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谨行急急地追问,电话那头却一下没了声音,“朱意,回答我!”他急道。
朱意没有回答,直接挂了电话,孟谨行再打过去,她却关机了。
邬晓波转头看了一下一脸乌云的孟谨行,“别难过,既然救下来了,会没事的。”
孟谨行勉强点了下头。
车进医院,孟谨行打电话向华蕴仪要了陈运来的病房号,与邬晓波直奔住院楼。
李红星陪着陈运来,见孟谨行和邬晓波推门进来,表情沉重地朝他俩点了点头。
孟谨行加快步子冲到病床前,看到陈运来双眼圆睁却空洞无神,心头一紧,伸手搭在陈运来肩膀上,低声唤道:“运来!”
陈运来表情木然,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嘴里发出喃喃的声音:“完了,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
李红星道:“洗胃醒来以后就像傻了一样,谁跟他说话都是回这么一句。”
孟谨行鼻子一酸,眼泪立刻涌进眼眶。
三人从病房退出来,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李红星叹着气道:“他到长丰不久我就认识他,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这么些年,看他一步步发家,基本上都走得很稳,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岔子。”
邬晓波就着李红星的话问了陈运来自杀的原因,听完摇头道:“还是年轻气盛啊!以陈氏实业目前的规模,完全没必要步子一下跨那么大。”
孟谨行低头沉默着。
朱意那句话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良久,他转头看着李红星问:“他的公司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市里已经介入了。”李红星道,“他的资金链完全断了,清盘拍卖是唯一可行的路。”
李红星突然像想到了什么,紧接着问:“运来的公司垮了,对你也有影响吧?我听他说过,要到广云撑你一把。”
邬晓波闻言吃惊地看向孟谨行,“陈氏在广云投资了?”
孟谨行摇头,“只跟他讨论过项目设想,具体的细节都还没有涉及。”
李红星吐了一口气,“还好,要是已经签了投资协议,麻烦就大了。”
邬晓波看一眼孟谨行,在他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得知创天的变化后,孟谨行虽然已经在考虑广云的招商要改变过于依赖创天和陈氏的状况,但那个立体农业项目,他还是寄希望于陈运来。
直到这一刻,他才不得不强迫自己要面对现实。
话虽如此,比起此刻的陈运来,他的工作并非无计可施。
回首看一眼病房,他突然皱眉,“出了这么大的事,没通知运来的家人么?”
“通知了,雁荡赶过来没那么快。不过,姜琴芳的手机一直关机,始终联系不上。”李红星道。
“他们夫妻俩最近关系怎么样?”孟谨行烟瘾上来,摸出烟来放在鼻子底下来回嗅着,“琴芳常去澳门吗?”
“运来现在是天南海北地跑,他俩基本是各玩各的。听观山的人说,姜琴芳在澳门赌得很大,一晚上输个几十万眼都不眨。”
进赌场输赢几十万根本算不上多,但在李红星这样的基层jing察眼里无疑是巨款,就是孟谨行也觉得姜琴芳赌得太大。
人家的家务事,孟谨行没兴趣管,但陈运来出了这么大事,姜琴芳人都找不到,就实在让人气不打一处来,“让蔡头想办法去查一下,怎么着也得把姜琴芳找来才是!”
“邬老,谨行!”华蕴仪此时走过来,与邬晓波握手寒暄。
孟谨行给李红星作了介绍,又问了陈运来的情况,然后看着表对李红星道:“大哥要不先去吃点东西,我在这儿陪着,你顺便帮我送下邬老。”
“你不回去吃么?”华蕴仪道,“你爷爷今天有客人来,特意关照了要我们都过去吃饭。”
孟谨行一愣,“爷爷很少请朋友在家吃饭,什么客人这么隆重?”
“说是解放那会过海去的老兵,抗战那会儿的生死之交。”华蕴仪道,“岁数也不小了呢,带着儿子回来认亲的。”
“那你回吧,我陪着。”李红星立刻道,“反正医院食堂的饭菜不错,咱兄弟不讲这客套。”
孟谨行在李红星肩上拍了下,“那我晚上来换你!有什么情况打我电话。”
送了邬晓波,孟谨行与华蕴仪一起赶到孟祖生家,没进门就听到一屋子笑声,孟祖生的声音尤其宏亮。
见到儿媳和孙子一起进门,孟祖生立刻朝他们招招手道:“来,你们娘儿俩快来见见!”他说着朝身边一位须发皆白的八旬老翁道:“青松兄,这就是我的小儿媳和小孙子。”
孟清平在一旁补充,“蕴仪,这是黄叔,这是黄叔的儿子平波兄。”
母子二人与黄青松父子见了礼,坐下来安静地听着。
大半小时后,孟谨行终于听明白了,抗战那会儿,爷爷与黄青松是战友。
上高会战那阵,黄青松负伤,孟祖生九死一生把他从战场上救下来,二人从此成了莫逆之交。
此后,二人随部队转战西南,在雾都驻扎了一阵子,各自结婚生了孩子,孟祖生的第一任妻子和大女儿在一次大轰炸时,为了救黄平波双双殒命,黄青松当时就让黄平波认了孟祖生为干爹。
抗战胜利后,孟祖生脱下军装从商,与一直留在军队的黄青松最后失去了联系,一晃就是几十年。
孟祖生与黄青松老哥俩从抗战聊到现在的生活,兴致勃勃,仿佛一下年轻了几十岁。
一直在厨房忙活的孟谨言夫妇俩做了一桌子的菜,来请大家上桌吃饭,孟谨行连忙帮忙摆碗摆筷一起张罗,又扶黄青松坐了主客位。
黄平波对孟清平笑道:“令郎不仅一表人才,还知书达礼,可见家学渊源!”
“哪里,平波兄过奖了!”孟清平谦虚着为大家倒了酒,“他呀,难得在家,这点礼数都做不到,也枉做一方父母官了。”
“哦,小行如此年轻就已为官一方,可见虎父无犬子啊!”黄平波笑道,“只是不知道,小行在哪里高就?”
孟谨行立刻应道:“都江下辖的广云市。”
“广云不错啊!”黄青松接道,“我记得,这地方一直是富庶之地。”
“时ri不同啦。”孟祖生道,“小富即安,不思进取,这些年早被南方的城市甩在屁股后面啦!”
“是啊,如今国内大搞经济建设,广云这样的农业县市,如果不改变,经济总量落后是难免的。”孟清平话是对着黄青松说,眼睛却连着瞟了儿子两眼。
孟谨行不好意思当着客人反驳父亲的观点,便含着笑做洗耳恭听状,并未开口说话。
倒是黄平波摆摆手,冲孟清平道:“清平老弟此言差矣,农业并非不能拉动经济的提升,就看你的眼光是否够长远!”
孟谨行眼放jing光,欣喜地望向黄平波,“还请黄叔指点!”
第440章 死路一条
黄平波说起农业眉飞sè舞,一桌子人都安静下来听他大谈特谈如何根据土壤和气候条件发展立体种植和养殖业。
这个话题,对于孟家大部分人来说,安静的倾听完全是出于礼貌。
唯独孟谨行兴奋不已,尤其听说黄平波在海峡那边就是搞大型农场的,他觉得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不失时机地向黄平波介绍广云的立体农业项目。
黄平波对这个项目极感兴趣,连连表示要跟孟谨行去广云看看,如果合适,他很愿意来大陆投资农业项目。
孟谨行求之不得,当下就邀请黄平波周一随自己一起回广云看看,黄平波欣然接受。
饭后向孟祖生和黄家父子说明情况,孟谨行去医院换了李红星值夜。
陈运来一直粒米未进,躺在床上始终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华蕴仪告诉过孟谨行,陈运来已经没什么大碍,现在的情况其实更需要心理医生。
李红星走后,孟谨行在g边坐了一阵,想想还是将陈运来一把拖了起来,“走,找地儿喝酒去!”
陈运来如同一具空皮囊,软塌塌地被拖起来歪坐在g上,没有一点要跟去的意思。
孟谨行看着他道:“你死不打紧,可能姜琴芳也不会当回事,但孩子呢?孩子怎么办?”
陈运来依旧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孟谨行进一步道:“还有你在老家的父母,你打算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告诉你,你别指望有人帮你孝敬父母养孩子,除了你自己,没人会对他们当回事!”
陈运来的头往下垂了垂。
“还有,你跛脚的仇才报了一半,这么快就准备不报剩下的一半了?”
陈运来歪起头看着孟谨行,有气无力地回应道:“我都破产了,拿什么报仇?”
看他说话了,孟谨行心下松口气,缓和了脸sè道:“你十几岁出来的时候,不也身无分文么?运来,只要命在,一切可以从头再来!”
他说着伸手拉了陈运来下g,“走吧,陪你喝个大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陈运来拖着两条腿,由孟谨行扶着,一瘸一瘸地走着,整个人还是没有几丝生气,他也没有再接孟谨行的话。
省人民医院后街的小巷一溜儿开着许多小饭店,平时医院陪护的家属们常来这儿吃饭喝酒,也时不时有医生、护/士来找地儿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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