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然后吃 (雪后初霖)

【今天，是个很幸运的日子。
入团的新人中，有个很特别的孩子，那种对知识的渴求，以及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在我这二十年时光中，也是第一次见到。
说实话……给我一种照镜子般的错觉，呵呵。】
缓缓放下纸笔，涅瓦弓着身子，小声咳嗽起来。
最近这段时间，他的身体情况莫名其妙又开始恶化了。
尤其是前阵子，讨伐蛇王龙结束后的庆祝酒会上，因为自己突然吐血昏迷，所有人都慌了手脚，甚至到最后，大家连庆祝都不敢庆祝，天天板着个脸。
你真是让人扫兴啊，涅瓦。
拿起书桌旁的拐杖，涅瓦一瘸一拐地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热闹的人群，眼里满是羡慕的光彩。
“要是我的身体能和正常人一样健康，那就好了。”
……
“为什么还没醒？”
望着病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塔古尔，神色凝重的涅瓦，对着一旁背着巨伞的男人问道。
“能保住一条命已经不错了，你以为这家伙之前在和谁战斗？”男人拍了拍胸口纹着的鲜红“药”字，“你该庆幸，要不是塔古尔突然暴走，所有人都要交代在黑龙手里。
“好了凤仙，少说几句吧。”风杏小声说道朝着这个炎火村的同乡摇了摇头。
后者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日夜轮转，很快便过去了三天
但塔古尔却依然没有丝毫要醒转的迹象。
这天晚上，涅瓦照例陪在一旁。
尽管手中不断翻阅着近期大获成功的实验数据，他的心里却没有一星半点的喜悦。
和塔古尔如出一辙的俊秀五官，都在不经意间拧成了一团。
突然，一阵异响从床榻上突然想起。
身体一愣，涅瓦匆忙从椅子上站起，惊喜地望向床铺。
床榻上，塔古尔低垂着头，沉默地直起身子。
“塔……”
还没等涅瓦问出声，他便对上了……一对莫名冰冷的死寂眸子。
剩下的话就这样彻底胎死腹中。
涅瓦从未在自己哥哥身上见过这样的眼神，一时间，甚至产生了面前这个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的错觉。
“你没事吧？”尽管情况怪异，但是涅瓦到底还是担心塔古尔的伤势，连声问道。
回答他的，是一只无比冰冷的手掌。
甚至来不及反应，涅瓦本就连普通人都不如的身体，被塔古尔单手卡着脖子，缓缓抬起。
“咕~嗝……塔古……”感受着手掌不断加大的力量，连呼吸都开始困难的涅瓦，痛苦地发着模糊不清的声音，试图唤醒突然六亲不认的塔古尔。
但可惜，依旧没起到任何作用。
就在他的意识都要丧失，视线也逐渐陷入黑暗的前一秒，某个熟悉又陌生的冰冷声音，从耳畔突然响起。
“这个祭品意外的持久啊，都过去十八年了竟然还活着……该说不愧是一母同胞吗？”
“那么……开始第十三次掠夺吧。”
凄厉的惨叫声，自房间内骤然响起。
半分钟后，西尔巴兹一把撞碎房门，冲进屋内。
入眼所见，是捂着脖颈，彻底瘫在地上的涅瓦，以及茫然无措，静静站在原地的塔古尔。
“涅瓦……什么情况？！”紧随其后闯入的风杏，试图扶起倒在角落里的涅瓦，却发现无论怎么搀扶，都没办法扶起对方。
就好像……腿完全使不上力一般。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风杏一脸骇然，将目光缓缓投向涅瓦的两条腿，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咳~咳”痛苦的咳嗽着，仿佛连内脏都要咳出的涅瓦，满身是汗地依靠着墙壁，看向身前尚没有回过神的塔古尔，眼神中全是痛苦以及绝望。
但直到最后，他都没有对之前发生的一切，透露过半句。
“原来是这样啊……”
这是他被科学部队的部下带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


第一百四十章 我们的故事（下）
狂暴的山风吹拂过山岗，一处平台的上方，白发青年坐在轮椅上，默默看着远方海港处不断驶来的巨大艨艟。
“老师，起风了，我们先回实验室吧？”
男人身后，某个戴着眼镜，留着一头卷黑发，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在青年身旁小声说道。
自从五年前自家老师下半身彻底瘫痪后，其日常起居便一直由他在负责。
本来团长说什么也不肯，说要带着师父一起，但最后却被后者说服了。
作为科学部队的首脑，启明星猎团的二把手，他本来也没有太多时间去大陆各地，甚至于原本的指挥工作，都转交给了其他人来负责。
当然，以上种种都是说辞。
少年很清楚，师父拒绝团长的真正原因。
他们的实验，涉及到了太多禁忌，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另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从瘫痪以后，师父似乎就对团长有着某种相当之强的警惕和防备心理。
甚至远在那些禁忌实验开始之前。
最直观的体现，就是研究室里陆续出现的【反吞噬】武装以及针对人体使用的特殊封龙桩。
尽管对这些异常情况心知肚明，少年却自始至终没有问过半句。
无论师父要做些什么，他都会义无反顾地跟随。
这是他……不，全体科学部队上下，一致的信念。
这个男人……才是那颗，真正能带领所有人走向希望的【启明星】。
“走吧……今天的祭品准备好了吗？”
“各项数据都调整完毕了，相关的实验记录，在仪式结束后也会照惯例进行销毁。”
被少年推着轮椅的涅瓦，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捂着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波多尔多，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少年的脸上慢慢绽放笑意，低着头晒然一笑，“该说谢谢的是我，老师。”
“是您给了我们这些异类，一个容身之所。”
“异类……吗？”涅瓦倚靠着扶手，单手拖着脸颊一侧，一对隐约露出神秘蓝光的眸子微微眯着，嘴角慢慢泛起了一丝弧度。
“那不过是无知者的妄语罢了。”
“说到底，与其将我们这些知识与真理的信徒归为异类，那些软弱无力的普通人，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异类。”
看着远处若隐若现，从外形到结构都与这个世界迥异，透着浓浓未来风的连绵建筑群，涅瓦低声笑道：
“毕竟，这个世界……可还没有温柔到，连普通人都能幸福生活下去的地步啊。”
……
“实验数据检查完毕……尸体回收，残留二级不死异变，等待【焚烧者】处理。”
“备用实验体开始培育，预计二十天内可以完成。”
“古龙脊髓及灵魂残片库存不足，请及时进行补充”
“收到……【排除者】武装正在检修，暂时无法出动，【不净者】预计三小时后出发。”
“【培育者】继续留守。”
苍白的地下实验室中，来来往往，到处都是忙忙碌碌、身穿灰色衣装的研究人员。
人类……龙人……甚至是兽人，在这里你几乎能看到每一个智慧种族的存在。
但是相比于外界社会的相互排斥，所有种族在这里，都仿佛一家人般和谐。
尽管有着不同的基因，不同的文化教育，但排除掉这些肉体上的差异，他们每一个人的信念以及灵魂，都是如此的相近。
对知识的渴望，对真理的推崇，以及……对科技永恒不灭的执着。
吱嘎~
一侧的钢铁大门，在齿轮转动的声响中缓缓拉开。
波多尔多推着坐在轮椅上，浑身是血的涅瓦缓缓走出。
在看到涅瓦的瞬间，所有研究人员都无一例外，放下了手中的事情，肃穆无比地敬了一礼。
“看来一切都很顺利。”某个身形瘦高，留着金黄长发的高大男子，正在边上研究人员的帮助下，将身上成片的装甲缓缓卸下。
“高瓦坎，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波多尔多有些惊奇地说道。
按照他们的预计，这位至少还需要十五个自然日才能返回。
“那头腐化的钢龙，是个不折不扣的狠角色，在发现不是我对手后，竟然将自己的皮生生扒了……我在【堕落虫】的指引下，最后只找到了一地碎裂的鳞甲以及皮肤组织。”
有些无可奈何地吹了声口哨，金发男人晃了晃手中的铁盒子，将其交给了一旁的山猫族研究员。
“不过无所谓，这身被舍弃的血肉组织上，几乎残留了八成以上的黑龙诅咒，足够我们针对性进行研究了。”
“明智的判断，你在任务的把握上，一向很让人放心，高瓦坎。”涅瓦在身旁研究员的搀扶下，缓缓脱下了一身血衣，露出了虽然不算精状，但也不算太过瘦弱的苍白身体。
“您谬赞了，大人。”高瓦坎显然对涅瓦很是敬重，当下便是矮身鞠了一躬。
“我们都是追求知识的纯粹之人，不必拘泥于形式。”轻声说着，涅瓦接过了一旁波多尔多递来的厚厚一沓实验数据。
扫过最上面的几份报告，他的眉心渐渐舒展。
“【血源诅咒】计划的前期实验很成功，至少能初步验证我们的理论，现在只剩下……加入不死者的诅咒了。”涅瓦一边说着，一边神色凝重地看向一旁正被研究员从机械箱子里取出的大片血肉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