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智越是了解人革联的体系，就越是明白在这种模式下，世家大族是没有办法发展壮大的。
因为世家大族的发展核心，就是耕读传家。
他们要发展壮大，就需要剥削农民，这并不是地主有没有道德的问题，而是整个阶层的属性，注定他们只能通过吸农民的血，才可以发展和维持。
直到土地被兼并到极限，人口又到达承受极限，最后不得不通过改朝换代的方式，完成人口和土地的再分配。
这和资本时代的经济危机大同小异。
或许个别资本家还有一点良心，但是整个阶层的大势，就不是个别人可以改变的。
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让底层活不下去吗？
答案是知道。
但他们已经陷入囚徒困境之中，不吸底层的血，他们就会活不下去，然后被其他地主挤死。
社会的囚徒困境和大环境，与人性的自私自利，促使地主不得不展开兼并。
到了明朝中后期，土地兼并几乎到了失控的状态，士大夫为了兼并土地，刻意曲解朱元璋的祖训，让士大夫阶层可以获得免税的权力，然而朱元璋的祖训之中，从头到尾都没有说给士大夫免税。
这个士大夫免税的出现，造成了可怕的后果，那就是大量自耕农为了躲避税收，一方面拼命削尖脑袋想获得功名，另一方面又向有功名的士大夫“带田投献”。
无论是地主，还是士大夫，或者是资本家，他们的阶层属性决定了他们的行为，只能不断兼并和私有化。
人革联的存在，就是为了粉碎这个进程，引领人类走向一条全新的道路。
……
大业14年，2月1日。
几天前秘密离开岭南的宋缺，只带着十几个随从，便来到了淡水城。
由于唐菲林在东南州主持工作，现在流求州的工作是由乔三才负责，不过流求州还有一个元老在，那就是在实验蒸汽船的龙莎。
淡水钢铁厂中。
宋缺看到了人革联的创始人之一。
好强！看到龙莎的那一刻，他就感受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身上，那宛如大海一般的压迫感。
竟然是一个大宗师！
他脸色严肃的抱拳问候道：“宋缺见过龙部长！”
龙莎似笑非笑的问道：“宋阀主，真舍得手上的金山银山？”
宋缺毫不在意的回道：“钱财身外物，如果你们可以解救天下万民，我将岭南双手奉上又如何？”
“那就由我带宋阀主，参观一下流求各地吧！”
“有劳龙部长。”
龙莎摆摆手：“我只是工业部的负责人，如果你要参观乡村和城市，可以让三才带你。”
宋缺指着眼前庞大的钢铁厂说道：“择日不如撞日，我想看看这个钢铁厂。”
“可以。”
俩人走进钢铁厂，进入了高炉炼铁区。
炙热！是所有人的第一感受。
不少工兵都穿着火布（石棉布），操作高炉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全神贯注。
那滚烫的铁水，可是危险无比的。
其中一个高炉刚好到达铁水铸模的环节。
高炉挡板被拉开，顿时灼热通红的铁水，从高岭土槽道上流下来，注入下面已经准备好的钢制模具之中，模具里面还有高岭土层，避免铁水和钢模具融合在一起。
很快一块100公斤的生铁锭就铸造完成。
“这一炉铁，恐怕不下上万斤吧！”
龙莎随口解释道：“一炉50吨，相当于十几万隋斤。”
宋缺放眼望去，整个工厂十几个高炉都散发着热气，这些钢铁的产量，着实让他吃惊。
被铸造出来的生铁锭，趁着还没有冷却，迅速被脱下模具，然后拉进纯氧脱碳室内。
整个脱碳室的温度非常高，当大量纯氧被注入之后，闪耀着暗红色的铁锭，迅速火花四溅，温度也迅速攀升着。
“这一步是为了冶炼熟铁，然后方便进行下一步加工。”龙莎自顾自的说道。
比起在成分复杂的生铁在冶炼合金钢，还不如先对生铁进行彻底脱碳，变成纯净的熟铁。
然后通过添加碳元素，或者其他元素，调制出需要的碳钢和合金钢。
走过钢铁厂的一个个厂区，宋缺对于人革联的实力，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单凭淡水钢铁厂，其生产的钢铁就是整个中原王朝的几十倍，如此庞大的产量，怪不得人革联的战兵，都是配备了大量的铁甲。
其中让他最震撼的厂区，是钢铁加工区。
各种各样的加工设备，将滚烫的钢铁，仿佛面团一般按圆压扁、切磋琢磨，根本不需要一大堆铁匠一锤子一锤子的打铁。
而在隔壁的火电厂，宋缺又见到了庞大的蒸汽机，就热能转变成为机械能，机械能推动发电机发电。
然后就是去距离钢铁厂北面，在四公里之外有新建设的淡水兵工厂。
在这里他看到了火炮、步枪、机枪的生产过程。
拿起一把非常精良的步枪，在龙莎的指导下，宋缺打了十几发子弹。
“呼！很多诸侯都想模仿你们的火器，现在看来他们是在痴心妄想。”宋缺感叹道。
刚才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加工过程，才知道这火器的制造难度。
单单是枪管里面的6条膛线，以及优良的钢材，就足够困难了。
就更别提那小小的子弹里面，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发射药和底火了。
虽然宋缺非常自信自己可以避开火器的攻击，甚至击败几十个持枪的普通人士兵。
但是天下间又有多少个武者，可以媲美他宋缺的武功？
恐怕不到一手之数。
第五百八十三章 鲸吞
宋缺内心对于人革联的评价越来越高，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之前他只是通过宋阀探子和宋师道、宋鲁等人，了解人革联的情况，并没有亲身经历过。
现在他已经认同人革联可以一统天下了，这一切都是时间问题。
而对于宋阀而言，现在是一个非常关键的时间点, 既然要加入人革联，那就趁早加入。
对于宋阀内部的安排，宋缺也做出最明智的选择，他打算完成岭南的交接工作之后，主动解除家族，实行彻底的分家。
他本人一家子，决定迁移到大流求, 避免宋氏子弟太过于集中在岭南。
作为一个有智慧的人，宋缺在本来的时间线上, 都可以放弃争斗天下，主动退回岭南。
现在面对人革联，他同样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哪怕家族解散了，难道宋氏就灭亡了？
恰恰相反，如果硬抗人革联，对于宋氏一族而言，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现在化整为零被人革联吸收，反而有利于宋氏族人的发展。
比起中原、江南那些看不清局势的世家大族，宋缺是难得的人间清醒了。
考察了淡水城的一大批工厂后，宋缺越发佩服人革联，特别是作为创始人的郑森、龙莎等人，毕竟拥有如此庞大的实力, 仍然可以保持克制，这是宋缺很难想象的。
淡水港上, 龙莎带着宋缺登上了咆哮号战舰。
呜呜呜……
鸣笛之中，烟囱冒出一股黑烟之后, 又转向白烟，咆哮号逆风向北。
“机械之力，可逆天而行。”宋缺看着那烟囱，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龙莎一脸淡定：“这不过是小意思，未来我们的船只会越来越庞大，木船已经是极限了，接下来要使用钢铁建造船体。”
对于钢铁造船，宋缺已经没有任何怀疑，毕竟眼前已经出现不需要风力，就可以航行的巨舰，而且人革联还有水泥造过船只，钢铁造船在他眼中，是可能实现的未来。
咆哮号速度越来越快，环绕着海岸线，向基隆航行过去。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在少数的运输船，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帆船。
咆哮级目前一共造了6艘，4艘作为运输船，剩下的2艘编入长江分舰队和东海第二舰队。
而下一批咆哮级，已经在全力开工。
大流求别的东西或许会缺，但是参天大树却非常多，各地在移民开发过程中，会将适合造船的树种，按照直径进行砍伐，然后作为开荒的原始资金。
目前淡水造船厂储备的船木，足够建造35艘咆哮级，而且船木储备正在源源不断的增加着。
虽然木船非常消耗大树，但短时间内是不用担心大树资源被消耗殆尽的。
而且人革联也仅仅是那木船作为过渡，未来的造船主材，是水泥和钢材。
咆哮级应该是最后一级的木船了。
毕竟木船排水量超过两千吨之后，由于材料性能的问题，不仅仅需要巨木，结构会变得臃肿，建造工期也会进一步增加。
根据木材的综合性能，排水量3500吨左右，基本就是木船的极限了。
当然，中式的楼船是可以建造得更加大一些，极限在5000吨左右。
问题是楼船的航速太低，只能在内河、近海航行，性价比太过于低了。
与其浪费木材打造大木船，还不如建造一大批内河近海的水泥船，然后安装上蒸汽机，300吨以下的水泥船，在内河可以航行的航道非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