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然后吃 (雪后初霖)

即便这不是自己的错，但是作为亲眼目睹了一切的人，作为身为罪魁祸首的红莲狮子一族，自己真的是无辜的吗？
那双原本黝黑的手掌，现在望去……也彷佛从干涸的血液里捞出来似的。
全是腐朽的臭味。
然而，就当小黑以为噩梦结束的时候……
仅仅相隔了不到一天，红莲狮子王便带着族群，再次袭击了一个人类村庄。
然而是第三个……第四个……
彷佛彻底对人类的血肉上了瘾，红莲狮子族群袭击人类的频率越来越高，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直接攻破了十多个村庄，其中甚至包括了一个中型据点。
终于，在袭击第十四座村庄时，红莲狮子族群遭遇了来自人类一方的埋伏。
原本将近八十多头的红莲狮子族群，直接被消灭了整整三分之二，最后也就剩下二十来头，在瞎了一只眼睛的红莲狮子王的带领下，狼狈不堪地逃走了。
其中也包括了自始至终，只是在一旁看着的小黑。
另外，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它们逃走的方向……是它原先居住的山谷。
换言之，边上就是阿丑他们的村庄。
……
深沉的月色中，趁着其他仍就惊魂未定的同族不注意，小黑偷偷脱离了队伍，来到了自己熟悉无比的村庄外。
不知道是不是命运使然，它在村口的大石头上，看到了彷佛在等待什么的阿丑。
“吼~”
听到熟悉的吼叫声，青年欣喜地看向一侧的林子，随后毫不犹豫就走了进去。
“小黑，你没事吧？”
久别重逢，青年重重抱了抱有些拘谨的小黑，随后便闻到了它身上浓郁的血腥味。
表情彻底一僵，阿丑的表情闪过一抹挣扎，但很快便恢复了原本的坚定。
“我相信你，小黑……”
“你是不可能杀人的。”
望着一如既往相信自己的朋友，小黑的嵴背一阵发颤，随后用力抱紧了阿丑。
“不管怎么说，你没事就好……”
短暂的叙旧过后，通过小黑在地上用树枝勾勒出的文字，阿丑大概也算明白了它这段时间的经历。
虽然有些惊世骇俗，但是小黑确实是怪物中的一个怪胎……它不但认字，甚至还能写字。
就像阿丑很久以前说过的那样，光论脑子，他自己甚至还不如小黑。
“你们族群的留下的足迹，其实已经被那些【勇士】大人们找到了。”
“村子里也来了位【勇士】大人，听说还是负责这次追杀的副首领……不要紧的，我去和那位大人解释，一定证明你的清白。”
阿丑一个劲地安慰着小黑，试图摆出一张自信的笑脸。
然而，一个有些冰冷的声音却自林间突然响起。
【清白吗……我看不见得吧。】
伴随着周围一圈火光渐渐亮起，一个穿着铠甲，背着巨剑的中年男人，在无数手拿火把的村民的簇拥下，从林子一侧走出。
望着一同看向自己的红莲狮子，男人的视线很快便掠过对方后背上的石棍，皱着眉说道：
“背着古怪石棍的红莲狮子……不少被袭击的村庄，都有目击者见到过它。”
“一个每一次都出现在现场的家伙，恐怕算不上无辜吧？”
小黑的身体勐地一僵。
“米利安大人……”阿丑转过身，死死咬着下唇，随后便求救一般看向其他村民，“小黑从小就是在我们村长大的，这点大家都可以证明的。”
然而，面对阿丑希冀的目光，村民们只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人都是会变的，更何况本性凶残的怪物……”一个村民神情复杂地看了眼小黑，低着头说道。
“它毕竟也是红莲狮子，谁知道是不是帮凶。”
“再说了，如果它真是无辜的，为什么会出现在红莲狮子的族群里？每一次还都正巧能被人看到！”
议论声越来越响，很快，一种莫名其妙的愤慨情绪，便彻底掩盖过了原本的怀疑和犹豫，逐渐转变为了某种憎恨。
即便是阿丑的父母，也在那股氛围中，有些怀疑地看向了小黑。
“好了，你也都听到了。”
“让开吧。”
被称作米利安的男人，一把拔出身后的大剑，径直走向了有些不敢置信望着村民，甚至于直接放弃了抵抗的小黑。
望着这幅姿态的红莲狮子，虽然米利安心里隐隐有些相信阿丑的说法，但是出于某些考虑，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动手。
他是【勇士】，是守卫人类的最强之盾，在不能彻底洗清这头红莲狮子嫌疑的情况下，将其杀死或许才是最稳妥的解决方式。
个人的判断，不能凌驾于人类整体安全的大义之上。
抱歉了……不知名的奇怪家伙。
心里向小黑默默道了声歉，米利安高举起大剑，就准备一剑砍下。
谁知道，就在下一秒，阿丑直接将脑袋塞到了小黑巨大的手掌下。
“挟持我。”
阿丑冲着还没反应的小黑轻声说道。
小黑下意识地抓住了阿丑的脑袋，随后才反应过来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你们别过来，再过来……小黑就会捏碎我的脑袋。”
尽管身为“人质”，阿丑却一副越俎代庖的气势，冲着围过来的众人吼道。
这一幕，饶是见多识广的米利安都有些看呆了。
“你不可能杀人的，阿丑……”
“但现在，大人们说什么也不会相信的。”
阿丑一边气势汹汹地用近乎“自杀威胁”的方式恐吓着众人，一边头也不回地对着小黑说道：
“所以，我们先开熘吧。”
三分钟后，望着“挟持着”阿丑，消失在重重树影之中的红莲狮子，米利安揉了揉发缰的脸，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都叫什么事情啊……”
……


第八十九章 蜕变与惊变
“哪怕整个世界都放弃你，我也依然相信你。”
漆黑的洞窟内，帮着依旧有些惊魂未定的小黑点燃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油灯，阿丑神情坚定地说道。
那张丑陋的面庞上，一对彷佛向外透着光的眸子，让小黑一时间都有些看呆了。
“嘛，话虽如此……这段时间可能得靠你帮我搞食物了。”
“这附近现在应该都是你的同族吧，万一被它们发现，我没准会被吃掉。”
正用枯草隐蔽洞口的小黑，听到这话，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一瞬，情绪低落地垂下了头。
它知道阿丑说得没错。
那些早就习惯了吃人的红莲狮子，假如看到阿丑，怕是不管不顾就会直接吃掉他……哪怕他是自己的朋友。
红莲狮子一族，可没有什么同族之情，不……甚至就连血脉亲情这种东西可能都不存在。
即便是红莲狮子王，顶多也就是依靠强大的实力威吓它们，而非压制它们那股和野兽无异的残暴本性，更别提小黑这个本来就不算强大的同族了。
与其让阿丑和自己一起冒险，倒不如它一个人更好一些。
至少这样阿丑是安全的。
“吼！”
“你好啰嗦啊，小黑……我都说了，在你的嫌疑被洗清之前，我不会回去的。”
“万一你被那些勇士大人找到了，没有我掩护，你不是死定了？”
“至于怎么洗清嫌疑……你要是能把罪魁祸首的红莲狮子王打倒，大家应该就都能相信你了吧……大概。”
有些嫌弃地推开了低吼着的红莲狮子，阿丑用双手捧着脸说道：
“说起来，明明你的同族那么残暴，但我感觉小黑你总是很安静的样子，也没看你发火过。”
“说真的，有的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披着红莲狮子皮的人……”
阿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倚靠着石壁说道：“不过老爹总跟我说，越是老实人，愤怒的时候就越可怕……没准小黑你就是那种类型的吧。”
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小黑也不知道这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权当是夸奖了。
“这段时间，小黑你要是实在没事的话，就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更强一点吧”
“我们不可能每一次都依靠‘人质’这一套脱身的，而且要是万一碰上你那些同族，还得靠你保护我呢。”
阿丑抱着胳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你读过那么多书，脑瓜子还那么好使，没道理输给这些只有肌肉的蠢货啊。”
“而且要是你真的能变得比所有红莲狮子都强，再击败了那头红莲狮子王，你就毫无疑问是你们一族的王了，到时候无论是让它们改掉吃人的恶习，还是接受人类的文化，都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你不是一直想拥有真正的家人吗？我知道我也是你的家人，但你可以扩大下这个数量，要是能有其他和你一样通人性的怪物伙伴，我多少也能放心一些，至少你不会那么孤单。”
“嘛，我也知道这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但万事开头难嘛，总得有人去作出改变，你说是不是。”
随口说着彷佛天方夜谭一般的未来，阿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总是说些大话，这也是我的老毛病了。”
“不过小黑你要相信自己，你是我见过最天才的家伙了，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实现这个奇迹，那就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