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紧张又期盼。
美目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连续问了他数个问题。
关于家人。
关于自己的出生日期,异象。
陶德对答如流。
“爱莎,抱歉,爸爸一直没回家,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科琳、奥莱娜、弗兰克…”陶德涨红着脸,嗫嚅着,颤抖着,羞愧的泪水肆意地涌出眼眶。
他抛妻弃子,为了自私的梦想,离家出走十五年。
他心如铁石,这么久不曾回家看望过亲人一眼。
家人接连病故,女儿也被恶魔一样的术士抓走。
这一切的一切,他难辞其咎!他有巨大的责任!
陶德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被女儿骂得狗血淋头、甚至被她唾弃,当做仇人一样憎恨!
然而——
“呜呜…您终于回来了!”
漂浮在半空中的女孩儿,捂住了小嘴哽咽了一声。
乳燕投林般扑了上来。
父女俩紧紧拥抱在一起。
陶德抚摸着瘦小的脸颊,如在梦中。
他搂着怀中瘦弱得仿佛随时要消失的身体,他好似搂住整个世界。
过去十几年,从来没有哪一刻,内心如现在这般快乐、满足。
幸福得快要眩晕过去。
女孩儿擦去眼角的透明的泪珠,“呜呜…为什么回来这么晚?科琳他们没能见你一面。”
“抱歉,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爱莎接下来的一席话,更是让他直接崩溃。
“不许这么说!您才不是混蛋!”爱莎望着眼前涕泪横流的父亲,清秀的小脸上满是崇拜和敬爱。
“科琳每天都会跟我说一遍,您是个英雄,是世界上最好的丈夫,最好的父亲,为了养家糊口,为了让我们过得体面,冒着生命危险在外面挣钱!”
傻孩子,这种谎话你都信,还十几年了?
“奶奶和爷爷,都认为您是最好的儿子…一直很想你,每天都在我面前念着您的好…”
男人丢了魂一样怔在原地。
怎么会?
明明是他不声不响离家十五年,丢下家人从不过问。
期间更没尽到半点丈夫、父亲,儿子的责任和义务!
科琳、奥莱娜、在他印象中一直飘在海上不回家的父亲弗兰克——
“你们,一点都没有怨恨过我吗?”
陶德搂住怀中的女儿,紧紧闭上了眼,喉咙里涌出的滚烫气息仿佛要烧毁脖子和脸颊。
为什么不怪我,为什么爱莎不臭骂我一顿?!
“妈妈每年都会为您缝一件衣服,奶奶做了好几双皮靴,我为您织了一双手套,都放在家里,大衣柜最下面那一层。等您回来试穿。”爱莎小嘴开合,像只麻雀一样说个不停。
“弗兰克爷爷存了一罐矮人烈酒,藏在厨房的地板下面。本来打算等着你回家,围着桌子一起享用…爷爷也戒了整整十年的酒…”
“一直等啊等…等啊等…”
“可他们还是没能等到你。”
汹涌的热泪,无情地淹没男人的脸颊。
我到底,都辜负了什么啊?
……
然而,时间到了。
陶德甚至来不及告别。
怀中那娇俏可爱的女儿,转瞬之间就化作星星点点美丽而梦幻的碎片。
消散在他眼前。
触不可及。
“呜呜…爱莎?爱莎?!”
“对不起!我不配做你们的亲人!”
一米九的男人搂着空气,跪倒在地,像只哀伤的野猪。
嚎啕大哭。
哭声和叹息,在幽暗的实验室里回荡,经久不息。
第四十三章 发展
“击杀马提鸥·西库拉/奥洛夫·比尔德,经验值+160,猎魔人lv7(2200/4500)”
火光之下,作恶多端的术士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躺在冰冷的地面,失去了活力。
浑身上下更是被折磨得不剩一块完整的皮肤。
但在生命尽头,他血肉模糊的脸颊上却带着一抹解脱的笑意——终于,不用再忍受生不如死的酷刑。
凯亚恩言出必行,让他体会到了曾经的痛苦。
…
尸体前,罗伊呼了口气,抖动阿隆戴特,甩去剑上的血花。
由他来做致命一击,也并非全为了经验,只有他能让术士魂飞魄散,再无可能化作妖灵继续为祸。
…
大仇得报的猫派猎魔人微微扬着下巴,静静注视着仇人破碎的尸体,脸上每一条狰狞的疤痕都透露出快意,但猩红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挥之不去的茫然。
施泰恩加德被水鬼啃死,马提鸥也受尽痛苦。
延续三十年的仇恨,一朝了结。
突然之间,他仿佛失去了目标和动力。
心头涌起一股极致的空虚感。
……
另一边,摇曳的火光照出几张阴晴不定的面容。
蛇派众人看着跪倒在地,抱住女儿尸首的男人,脸色复杂。
虽然除掉了罪魁祸首,但那个可怜的女孩儿仍然没能复活。
这不是什么好结局。
这一次的行动终究没能圆满。
……
“走吧,伙计们!人也杀了,仇也报了,是时候回去了!”猫鹫拍了拍猫派战友的肩膀,“凯亚恩,从今往后,你就在诺城好好住下来吧,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各位兄弟,我该如何报答你们?”凯亚恩深吸了一口气,猩红的眸子满含感激地看向众人。
如果不是蛇派的猎魔人,他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寻到仇人。
“感谢啥?”瑟瑞特摇摇头,“就算没有你这回事,咱们也会清除这种败类!”
“凯亚恩,以后就好好在药剂店干吧,该准备准备了…”奥克斯爽朗一笑,“再过几天铺子装修完毕,你可得跟咱们露一手,看看炼金的功夫有没有落下!”
没错,从今往后,我就是一个格斯维德的员工。
我会踏踏实实当个炼金师,报答蛇派的恩情。
凯亚恩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戴上了墨镜和面罩。
…
冰雨落到脸上。
众人重新返回地面。
白光找出几张恍如隔世般的面庞。
“陶德,节哀…”罗伊随着怀抱尸体的男人穿过幽暗深邃的隧道,往山洞外走去,“爱莎这么单纯善良的姑娘,即便离开人世,也会在梅里泰莉的神国里,与死去的家人团聚。”
“嗯…”陶德木然地点头,脸色灰白,情绪低沉到了极点,此前的一场嚎啕大哭,似乎带走了他所有精气神的,他变得好像一具行尸走肉。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把爱莎和亲人合葬…”
“我会在墓园不远买一间房子。”
“以后一直陪着他们…再也不离开…“
罗伊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死者已矣,生者自当珍惜”之类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
这种结果,陶德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该为过去十几年的伤害赎罪。
剩下的,就让时间来决定。
……
繁华的诺城,从不因为个体的变化而停止运转,充实的工作中时间飞逝。
一个月后的某天早晨。
暖洋洋的晨光透过窗户照出一个盘膝在床上的年轻猎魔人。
糯糯的喵喵叫中,一只肥嘟嘟的白猫一溜烟儿地钻进窗户,粗短的四爪扒拉窗沿,缩紧身体,竖起尾巴,片刻蓄力后。
“喵!”
它腾空而起,跨过两米的距离,一屁股重重落到了猎魔人怀里。
暗金的瞳孔转了转,罗伊从冥想中清醒,看清怀中的物事,不由嘴角一抽。
左右互搏连续揉了五分钟,揉得歌尔芬发出呼噜呼噜的叫唤,才塞进脑后的兜帽。
…
推开房门进了院子。
角落里,朝阳为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披上金灿灿的光芒。
卡尔正对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假人挥动训练剑,戳刺劈砍,抿着嘴唇,眯着眼睛,绷紧清秀的小脸。
他年纪不大,动作却带着大部分成年人都不具备凶狠、坚决。
“杜昂——”木剑抽得假人团团转,每一次攻击都往着要害招呼,深谙猫派剑术要诀。
在他身边,弗利厄斯正提着一把训练剑,板着一张干瘦的脸颊,灰绿的眸子放着精光,嘴唇开合不断挑毛病。
“使点力,早上没吃饱饭吗?!”
“左脚放那儿勾谁了?别给我把脚崴了!”
“伙计,哪怕水鬼都需要休息睡觉!你让卡尔从早练到晚,天天如此,也不怕把他练坏了?!”
“我这是为了他好,剩余的时间不多了!”猫鹫随手用根木剑抽了卡尔肩膀一下,后者浑身一颤,僵硬的肌肉立马松弛,矫正了动作,“还有两个月,青草试炼就要开始!”
“再拖下去,年纪大了,风险也更大!”
“他必须抓紧每秒钟,尽可能锻炼、压榨,最大化地吸收前药,增强体质和痛苦耐受力!”
“不然凭他这瘦不拉几像只猴儿一样的身体,绝对挺不过去,最后的下场只可能是陪他死去的亲人!”
卡尔闻言小脸一白,挥剑的动作立马变形。
“啪!”
木剑抽中臀部,他龇牙咧嘴地端正了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