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晚上了?这么快?
炎颜正纳闷,车轿旁有马蹄声靠近,随之传进来沈煜云的声音:“小柳说傍晚时恐有大雪,咱们今日是不是早些宿营?”
炎颜掀开车轿看了眼沉地发红的天,皱眉问:“派人去看看前面可有村庄屋舍,若落大雪,车轿倒也罢了,马匹恐要冻坏,需寻个遮蔽风雪的场子。”
沈煜云展开地图指给炎颜看:“咱们走的这条路几乎没标注有村庄和庙宇,不过探路的镖师回来说,向前大概再行走一刻香的脚程,有个荒庙可暂避风雪。”
炎颜展开地图,按照沈煜云说的路线往下一路寻去,地图上确实没标记有庙宇或者寺院。
沈煜云皱眉:“这地图我早默记下,这条路确实没有。可是镖师们回来说确实见到有个寺院,会不会是图上遗漏了?”
沈煜云有疑问,炎颜这会儿心里想的基本跟他一样。这毕竟是斛律家自己绘制的图,并非官家的地图,略有出入也很有可能。
现在炎颜要夜猎,商队为了迁就她,便放弃走官道改走岔路小道,为的是偏僻密林晚间炎颜猎妖比较方便。
炎颜是方便了,可是商队行进却也面临更大的风险。
离开了官道,又是完全陌生的偏僻岔路,一路上几乎全是茂密的树林,就没遇到过村庄,幸亏他们手里有绘制清晰的地图,不至于迷路。
只是突然出现一个地图上没标记过的破庙,炎颜心中始终有些质疑。
沈煜云见炎颜一时拿不定主意,便道:“要不商队还是继续往前走,等到了那破庙前查看过之后再说,实在不行就不投宿,咱们另外再想办法。”
炎颜点头:“眼下也只能如此。”
一刻香的脚程转眼就到,商队远远看见破庙山墙的时候,雪片已如扯絮一般纷纷扬扬盖下来,风也越刮越急,马儿湍喘不前,就连雚疏兽都被风雪掀地口中不住发出嘶鸣。
虽然才过酉时,漫天乌云眼见已成压城欲摧之势,商队实在行走吃力,炎颜和沈煜云只得令众人进庙中歇息。
庙宇山门洞开,两边原本粉刷的白墙墙皮早已落尽,墙缝里生着被冻死的荒草,正殿的后墙还塌了一块,猛浪狂风卷着一团团雪花从破墙洞里刮进来,与前面大开的正门形成穿堂之之势,吹得众人直哆嗦,赶紧把破败的殿门关上。
正殿上方供奉的是哪路神仙已经完全看不出样貌,神仙泥塑的脸只剩下灰扑扑的半张,鼻子往上和左脸全都烂没了。供台上也没个牌位,放供果的粗陶碟子被耗子山鼠趴在地上摔成几块,供奉的石头台子周围全是耗子屎。
炎颜亲自带人去后院查看了一番,发现这庙实在小的可怜,连僧侣居住的山房都没有,就只有前面一座正殿,连带后头半扇快榻完了的院墙,勉强还能囫囵看出个院子的形状。
这么破的庙,难怪地图上没记载。
炎颜觉得像斛律家那样有钱有势的大商队,多半不会在这样破败的小庙留宿,关键是想住也住不下。
炎颜怕把马匹牲口冻坏,用塑料布就着后院塌掉的半堵院墙搭了个临时的棚子,马匹和车桥勉强有了个遮风挡雪的地方。
炎颜跟商队的众人只得挤在庙子正殿里。
吃过了晚饭,炎颜坐在墙角阖目打坐。
今晚她不打算进须弥境,主要对露宿这地方不太放心,得照看商队。
沈煜云则守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跟炎颜一样充满警觉,能看得出他也同样不放心。
房顶上的窟窿也用塑料布封上了,庙里燃起两堆火,镖师伙计们把湿衣裳拿出来搭在火堆前。幸亏商队行走路线偏远,并没有随行的旅客,倒也不算特别拥挤。
外厢风雪越来越急,吹地山门不住地剧烈摇晃,发出“咣噹,咣噹”木头撞击声,看上去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
几个镖师抬着两块厚重的木板过去,准备把门顶起来,就在此时,门板突然摇晃的更厉害了,并传出“砰砰砰!砰砰砰!”有规律的敲击声。
显然是有人在外头敲门。
沈煜云立刻起身走了过去,站在门前仔细查看,然后回头对炎颜道:“好像有人声,只是风太大,吹得声音听不清。”
炎颜放出神识查看,随即道:“打开吧,是有人。”
立刻有镖师把好不容易关上的破木门拉开,屋里的火光映照出去,就见门外站着个须发洁白,道袍翩逸的老修士。
另外还有一对年轻男女,二人牵着马匹,衣冠显贵,女的面上还照着雪白的天丝帷帽。
出现的三人看上去气质出众,举止不凡,只是此刻外头的风雪实在太大,饶是三人都衣着讲究,也被风雪吹得狼狈不堪。
见门打开,白髯老者先对着沈煜云几人拱了拱手:“晚来雪急,且容方便一宿。”
另外一对年轻男女,男子连招呼都顾不上打,先一步夸进门,随后小心翼翼扶着随行的女子走了进来。
男子进来后只与沈煜云点了下头,举目向殿内扫视一圈,见角落里只有炎颜是这屋里唯一的女眷,便牵着帷帽女子的手直奔炎颜走过去。
第411章 夫妻?呵,糊弄谁呢?
眼见这对陌生男女直奔炎颜走去,洪玉修赶紧上前拦下,笑道:“抱歉,里头那位年轻姑娘是我们商队的东家,不方便。”
年轻男子斜撇了洪玉修一眼,一副居高临下的傲慢姿态:“你东家又怎样?这荒野破庙乃无主之地,任谁皆可留宿,凭你是天王老子,也没有私自霸占的理!”
洪玉修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打眼就看出眼前这位是个惯坏了的富家公子。
这种人本事不见得多大,脾气通常都臭得很。
洪玉修只得耐着性子继续解释:“话是这么说,可凡事还有个先来后到。这庙是我们先来的,没道理把先占了的地方腾给二位,对吧?”
洪玉修话虽说得软和,但意思却也说的明白:就是不让!
“你敢同我这般讲话,你……”男子正欲与洪玉修争执,话刚出口,就觉手臂被轻轻晃了晃。
男子立刻止住,低头看向身侧紧随的女子。
女子低低地声音温和柔软,从雪白帷帽里传出来:“这位大哥说的在理,既是人家先来的,我们便另寻别处落脚便是。不过搁浅一宿,犯不上与人争执。”
见女子这么说,男子翻了洪玉修一眼,“哼!”鼻腔内冷冷一嗤,甩袖子准备另寻歇脚的地方。
炎颜将刚才这些看在眼里,晏晏笑道:“这位姑娘,过来这边坐吧。这里挨着墙角又有火堆,比别处暖和。”
没想到炎颜会主动开口邀请,女子诧异地扭头向她这边看过来。
虽然隔着层面纱,但是薄纱被火光映照,炎颜仍能看见面纱下,女子姣好容颜露出的欢喜和诧异。
显然,尽管只一个晚上,女子也极不情愿跟商队的糙爷们儿挤一块。
炎颜一开口,挡在前面的几个小伙计赶紧挪开路让俩人走过去。
见女子走到近前,炎颜向旁边挪了挪,让出一块软乎乎的妖兽皮垫子,又厚实又暖和,女子感激地对炎颜点头道谢,在兽皮垫子上坐了下来。
她的帷帽帽檐很宽,兽皮垫子不算特别大,炎颜略偏了下头:“你这帽子上的纱帷都湿了,摘下来烤烤吧,一整宿呢,你一直戴着帽子歇息也不方便。”
女子也看出自己的帷帽有些碍事,听炎颜这么说,女子的手握住帷帽的白纱,询问的目光投向身侧的男子。
男子扫了屋里众人一眼,轻轻点了下头。
女子这才慢慢地摘下帷帽,露出面纱下的容颜。
她一摘下帽子,众人都好奇看过来。
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容貌算不得出众,顶多算得上端庄秀气,不过肌肤却生得极白,再加上通身的文静柔雅气质,给她不太出众的姿容添了许多分。
见众人都向她这边看来,女子脸颊娇涩微红,垂下了眼帘。
陪在她身边的男子见状,立刻皱眉道:“看什么?这般盯着女儿家看,有失礼数!”
商队的伙计镖师们其实也只是好奇才看一眼,被男子这么一嚷嚷,全都收回目光各干各的,全都不再理他二人。
说得就跟他们没见过漂亮姑娘似得!
哼!跟他们东家比,你女人可丑多啦!
漂亮女人现在对炎颜商队的人根本就没任何吸引力,整天对着炎颜那张脸,再漂亮的脸蛋也早就免疫了。
虽然跟炎颜坐在同一张兽皮垫上,但垫子本身就很宽大,两个女子身形又窈窕,坐下完全不成问题。
不过女子自坐下来,便始终安静本分坐在垫子靠边的位置,不曾向里头挪半分,一双踩着精致丝线绣鞋的小巧秀足齐齐拢在一起,垂着眼帘,手捧面纱安安静静在火上一点点烘烤。
从行动举止一眼就能看得出,这是个出身教养都很不错的姑娘。
炎颜将身侧矮几上一只新盏用开水温烫过,添了半盏素茶递过去:“天冷,暖暖身子。”
女子赶紧放下手上的雪丝纱帷,双手接过炎颜递来的杯盏,温柔含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