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章壁回来同她说妖邪容易盯上富贵之人,她当时尚未被妖邪附身,取下宝贝时候的情形金兰娇记得清清楚楚,虽然后来被妖物附身,附身之后的事她记不得,但现下破境而出,她身上的邪祟已除,先前的记忆便又涌上心头。
章壁的话前后矛盾,故意欺瞒引诱她取下随身护身符,这分明是故意让她被妖物附身,章壁加害意图已如此明显,她再执迷不悟,那就成了故意往人家设计好的套子里头钻。
虽然金兰娇对这段情感十分珍惜,可是最后一点理性还是有的。
虽然得知真相,眼下已经踏上了回程的车轿,即便如此,金兰娇也是悔断肝肠,追恨莫及。
炎颜安静垂目喝茶,没说话。
金兰娇皱眉:“你究竟是如何看出他这般用心?”
炎颜轻轻放下茶盏:“我并没什么依据,只凭直觉。此人生得羊目四白,生頾黑子,非善忠之像。举止间轻抚傲慢,缺少涵养,不似名门正派出身之人。而你举止典雅,温柔惠德,打眼便出身不俗。我不忍见你受欺,便借机试他一试,没想到他当真心怀叵测。”
金兰娇幽幽叹了一声:“我真是太蠢了,枉顾父亲母亲自幼诸般教诲。此刻仔细回想,这整件事中其实早已破绽百出,这份情也根本经不起仔细琢磨,我当早该察觉,却愚蠢至此……嗐!”
“他既是白雾殿弟子,将我带出来,当即便将我金家与苗家的交好彻底毁尽,如此他白雾殿除却轮回堂,便又少了一个即将合盟的大敌。简直一劳永逸!”
金兰娇说至此时,玉腮绯红,灌丹的指甲紧紧握紧手心里,显然又羞又愤又悔恨。
炎颜抬头看金兰娇:“凭你的聪颖,当初与章壁出来的时候,你家与苗家交恶便该能想到,为何还要跟他走?”
炎颜觉得这事儿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不过通常处在热恋期的女孩子经常智商不在线也是常理。
金兰娇摇头:“他当初带我出来时,叛逃师门被白雾殿护法带着十几个弟子追杀,浑身上下每一处好的,跑来见过的时候几乎成了血人儿。我见他真情如斯,才动了心。若非他当初命悬一线仍要与我厮守,我怎会如此轻率背离家门。”
炎颜冷笑:“哼,那一身的伤说不准就是他宗门故意给他搞的苦肉计呢。”
呷了口茶,炎颜皱眉问:“听你方才的意思,轮回堂和白雾殿关系不睦?”
金兰娇点头:“嗯,函湘宫的几大掌事中,这二家是修仙宗门,分别掌管函湘宫的诸宝护持和拍卖会场,这些年明里暗里一直争斗不休。”
炎颜点头,继而又问:“除了你家,苗家,还有这两个修仙门之外,怎得极少听闻南类空家?他家好像也是函湘宫主事之一吧?”
金兰娇点头:“不错,空家是主事之一。而且空家这一任家主空楠天是个难得的德行周正,颇有声望之人。空楠天结交广泛,人脉遍及黑白凡仙各路,十分广博庞杂。因他为人公正,故函湘宫但凡有无法决断之事,皆会请空家主出面调停决断,其余几家无不信服。”
静静听金兰娇讲诉函湘宫诸掌事的事儿,炎颜饮下半盏茶,问:“钜燕堡内可有天悲岛的势力?”
金兰娇绣眉微颦:“天悲岛自然是有的,不过他们只开了一家自营的拍卖行,而且门面并不大,主要经营天悲岛门内炼制的灵器和丹药。平日并不与其他商户来往,我家除了一小部分药材生意,亦极少与天悲岛有别的往来。”
炎颜好奇:“可是我听闻天悲岛在整个东方大陆实力非凡,怎么像钜燕堡这样的商贾云集的重镇,天悲岛反而没有势力?”
金兰娇:“天悲岛确实在修仙门中实力非凡,但他们与别家修仙宗门有些不同。就比如轮回堂和白雾殿,他两家虽然也是修仙门,但他们这样的宗门就比较看中利益。宗门专门设有经营贸易的司掌,也颇善经营,每年灵石收入十分可观,在修仙门中亦算得富足宗门,但若论修行,自然与天悲岛没法相比。”
说至此,金兰娇笑了:“天悲岛是修仙宗里头的清流,宗门正统,道行端方,主要以修行为重。从不与我们这些商贾争利,故而颇受各方势力敬仰。要是这样厉害的大宗争起来,哪里还有我们的活路呢!”
炎颜颔首。
看来天悲岛的声誉确实不错。
不过听说钜燕堡内并没有什么天悲岛的势力,她也放了心。
主要怕掀沈煜云的昔日旧疮。
接下来的路行的破顺遂,约莫行有月余,商队由小路转上官道,沿途驿站越来越豪华,大大小小的商队也明显多起来。
再向前行,官道也越来越宽阔,路面上专门碾入细石子,覆盖红窑泥压得平平整整,马蹄踏在上面会发出“嗒擦嗒擦”的脆响,颇有柏油硬路面的质感。
宽阔的砖红色官道笔直笔直通向尽头一座巍峨高大的铜钉城门。
炎颜站在车辕上,手搭凉棚远远观望大城,只见城门前进进出出,熙熙攘攘,商贾如云,行人如织。
隐约可见城墙内有楼宇林立,飞檐走拱,晃旗翻飞……
好一个繁华富贵乡。
寻找六星:房日兔
第445章 无暇鉴
因是冬日,天暗的早,才过酉时初刻,半空一片寒鸦掠过,就把天空染了层薄薄的暮色。
商队排在长长的入城队伍里,一点一点向着兽雕锭钉城门推进。
城门上方层楼里已经点亮一溜整齐的守城灯,成串的灯火静静伏在巍巍城上,仿若踞伏的烛龙,俯瞰下方陆续进入城中的众生。
坐在车辕上的炎颜好奇仰着头,看悬挂在城门上一面巨大的雪白玉璧。
“那个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她好奇指着白玉璧问车轿里整理包裹的金兰娇。
金兰娇探头往炎颜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道:“哦,那是无暇鉴。专门用来分辨妖兽和凡人用的。”
炎颜恍悟。
照妖镜呗。
“钜燕堡城门上挂这东西作甚?”问话的时候,炎颜探头往城门下方看去。
只见进进出出的众人从无暇鉴下方走过,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金兰娇系好包袱纽,见炎颜仍盯着无暇鉴在看,笑道:“无暇鉴是用来区分化作人形的妖兽和精怪的。对凡人和修士没什么用。”
炎颜诧异:“这城里妖魔精怪也能随意行走么?”
金兰娇点头:“嗯,但是妖物必须随身配有城中统一发的化形牒,才能像正常的凡人和修士那样在自由行事,否则一旦被抓,当即就会被送去官家专设的斩妖台处决掉,惩罚十分严苛。”
炎颜皱眉:“这么狠?”
金兰娇笑道:“现在已经算是好的了,允许可以化做人形的妖精进城。要搁从前,这是绝对不成的。跑进城里的妖精一旦被抓,就只有被斩杀这死路一条。”
金兰娇顿了顿,倒了盏茶给递给外厢车辕上的炎颜:“还记得我刚记事那会儿,大概也就四五岁吧,有一次,跟娘亲和大姊姊上城西的跋陀罗寺做敬海神道场,那是我头回去斩妖台那边,我当时印象特别深,那个地方阴晦气息极重,上空常年阴云遮蔽不见日光。”
“当时听娘亲跟我和大姊姊说,那是常年聚集的怨灵所化,怨毒气息已经成了肉眼可见的实质。据说每日夜晚降临还能听见鬼妖哭嚎,十分阴森可怖。”
炎颜听得入神:“那后来为何又让妖鬼入城了?”
金兰娇笑道:“这就又要提到这一任空家的大家主空楠天啦。因斩妖台上空的阴气越积越重,面积也越来越大,几乎要遮蔽半个南城。南城苗家的产业居多,苗家不愿再将斩妖台放在他家的地盘上,便要在各家地盘上轮流设置。”
“但是当初斩妖台设置在那个位置是有讲究的,那个地方地气厚,怨气不宜侵害生灵,若换了位置,恐折损城中气运。可是苗家又不愿退步,当时为这事争论不休,后来还是空楠天提出这个解决方案,干脆同意放妖入城,但入城的妖必须维持人形,并且不得作恶侵扰城中百姓,一经违反,即刻送上斩妖台处决。”
“自从这条政令颁布下来,被送去斩妖台的妖比从前少了许多,城南那边集聚多年的怨气也消散了,钜燕堡比从前更繁华。自这件事之后,空楠天的声望也在整个钜燕堡彻底传扬开来。”
炎颜静静听金兰娇讲完这些,有些担忧地问了句:“那隐身的妖兽怎么办?也需要办理什么特殊手续么?”
她担心吨巴。
金兰娇:“会化形么?如果会,就需要领个化形牒。如果一直保持妖兽状态就不用,不过进城之后,未化形的妖兽不能离开主人,否则被捉住就麻烦了。”
两人说话的空炎颜商队已经来到了城门下,沈煜云和洪玉修在跟城门守卫办理商队的入城手续,商队就暂时在城门旁边的空地上等候。
众人正等着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幽幽长啼,两匹炎颜从没见过的蛇首虎身的妖兽,拉着辆巨型车辇从人群后面扬长而来。
车辇华丽雍容,再加上两头高大妖兽威悍的外形,周围有家奴侍从拱卫左右,使得整支队伍看上去有种高不可攀的尊贵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