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谨行点了支烟,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雷云谣没有离开,而是拉了把椅子坐下来,说:“知道么?当你接到电话失了魂似的离开,我感觉自己从那一刻真的失去你了!”
孟谨行夹着烟的手抖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接了什么电话,为什么要满脸是泪地离开,而接下来,铺天盖地的消息传来,作为妻子,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雷云谣的声音哽咽了,“对,现在我们都知道,你只是陪邬老去的,但你能说你不是为自己去的吗?”
孟谨行低下头,狠命地抽着烟。
雷云谣轻轻拭去脸上的眼泪,幽幽地说:“以前,你舍不得让我掉一滴眼泪,听到我哭,你比谁都着急。可是现在……我曾经以为,你心里装的那个人是钟大姐,直到你流着泪什么都不想就出国,我才明白,你一直藏在心里的那个人是她!”
孟谨行无言以对,他不能否认,那样他更对不起邬雅沁,但他同样不能承认,陷雷云谣于痛苦,尽管这种痛苦随着邬雅沁的死已经产生。
雷云谣终于站了起来,缓缓地向门外走去。
孟谨行想说“对不起”,但嗓子眼里像被塞满了东西,堵得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裂痕这个东西一旦生成,弥补是一件长久的事,甚至很可能永远都不能弥补。
孟谨行心里清楚,邬雅沁的死,为他最终做了一个选择,而这个选择,其实对雷云谣是不公平的。
这天晚上,他睡在书房,没有进房间。
第二天早上洗漱吃早饭时,没见雷云谣,华蕴仪让他去叫,结果门开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雷云谣早已离开,g上放着一封信。
“谨行,我回申城了,调动的事就此作罢。另,我会准备好离婚协议书寄给你。云谣即ri。”
华蕴仪站在儿子身后,读出这两行字后,大惊失sè,“怎么突然要离婚?”
孟谨行一声不响地回到餐厅,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着。
华蕴仪看儿子这个样子,一肚子的问题都只能咽下去,一个转身回自己的房间,跟孟清平商量对策去了,等他们夫妻俩商量完出来,哪儿还见孟谨行的人影?
孟清平没有妻子的耐心,立刻打儿子的手机,没响两下,孟谨行就接了,“爸,我回广云了。”
“你以为一声不响走了就万事大吉?”孟清平没好气道,“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婚,谁提出来的?”
“……”孟谨行沉默好一阵,才低声道,“我们没有具体谈过,可能云谣觉得这样更好一些。”
“谨行啊,云谣的母亲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好,可云谣对你可是分毫不差,这样的妻子你要是放弃了,绝难找到第二个!”
“我知道。”
“知道你不去申城找她?”
“爸,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什么?”孟清平怒火窜起,“不就是你心里想着邬雅沁么?你别忘了,她已经死啦!”
孟清平越说越怒,全然不在意电话那头的孟谨行一直沉默不语,“是,云谣不能生了。但这个问题,你没介意,我和你妈也不介意,相比一个孙子,我们更在意她对你的付出!小行,不要忘记我从小是怎么教你的,做人要守根本……”
坐在长途班车上的孟谨行看着窗外,耳中听着父亲一遍遍的唠叨,他知道在这种事情上,他是不可能与传统的父亲达成一致观点的,父亲永远也不会明白,时至今天,雷云谣最在意的东西,他恰恰分不出来了!
也许,若干年后,他的伤结痂了,会重新爱了……
雷云谣受伤的心,在若干年后也许也慢慢痊愈了……
但是,眼下的坎,他俩都迈不过去。
这些,父亲是不会明白的,在老辈人的眼里,爱情是最虚幻的东西,根本不值得与现实抗衡。
“叮……”
手机上跳出一条短信,雷云谣发来的,“别去跟爸妈辩解,就说是我要求离婚的。”
孟谨行的鼻子一阵发酸。
他仿佛看到许久以前,那个有点小促狭的女孩,与他一起坐着班车从观山到长丰,眯着笑眼说他“坏”。
他拿起手机,回她的短信:一切都听你的!
司机突然打开了车载音响,孟谨行头ding的喇叭里倾泄出熟悉的音乐,竟然是他与邬雅沁最喜欢的那首flymehe,泪水瞬间模糊了他的眼睛。
窗外响起一阵惊雷,闪电划破天空,云层乌沉沉地压下来,大地瞬间变得一片漆黑,车厢里充斥着对鬼天气的咒骂,豆大的雨点很快砸在车窗上,劈劈啪啪间,云层一点点退开去,天sè又亮了起来,雨却越来越密集。
到广云下车时,雨止了,天边难得地挂起一条彩虹,斑斓夺目。
孟谨行站在马路牙子上点起一根烟,慢慢地抽着……
第449章 强压悲痛
当晚,孟谨行独自去了江一闻的宿舍,他一遍遍地抚摸着江一闻用过的桌椅,难抑心中酸楚。
江南的电话恰在此时打来,听他语声失常,坚持开了车过来拉他去了听风居。
二人坐在听风居的包间内,江南为打破沉闷的气氛,当先开口:“我正式离开创天了。”
孟谨行低头喝茶,只淡淡一句:“也好。”
“孟头儿,逝者已去,节哀!一闻的后事,我们会替他办好,徐旸前两天来过电话,他和蔡头他们已经为江一闻的父母作了妥善安置,你放心,我们会把他们当自己父母来照顾!”
孟谨行抬头道:“他的父母由我来养!过两天,我会回趟申城,把他们接过来。”
江南没作任何犹疑,马上说:“也好!反正我在广云,接过来,我们一起照顾。”
孟谨行深深看他一眼,“谢谢!”
第二天上班,潘平进来请示工作安排,孟谨行正低头审阅积压多时的文件,头也没抬就说:“你问一闻……”
话才出口,惊觉江一闻已逝,心头怆然之余,抬头对潘平挥手道:“你说吧。”
潘平理解孟谨行的心情,同时自己也为江一闻的去世难过着,赶紧将当天的工作安排向孟谨行作了汇报,请示有没有需要调整补充的地方,得到明确指示后,他没敢再打扰孟谨行,快速退了出来,刚关上门,朱志白到了。
“谨行在吗?”朱志白问。
“在。”
潘平正要替朱志白敲门,朱志白一把拉住他,悄摸声儿地问:“他情绪怎么样?”
潘平黯然道:“老以为江秘还在。昨晚在江老板那儿待到下半夜才回的宿舍。”
朱志白叹口气,朝潘平挥下手,示意他去忙,随即抬手敲门。
“请进。”孟谨行低沉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朱志白立刻推门而入,故作轻快道,“我猜你已经到办公室了,还真是!”
“你也挺早。”孟谨行强压下失去江一闻的痛,站起来迎朱志白,“这边坐!”
朱志白递了烟,潘平送茶进来,出去替他们掩了门,未等朱志白开口,孟谨行就问:“这一个多月,县里是怎么个情况?”
“刘正纲上窜下跳的,自然是想取而代之,但眼下受成梁之累双开已成定局,当然不足为虑。”朱志白吸着烟道,“倒是马邦民和冯辉二人,想法很多啊!”
马邦民是余旷达班底中的人,市纪委副书记,当孟谨行身陷谣言、去向不明时,身处孙季维直管之下的广云纪委的马邦民,有此表现倒也不足为奇。
至于冯辉,作为刘战从京城带过来的空降兵,如果多有想法,那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孟谨行沉思了一阵,“邹毅呢?”
“他?”朱志白不屑地撇撇嘴,“刚听说你外逃时,逢人便说他自己有眼光,早看出你居心不正。等到杜方华被双规的消息传来,他立刻又变得惶惶不可终ri,忙不迭地主动找许福承认错误。”
朱志白停下喝了一口茶,继续道:“除了这些,我俩这次估计都逃不过组织处分。”
孟谨行朝他歉意地点了下头,“我自己是有心理准备的,就是连累你了!”
“哪儿的话!”朱志白爽快地摆手,“事从紧急,当时的情况,你也根本来不及申请备案。何况,私底下大家不都这么在做?无非咱撞枪口了!”
孟谨行没有说话,心底深处却相当明白,如果出事的不是邬雅沁,他断不会这么冲动地不顾一切出国,说起来,这错误责任也该当。
“另外,苏老大昨天在会上说到了昌文那个农业园项目。”朱志白看孟谨行一眼,“黄平波虽然一来就签了投资意向,但随着你的假消息甚嚣尘上,他把最终的投资额缩减到了五千万,只是及当初承诺的零头啊!”
孟谨行揉了揉额头道:“这事我来处理,等我理理思路,再跟苏书记谈谈下一步的工作……”
正说着,桌上的电话响起清脆的铃声,孟谨行离座去接电话,朱志白顺势告辞去市里开会。
电话是倪瑞华打来的,“……省里有个招商促进会,届时有不少客商过来,都是前阵子刘书记带团出去考察寻来的大企业,你要是感兴趣,抓紧来趟都江,看看有没有适合你们引进的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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