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疑问代词。
几,表示不定的数目。
两个字合在一起,这个名字的意思便是不知身为何人,不知家中排行第几。
听了这番解释,炎颜对何几的身世生出几分唏嘘。
她继而问:“你昨晚提出报酬的时候,不要金银却只要丹药,是为何?”
这个问题何几并没马上回答。
他沉默了会儿,声音低低地说了句:“我想成为修士。”
这个回答倒是有些出乎炎颜的意料,她下意识看向另一边的邢玉堂。
果然见邢玉堂也同样目露意外,朝她看来。
炎颜再次看向何几:“你想当修士,所以要三颗补气丹,是想借用丹药里面的灵炁修炼?”
听炎颜提到修炼的事,何几的眼神明亮起来。
他用力点头:“是!我知道你们修士的身体里都有灵炁,而普通凡人的身体里没有灵炁。”
“这种丹药我从前也看见修士服用过,他们说这种丹药就可以补充灵炁,服下这样的丹药身体里就会有灵炁,就能当修士了。”
炎颜一听就知道,何几这完全是道听途说,根本就没人与他讲过正经的修炼法门。
炎颜耐心与他解释:“只服用补炁丹是没办法成为修士的,想要成为真正的修士,首先需要唤醒你身体里的灵根……”
“噗通——”
炎颜话说了一半,就听见膝盖重重碰撞地面的声音。
她诧异低头,就见何几已经恭恭敬敬双膝跪在她的面前。
炎颜皱眉;“这是干什么,起来说话。”
何几非但没起来,反倒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求女神仙传授何几修炼法门,何几愿意给女神仙当牛做马,以命相报女神仙大恩。”
说完,又是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
炎颜笑道:“我不需要牛马,想修炼也并非难事,你且先起来说话。”
何几很顺从,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膝上的尘土,躬身对炎颜恭敬行了一礼:“何几真心诚意,万望女神仙成全!”
炎颜点头:“你也是一心求得上进,等我徒儿回来,我让他传授你修炼法门。”
何几再三拜谢,自怀中取出昨夜里挣得的四颗补炁丹。
他自己留了一颗,将其中的三颗奉到炎颜面前:“女神仙的大恩何几无以为报,这三颗丹药便算作我与神仙求求学的束脩。”
炎颜看了眼何几手中的三颗补气丹,没收。
何几对炎颜的目光很敏感,赶紧解释:“我自幼无父无母,全凭街坊周济才得长这大,邻家孙婆婆近日病的厉害,我想将那颗丹药带回去给她养病用。”
炎颜点头:“你有这份反哺之心亦算有情之人,这几颗丹药我不要,你都留着吧。若能开启灵根便能用得上了。”
他几人边说边走,不觉已走到了距离来升客栈当街的路口。
这个路口正是昨晚何几领着他们转向夜雾荒野的那个路口,再往前不远就是来升客栈。
不远处的路边上围拢着一群人,正指指点点不知说些什么。
第836章 这个死的啥讲究?
一个矮胖男人自人群中挤出来,一脸悲切地抹着眼角。
炎颜和邢玉堂一看这人皆是一惊。
自人群里挤出来的胖男人,正是来升客栈的掌柜。
看见炎颜和邢玉堂,原本打算离开的脚步立马站住不动了。
站在人群边上,一边拿袖管擦眼泪,一边拍着大腿哭喊:“哎呦我的冯二诶,我来升客栈最能干的伙计诶,我还等着你回来给我照应客栈呐,你怎得就突然走了诶……”
他哭的声调宛转悠扬,嗓门儿洪亮,顺风能传出五六里地,炎颜和邢玉堂就算想装看不家都不行了。
来升客栈掌柜的嘴里哭的“冯二”就是昨晚上带路,下回去的那个伙计。
走到这个路口冯二不愿去夜雾荒野,便与炎颜众人分别,独自回客栈去了。
炎颜和邢玉堂原确实不打算进人群去看热闹,听见来升客栈掌柜当街哭嚎的竟是冯二,俩人同时停驻了脚步。
炎颜和邢玉堂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惊疑。
冯二死了?!
昨晚在这里分别的时候,他们分明没有感受到任何妖息。
连吨巴都没反应。
而且只有这么短的路程,冯二从这个路口走到来升客栈,最多用不了半刻钟,这短短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感觉到了炎颜和邢玉堂的特殊气质,他俩走到跟前的时候,围拢看热闹的百姓自动让开一条路。
炎颜和邢玉堂并没跟哭天抢地的来升客栈掌柜的说话,径自走进了人群里。
何几跟在两人后头。
见炎颜和邢玉堂进去,来升客栈掌柜也赶紧跟了进去。
众位围拢的中央,一个年轻伙计打扮的男子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身体呈特殊的诡异的扭曲姿态。
伙计浑身上下的衣裳干干净净不见打斗的痕迹,只有扭过去的头下方洇出好大一摊浓稠的血浆。
从穿着打扮就能轻易分辨,死者的确是来升客栈的伙计冯二。
邢玉堂走上前,蹲下身,伸手捏住冯二的下巴,将尸体已经彻底僵硬的头脸转过来。
炎颜也走了过来。
邢玉堂把冯二糊满血的头脸转过来的时候,她恰瞧得清楚,不由惊叹:“他的眼!”
冯二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口,甚至干净的衣服上看不出任何打斗的痕迹。
可是他的一双眼睛却没了。
连带眼皮一起被挖走,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血窟窿,都能一眼看到颅腔子里头去。
血从空洞的眼框子里流出来,已经彻底干涸,黏糊糊地沾了满脸,配上两个空洞的黑眼眶子,就像痛哭过的泪,看上去血腥又诡异。
“这个人是被挖目而死的呀!”
就在炎颜和邢玉堂观察尸体的时候,一个声音自背后传来,异常耳熟。
炎颜回身,就看见博承贤和陈真一大一小两只,不知啥时候回来的,此刻就站在自己背后。
炎颜额角青筋挑了挑,没看陈真,瞪向博承贤:“我不是让你送他去私塾么,怎么又给领回来了?”
博承贤一脸无辜:“徒弟确实把他送回去了,我还陪着他回家取了书箱,亲自把他送到包子铺斜对面的私塾门口。”
听这位置描述,炎颜知道博承贤没说谎,她没做声,只拿眼睨着。
炎颜的眼神自带威压,看得博承贤没来由就有点紧张。
他咽了咽吐沫,继续说:“这孩子刚进私塾就又出来了,我问他咋回事儿,他就把我领进了私塾,然后我就看见他师父,呃,不对,应该叫夫子。那位夫子喝得烂醉,坐在地上,靠着课堂的书桌腿儿鼾声比打雷还响……”
炎颜挑眉。
如果她没记错,昨天陈真去听书,理由就是夫子喝多了。
今天这位夫子又多了!
炎颜有点怀疑陈家娘子是不是叫这夫子给坑了……
见炎颜没做声,博承贤松口气,继续道:“徒弟见这孩子留在课堂上也无益,他还想上昨日那茶肆去听书,徒弟便带着他去听了书,散场后,这孩子也没地方玩儿就又跟着徒弟回来了。”
博承贤给炎颜讲述送陈真上学又回来的整个经过,陈真却好像对夫子醉没醉酒并不在意。
绕过炎颜,孩子凑到了冯二尸体的跟前。
蹲在邢玉堂身边,陈真就着他的手打量死掉的冯二,边打量边说:“这人的死法是丢了眼睛,应是叫噬眼鸟给啄去了!”
邢玉堂松开死尸的下巴,扭头看蹲在自己身边的孩子,虽然没说话,却皱了下眉,然后抬眼看向炎颜。
显然,他对这孩子的再次出现有点意外,同时也因为与这孩子不熟,并没打算亲自询问孩子刚才他说的那些话的含义。
接收到邢玉堂询问的目光,炎颜笑起来,道:“他夫子喝多了,所以他没去念书。”
邢玉堂的严肃的目光凝着炎颜,眉心又拧地紧了些。
谁要问这个!
这女人……
他怀疑炎颜是故意的。
炎颜的确故意的。
她的性格就是这样,不管跟谁,只要看对方一本正经她就想逗逗人家。
有点皮,有点痞,没恶意。
看见邢玉堂果然脸更沉了,炎颜笑开,撑着膝盖,附身问陈真:“这个死法有何讲究?”
陈真一本正经地解释:“噬眼鸟专门食人眼睛,目之所见,眼前的荣华富贵。暗示“贪”就是所谓的贪得无厌,见钱眼开。”
听完陈真的解释,炎颜轻轻颔首:“所以,这个人的死法跟夜雾荒野里那些遇害的人的死法,都一样,同样是有缘故的死法。”
陈真一本正经地点了下头:“可以这么说。”
“可是”
一直未开口的邢玉堂突然说话了。
他慢慢地站起身,看了眼周围:“那两个人遇害,皆是在夜雾荒野。而此地,却并非夜雾荒野。”
邢玉堂说完这句话,就连周围围观看热闹的人群都安静了下来。
炎颜看他一眼:“所以,这具尸体出现在这里,就证明妖怪不光在夜雾荒野里害人,在这镇上的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