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人王 (索斯)

　　“嗯，知道了！”那女孩儿利落地跳上车夫的位置，在轿厢顶部某个机关上拍了拍，打开车门。达贡小心翼翼背着冬冬教授进去，希洛艾跟在后面并把门关上。缰绳轻轻一抖，马儿飞驰，向着城外前进。
　　学院校长的马车并没有受到阻拦，倒是有两次检查。一次来自贵族联军的士兵，一次来自精灵王的援军。秘纳米利斯现在已经变成了带馅料的花卷，精灵王和贵族联军再加上一些零散的魔物互相搅和在一起，你包着我、我围着你。不过从长远来看，精灵王将会逐渐获得优势——只要他能熬过这个夜晚。
　　虽然很关心战局的发展，但达贡没有条件留下来欣赏精灵的内乱。为了避免意外，他们全速前进没有停留，一离开禁飞区就插上翅膀。希洛艾拿出法力鹰的精灵卡，运用元素爆冲的效果，一下子召唤出十只一人高的蓝色巨鹰。其中五只负责吊起达贡，三只运送希洛艾，两只抓着冬冬教授。
　　“我没那么沉。”达贡施展云字和甬字符文，飘飘悠悠就离开了地面，显然他可以自己悬浮。“我只是飞不快，给我一两只来提速就行，其他的……算了，你们也能飘，我糊涂了。”
　　“这小子真是的，他以为自己是谁？面前两个咒语学教授呢！”冬冬教授呵呵笑了两声，然后打了个响指，在一只巨鹰的后背上变出鞍座，舒舒服服地飘了进去。而希洛艾则用粉色的火焰制作了吊篮，毫不客气地领走了四只巨鹰。
　　会漂浮没什么用，这些小技巧达贡就不会了，于是他只能被两只巨鹰一左一右抓住肩甲，就像被捕获的一只肥羊，没什么形象的带着上路。
　　希洛艾提供法力来维持三个人的飞行，过一段时间需要休息时再把精灵卡交给冬冬教授，两个人便这样接力，既不会太累也不需要消耗精力药剂。达贡也想帮忙，可他的法力恢复速度的确够快，但是却不会分裂使用精灵卡的技巧，没法控制那么多法力鹰。
　　冬冬教授永远是个好老师，他说道：“你被关起来这八年，围绕着精灵卡，法师协会建立了一整套战术。不管是用在战斗上还是用在战争里，都能发挥很大的作用。这原本应该是个很有潜力的研究方向，但在恐锢斯黑塔之战中，协会的法师受到元素乱涌的影响损失惨重，对这门学科的研究和应用就不得不停下来了。”
　　“精灵卡的来源解决了吗？”达贡现在看问题的方式都和之前有了很大区别，他问道：“是不是仍旧需要捕捉能够使用法术的生物并取得元素结晶才能制造精灵卡？”
　　“对，和以前一样，所以这个来源有什么问题吗？”
　　“不够多，不够稳定。”达贡问道：“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没有养殖法术生物来稳定获取元素结晶的行业？还有，元素结晶能够人造吗？”
　　“我们精灵尝试过养殖法术生物，但是得到的元素结晶品质很差，只能勉强用来制造药剂，成本高、周期长、根本没利润。现在只有王室不计成本地养了一些飞行生物，提取一些元素结晶，其他家族都不再做这个行业。”希洛艾说道：“至于说人造，协会的死灵法师曾经研究过，虽然可以造出来，但是杀戮更重，还不如去捕猎。”
　　“哦，原来是这样。”达贡想了想，说道：“到了赤岭城，我先把全法力模型教给你们，你们更熟悉法术、咒语各方面的研究情况，或许能想到新模型能够带来哪些改变。”
　　“继续八年前的课程？”希洛艾点点头，笑着说道：“太好了！之前你把我弄得不上不下，再加上夏林城的破事，我可难受了好久。”
　　“咳咳，注意用词。”冬冬教授说道：“体谅一下我这个单身一辈子的老头子吧，就别在这里秀恩爱了。”
　　“哼！那你怎么不自己飞远点？”
　　“在精灵卡上使用集群技巧时，各个个体之间能远离吗？”冬冬教授摇摇头：“行了，都别说了，赶紧飞吧。马上就要天亮了，注意空中的掠食者。”
　　三人十鹰一路向着东北方向前进，他们注意到云层中有巡逻的精灵空骑，空骑士也看到他们。双方打了个照面，然后便交错而过，没有发生互动。希洛艾在吊篮中挥动双手，施展了一个咒语，说了一句“怎么回缩到这么近的地方了？”然后摇摇头。
　　“她刚刚测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咱们还没有离开精灵的传统领地，而空骑过去应该是在边境线外面巡逻的。”冬冬教授对达贡解释道：“很显然，精灵的武装力量已经不能覆盖过去那样大的范围，式衰了啊……”
　　达贡微微笑笑，他觉得并不是这样。精灵王在秘纳米利斯被围攻，他并没有调集这些可以快速机动的飞行部队回去，说明他有其他的准备，足够收拾那些贵族联军。如果想的再长远一些，他很有可能故意收缩空骑士的巡逻范围，从而伪装出自己的虚弱，从而将叛军引出洞？
　　有各种可能，缺乏足够的情报分析。达贡仔细思考，发现若想要实现理想，他缺少的东西可不止是一星半点。
　　一个人的力量永远比不上集体的力量，可要怎么形成一个集体？尤其是怎样走出第一步？赤岭城那里有自己最好的朋友和战友，有亲人，有追风猎手团，但那些人本质上都是国王-领主-骑士-平民-贱民体系的一部分，是旧世界的。在达贡的愿望中，旧世界是要被砸碎的，这些旧世界的东西需要进行改造。
　　换句话说，他肯定要触动旧世界集体的利益。别的不说，托班能够加入进来推翻领主制度吗？他的手下，甚至说追风猎手团，这个要用户达贡成为坚古城领主的团体，会放弃自己的理想吗？如果他们能放弃，他们还是他们吗？
　　改变一个人有多种方法，但是在托班以及追风猎手团这个具体的问题上，他们不会被金钱、利益和威胁改变。谈理想似乎是最可行的方法，尤其是他们都已经有了“推选王应该被推翻”的基础“革命思想”，但那是远远不够的。
　　不能空谈，不能画大饼，但在一切事业的最初，又免不了谈一谈以及画一画。达贡认为，他可以用和托班的同学、战友情作为初始投资，他可以用追风猎手团对他父亲的效忠作为启动资金，但后面呢？不能只消耗吧？
　　“需要几个切入点，最好能不断循环再生。”达贡想道：“一个很明显的切入点是民生，越来越富余、幸福、安全的生活环境本身就是最好的示范，但是仅提供物质上的东西是不行的，而且物质上的安逸容易导致懒惰和停滞。”
　　魔物是现成的威胁，精灵也是，这些都是非常合适的外部刺激，成为新社会的前进压力。但是这样够了吗？一个建立在应对外界威胁上的社会只有两种结局：要么在威胁解除后分崩离析，要么制造新的威胁苟延残喘。只有本身具有不断发展的愿望和渴求，他所设想的新世界才有持续的活力。
　　只说更好、更好不行，别人会问“怎样更好”以及“现在还不够好吗”。物质上总有极限，而精神上……精神上……达贡缓缓抬起眼皮。他从空中看到了广袤的大地、巍峨的群山、蜿蜒的河流和那些错落的村庄，这是不是神的视角，因此他想到了神。
　　瑞德对神灵的态度是不屑一顾，但那不切合实际，只是一种想法，不该用来指导实践。达贡有其他的看法，他不会放着奥力神系那么强大的、现成的力量不去使用、不去利用、不去改造。
　　一个脱离于推选王的、属于坚古族人的、已经深入骨髓的思想体系。或许在瑞德世界里可以抛开它来推动事业，但在这个世界不行。达贡脑子非常清醒，他从瑞德那里学到的最重要智慧就是不要什么都学，不要照搬地学，要“理论结合实际”。
　　“我要掌握神殿，然后让它不再是神殿，而是属于新世界的思想理论殿堂。”达贡坚定了决心，便开始在内心中向奥力大神祈祷——更准确的说法是“向他诉说”。“坚古族要做出改变，神殿也必须改变，神灵也必须随之改变。就像奥力从一个坚古族人变成神灵一样，现在奥力也要从一个神变成另一种概念上的神……”
　　就在他这个念头通过灵域通道传达到奥力神域时，神愤怒了。只是两个眨眼的功夫，整个天空突然暗了下来。要知道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升起，明亮的光线刚刚驱散了清晨的薄雾，大地正是一片清朗的时候，却猛地被拉上了黑幕。
　　乌云凭空出现，狂风与雷鸣正在蓄积力量，远处的太阳完全陷入了懵逼的状态。它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灰蒙蒙的一个圆球，只能无助地看着本属于它的辉煌舞台被强行夺走。
　　一道雷霆从乌云中横着扫过天穹，仿佛要把天顶劈裂。希洛艾大惊失色，立刻指挥法力鹰群向地面俯冲，免得在空中成为烤串。
　　滂沱大雨追着他们的尾迹落下来，并在他们落地的时候造出三只落汤鸡。也就在这个时候，天空雷电密布，轰隆隆的巨响连成片，几乎分不出彼此的间隔。风胡乱地扫，雨点像巴掌一样，上下左右朝脸上甩来甩去，还会当面给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