，不过他此时心中一直想着另外件事，忍不住问道：“南宫阁主要用梦语真人交换的那位陈穆前辈是星阁中人吗？为何南宫阁主与星阁如此冷漠，对这位陈穆前辈却又如此在意？”
　　之前南宫迁大闹星阁之时他正处在昏迷之中，故而对此事完全不知情。
　　陆白缓缓道：“这是数十年前的陈年旧事，当时南宫阁主、陈穆、商宗主三人被世人成为明镜三友，是出生入死、肝胆相照的至交。后来由于陈穆失踪，南宫阁主便与商宗主渐行渐远，但对于陈穆的情义却一如既往。”
　　“照这么说来，陈穆前辈既是南宫阁主的挚友，也是商宗主的挚友，同时还是星阁弟子，按常理来说，商宗主不应该更加希望陈穆前辈脱困吗？为何我们向星阁借用水灵珠，却百般受阻。”
　　“这也是我觉得蹊跷的地方，水灵珠算不上什么稀世珍宝，星阁显然不是因为吝啬才不愿借与我们，他们似乎根本就不想救出陈穆。着实匪夷所思啊，难道其中还有我们尚不知情的内幕。”陆白一边说着，陷入沉思当中。
　　三人在茶楼中坐了一个时辰，细细听着茶楼中每一个口中所说之话，尝试着能从中得到一些蛛丝马迹。
　　由于他们所处的厢房由一道屏风与茶楼正厅分开，三人只能隔着屏风耳听外面的情况，但以他们的修为，哪怕是隔上一层厚墙也能将人说话之声听得清清楚楚，所以屏风的格挡对他们而言并不妨碍听觉，只是看不到说话之人的模样而已。
　　离厢房较近的一桌坐着五人，听其谈吐应该是西良城中的行游人，这类人虽然不是修灵者，但对于修灵宗派之间的消息十分灵通，很多修灵宗派的事情，便是由这些人传遍城中，变得家喻户晓。此时这五人正在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赤阙宗大举进攻关丘，差点把云阁灭了！”
　　“啊？？？还有这等事，什么时候发生的！？”
　　“就是几个时辰之前，我叔父一家便住在关丘，当时他们逃难出来，便用飞鸟传书给我。”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星阁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应该派出修灵者前往关丘支援吗？”
　　“说来奇怪，我听说云阁这次根本没有向星阁求援，而星阁得知关丘被围攻，也是作壁上观的姿态。”
　　“不可能吧，星阁和云阁同属千月宗，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传言云阁的阁主和星阁的商宗主不和睦，以至于两阁之间关系闹得很僵……真是令人惋惜，倘若星阁和云阁分道扬镳，千月宗也就名存实亡了。”
　　这几人虽然故意压低了声音，但陌天黎他们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感叹：“看来阁中的事情已经被传开，连西良城中的平民都知道。”
　　那五人正聊得起劲，突然旁边又冒出来个一声音：“你们这些人，胡说八道些什么！”
　　声音的主人听起来像一名年轻男子，口中虽然是在训斥，但从语气来判断，这人平日应该是颇有涵养之人，只不过是被那五人的言论激得一时心急了。
　　“你小子嚷嚷什么呢！？”那五人对于年轻男子的叫喊似乎颇为恼怒，其中一人霍得从椅子上站起身，但下一刻语气变得慌张起来：“你……你……你是星阁弟子？？？”
　　“妈呀，真是星阁弟子，我们不说了还不行吗……”
　　“惹不起……惹不起，我们这就走。”
　　那五人依次从座椅上起身，快步朝茶楼外离去，从脚步声判断应该是十分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