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拥而上,似乎生怕拿不会自己的东西一样。售票员喊着:“都别动都别动,让我来发给大家!”但是没有人理她。售票员对我说:“还是你吼一句吧。”我说:“你吼都不管用,我吼能管用?”售票员说:“哎呀,你说话都不管用的话,还有谁说话管用呀?”
我也就只好试了试:“大家都别抢,让售票员一一发给大家!”
大家果然不再动了,纷纷坐回自己的位置,这倒是让我惊讶的很。我才不信是我帮他们挽回财物,所以他们才如此尊敬我了。那就只能是因为我刚才假装地痞耍了耍狠,所以现在就就说话如此管用了!早知道是这样,我该在上车的时候就这么狠,没准连车票也省了呢。
售票员拿过尼龙袋,一一发给大家东西。我从地上捡起钢管,装回到自己的行李包中,又和前面的美女姐姐攀谈起来:“姐,你没事吧?”美女姐姐惊魂未定,呼着气说:“没事了,还是多亏了你!”我嬉笑道:“嘿嘿,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嘛。”美女姐姐捂着嘴笑起来:“这回报也太大了!”我耸耸肩:“好人有好报嘛。”
美女姐姐看着我说:“你不会真是道上的吧?”我压低了声音:“当然不是,我骗他们的,我就是个普通的学生而已。”美女姐姐说:“那你的胆子可真大!不过你怎么在行李包里装着钢管?就算不是道上的,估计在学校也是个小混子吧,和我弟弟一模一样!”
这是我第二次听她说起她弟弟了,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弟弟到底是谁啊?在哪念书?”
美女姐姐倒叹了口气:“他学习不好,在城南职业技术学院呢,叫李文超,和你一样整天打架,书包里背着不是钢管就是砍刀,经常伤痕累累的就跑我那儿去了。”
我一听是职院的,就来了精神:“职院的打架正常啊,那学校就没有不打架的。”
美女姐姐又问我是哪个学校的,我犹豫了一下说是北七的,也没说自己被开除了,感觉挺丢人的。美女姐姐说:“北七的呀?听说前几天死了个人,你知不知道?”我一听这话,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整个人都没有精神了。美女姐姐奇怪地问:“你怎么了?”我摇摇头说没怎么,有些困了,便假装闭目养神,美女姐姐也不再和我说话了。这期间,售票员一直在发着财物,发到我旁边这位大妈的时候,她着急的在里面翻着,却只找到一条金项链,另外两个金戒指却是不翼而飞了。她“哇”一声哭了出来:“我的戒指呢?!”
售票员也慌了:“我不知道啊,东西都在里面,我可是一个子儿也没动!”
那大妈不依不饶,硬要抓着售票员的领子说是她悄悄拿了,两人就这样争吵起来。
我却知道售票员没那么大胆子,肯定是之前那个瘦汉子私吞了金戒指,只把金项链丢进尼龙袋了。不过我懒得管这事,确切的说是懒得说话。美女姐姐刚才的一句话,让我一下又回到了那个晚上。刀光剑影寒,北七满地红。杨梦莹就那样倒在我的面前,然后又是众人绝望的哭嚎……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浑身发冷、发寒。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那天晚上的回忆一直撞进来,杨梦莹的身影一次又一次地在我眼前倒下去。那声枪响,那片雪花,那个人影,那声哭嚎……我的头突然剧烈的疼起来,好想要让周围安静下来,可是售票员和大妈始终絮絮叨叨个没完,而且互相骂的越来越脏,她们明明没有那种功能却还想要草对方的全家。
我的脑子突然“嗡”的一声,猛地爆出一句:“再乱就把你们丢下车去!”
我看不到自己的模样,否则我一定会吓到的。因为现在的我,就像是个地狱里来的魔鬼。而且我也不是伪装出来的狠毒,因为我真的敢把她们丢下车去,只要她们再敢乱一声的话。
好在她们并不敢不听我的话。不止是她们,就连整个车厢都安静下来。我又无力地摊在车座上,全身几乎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正文 第368章丶发烧
这种情绪一直延续到东关镇,甚至没有和美女姐姐道个别,我就晃晃悠悠地下了车。再次踏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已经没有了第一次被开除时的心境,根本没有心思再去伤春悲秋,一心只想早点回家去休息,感觉自己的身体真真是随时都要跨了。路上好死不死地碰见几个以前曾经欺负过我的初中同学,我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立刻从包里抽出了钢管,然后阴气森森地看着他们。但其实我自己知道,现在我这个身体,被人随便推一下就起不来了。
岂料他们立刻缩到路边,连看都不敢看我,更别说再过来欺负我了。我手里握着钢管,继续摇摇晃晃朝家的方向走去。来到家门口,一树桃花开的正艳,我坐在树底下的石头上,重重地喘了会儿气,把钢管藏在树上的一处枝桠间,这才拎了包走进家门去。母亲正往炉上热着一壶开水,看到我进来吓了一跳:“浩浩,你怎么回来了?”我把包放在地上,低低地说了一句:“被开除了。”没敢去看母亲的表情,我径直朝自己的卧室走去,铺开被子就躺下睡觉了。已经连续七天七夜没有好好睡过一次,再加上前段时间打架受过的伤,我现在的身体就像是一部随时都会散架的机器,都不知道自己是凭着什么样的毅力撑到今天的。
隐约听见母亲在收拾着我包里的东西,隐约听见炉上的茶壶发出轻轻的微鸣,隐约听见窗外呼呼而过的风声……终于到家了啊,终于能好好休息了……我把整个身体都缩进被子里,从头到脚都捂的严严实实,似乎这样才能给我带来安全感。现在的我本应是疲惫不堪,挨着枕头就能睡着的状态,可是我躺在被窝里迟迟都睡不着,脑子里仍旧不断闪回着那一夜大雪的场景,枪响过后,世界万籁俱寂,一个身影缓缓地倒在我的面前……
这个镜头不断在我脑海里重复、闪回,根本就不是自己能控制住的。我缩在被子里,企盼自己能尽快睡着,但始终都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整个人也是混混沌沌的。不知过了多久,母亲在床边叫我:“浩浩,起来吃饭,吃了再睡吧。”我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地说:“不吃了。”然后又继续缩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知不觉,似乎又回到那个雪夜,漫天的雪花飘啊飘啊,却只有我一个人在雪地里奔跑着,似乎想抓什么东西却怎么也抓不到。
终于,我放弃了,停下来,蹲在雪地里。整个世界似乎都只剩下我一个人,漫天的雪花几乎要把我的身体盖住。好冷啊,我打着哆嗦。在雪地里,当然会冷,我这么想着。我应该回家去,回家就不冷了。可是我又记得,自己不是已经在家了吗?怎么还会这么冷呢?
我倒在雪地里,身体从里到外都发着冷,牙齿也跟着打起颤来。似乎有人靠近,猛地将头顶的一片大雪挥去,一只温暖的手贴近了我的额头,紧接着母亲慌乱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么烫,你发烧了!”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发烧了,怪不得浑身上下这么的冷。母亲连忙找来退烧药,让我就着温开水服下,这才重新让我躺下,又用湿毛巾搭在我的额头。
我的身体依旧哆哆嗦嗦的,从里到外都发着冷。母亲隔一会儿就去浸浸湿毛巾,回来继续搭在我的额头上。不知不觉我又睡着了,母亲似乎在我身边cāo劳了一夜。到了天亮,我仍是觉得冷,浑身都打着摆子,像是羊癫疯发作一样。母亲吓坏了,连忙出去找医生。医生就是附近诊所的,周围居民生个小病都去找他。他一看我这个样子,先是给我量了量体温,说:“都快三十九度啦。”便给我打了一针,说再看看情况,便收拾东西走了。
过了半天,我的身体仍是没有半分好转,似乎还有加重的迹象。母亲慌了,又把那医生叫来了。医生又量量体温,也略带慌乱地说:“都快四十度了,赶紧送到大医院去吧。”母亲背不动我,便去求助宇城飞的妈妈。宇母又到邻居家找了个叔叔过来,这才把我送到镇上的医院去。到了医院,医生给我诊断了一下,说道:“这是积劳成疾啊。”宇母在旁边奇怪地问:“他一个小孩,积什么劳?也没人让他干活啊。”医生说:“不只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别看他是个小孩,估计经历过咱们也没经历过的事。行了,治病要紧,先送他回病房。”
这时候我已经烧的开始说胡话,据母亲后来回忆说,我满口的都是:“杀,杀死他。”
输了一个多小时的水,烧终于慢慢降了下来,没有先前那么厉害了,但也没有完全退尽。始终都是低烧,在三十八度左右徘徊,我也一直都神志不清的,有几次睁开眼睛就问:“我的钢管呢?”母亲也权当我都在说胡话,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如此过了三四天,低烧始终不退,母亲也没办法了,只好把父亲叫了回来。父亲身上一股子汗臭味,刚从工地回来就到医院了。他把手搭在我额头上,疑惑地说道:“不烧啊?”母亲说:“烧的,是低烧。”父亲说:“屁嘞,我看就不烧,许是体温计坏了。”然后拔了我手背上的输液针,一把就将我拉了起来,认真地问我:“儿子,能顶住么?”
我浑浑噩噩的点点头。父亲笑了:“这就对了,这点低烧算个啥,出去走走就好了。”然后不顾母亲的劝阻,拉着我就出了医院。我浑身绵软无力,没走两步就出了虚汗。父亲拉着我跑了两步,最后把我拉到一家羊汤店里,进去就冲老板喊着:“给我来一大碗羊汤,里面要多多的放胡椒粉!”过一会儿,老板就端来一碗羊汤,放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