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入仕 (寂寞一刀)

这样一间办公室装修下來估计起码得花上十几万，还不算那些价格昂贵的办公家具和摆设物件，段泽涛皱了眉头，指着那个鎏金风水球和其它装饰摆件道：“这些东西我都用不上，都搬走吧，另外我问一下，是不是所有省领导的办公室都像我这间这么大，装修这么豪华？……”。

“如果不是的话，我不能搞特殊化，请秘书长给我换间小的，如果是的话，我有个建议，可以把我们的办公室改一下，一间分做两间，腾出來的办公室可以做别的用途，中央一直在倡导节俭，压缩三公费用，我们领导干部更应该带头，把钱花在该花的地方……秘书长是我们的大管家，应该把这块抓起來……”。

黄忠诚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心说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我也是省委常委，你有什么资格來批评我？！这办公室装修，办公用品采购都是黄忠诚抓的，也是他的一条财路，事实上叶天龙也提过要节俭办公费用的问題，不过黄忠诚自有一套歪理，他说这都是小钱，能让领导们有一个舒适的办公环境，心情愉快，所创造的效益远不是这点小钱能比的，叶天龙从小养尊处优，也是过惯奢华日子的，他的管理风格也一向是抓大放小，只抓大方向，不想在这种小事上纠结，打了几个哈哈也就沒有再提了。

如今段泽涛却一來就抓住这个问題不放，上來就要断自己的财路，就令黄忠诚十分不喜了，如果不是叶天龙再三交待，要他招呼好段泽涛，只怕黄忠诚当场就拂袖而去了，就皮笑肉不笑地道：“还是段省长觉悟高，我一定把你的建议向叶书记反映，节俭肯定是对的，不过我们粤西省是改革开放的前沿，经常要接待国内外的大老板的，这办公室也是个门面，太寒酸了也不好不是……”。

段泽涛就知道自己的话黄忠诚根本沒听进去，不过他初來乍到，黄忠诚又是省委常委，就不好再说什么，等自己站稳脚跟再來抓这项工作不迟。

接着黄忠诚又带着段泽涛去看省委分配给他住的房子，看着眼前这栋装修豪华的独栋别墅，段泽涛惊呆了，在寸土寸金的粤州，这样一栋豪华别墅市价起码在千万以上，按照黄忠诚的介绍，自己每月只要象征性地交纳三百元的房租就可以住了，如果想买的话，也只要出市价一半的价格就能买下來，这无疑是一种隐性的职务腐败。

像这样的独栋别墅足有五十几栋之多，周围环境十分清雅，黄忠诚介绍说这块地是老省委大院的所在地，后來城市扩建了，省委大院也搬迁了新址，有人就提出把这块地用來做房地产开发，当时粤州的房地产市场还沒有发展起來，建的十几栋别墅沒有卖出去，时任的省委书记就想着改善一下省委主要领导的居住条件，把这些别墅提供给省委常委们居住。

本來这样的别墅只有十几栋，只有现任的省委常委才可以住，但有的常委退休以后却不愿搬出去，省委只好又新建了几十栋，随着粤州的房地产市场逐渐升温，社会上对此有了许多不好的反映，继任的省委书记也很头疼，想把这些别墅让出來吧，常委们已经住惯了，肯定不愿意，不让出來吧，上级追究下來，谁也担不起这个担子，后來又有人出主意，以房改房的名义以不到市价一半的价格让常委们买下來，这样就皆大欢喜了，大家都得了实惠，上级來查也说不出什么不对。

出这个主意的这个人就是时任粤州市房管局局长的黄忠诚，这也可以算是他混迹官场的得意之作，他也因此进入了领导的视野，获得了一个脑子活会办事的评价，从此平步青云，一直坐到了省委秘书长的位置，粤西省的省委书记换了好几任，他这个省委秘书长的位置却稳如泰山。

每带一位新任的省委常委來这里看房，黄忠诚都会把这件自己生平的得意事详详细细地讲一遍，一方面卖弄一下自己的小聪明，另一方面也是告诉这新來的省委常委，你能住这里，全是因为我当初出的这个绝妙主意，你可得记住我的这份人情。

段泽涛听着却皱起了眉头，这样的隐性腐败其实在官场很常见，法不责众，大家都得了利，自然沒有人反对，上级查起來，也会齐心协力地应付过去，也正因为牵涉很多人的利益，要纠正來也特别难，但是这种隐性腐败的危害却比格外的大，上行下效，既然上头都这么干了，那下面肯定也会争相效仿，让这种不正之风成为一种见怪不怪的官场潜规则，大大破坏了政府在老百姓心中的形象和公信力。

不过段泽涛也知道自己如果抓住这件事做文章，无异与所有的现任常委和往任常委为敌，那自己在粤西省将会四面楚歌，寸步难行，只有等时机成熟的时候，再想办法把这种隐性腐败纠正过來。

第九百零四十一章官场小人

所以段泽涛只是在别墅里转了一圈，就不动声色地转头对黄忠诚道：“我这个人有个怪毛病，我特别怕孤单，所以住不惯大房子，尤其是这种沒有左邻右舍的独栋别墅，而且我就一个人住这么大栋别墅也有些浪费了，能不能麻烦秘书长给我找个单元房住，找房子这段时间我就暂时住省委招待所好了……”。

黄忠诚最会察言观色，如何看不出段泽涛是对这种隐性腐败另有看法，他已经看出段泽涛与自己绝不是一路人，心里暗道，你就假清高吧，有便宜不占是傻瓜，最好你把这件事拿出來做文章，这样就把所有的现任常委和往任常委得罪光了，那段泽涛就是想不死都难了。

要知道为了腾出这套别墅，黄忠诚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威逼利诱，用一个科长的位置才把这里原來住的一位已经去世的老省委常委的家人给赶了出去，多少人想住进这里还求之不得，如今段泽涛肯让出这套别墅，那黄忠诚又可以卖别的省委常委一个大大的人情了。

想到这里，黄忠诚就笑咪咪地道：“段省长真是高风亮节啊，我一定尽快帮段省长安排别的房子……”，说着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道：“我省委那边还有点急事要安排，就不陪段省长了，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打电话给我……”，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段泽涛看着黄忠诚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他对这位滑头的省委秘书长印象很一般，可以说黄忠诚正是那种典型的官场小人，叶天龙身边有这样的人只怕会有损他的清誉，遇到合适的机会倒是要提醒一下叶天龙，让他远离小人。

因为晚上还要去拜会叶老爷子，肯定要准备礼物，这送什么礼物也颇有讲究，送得太过贵重了，就有向上峰行贿之嫌，而且以叶家的家世，寻常的奢侈品只怕也沒看在眼里，送得太寒酸了，又有些拿不出手，所以段泽涛特意打电话给朱飞扬向他打听了一下叶老爷子有些什么喜好。

得知江老爷子晚年以后诚心向佛，平日比较喜欢收藏手串，段泽涛就带着方东民去古玩市场淘了一串沉香手串，前世的段泽涛就比较喜欢玩收藏，对手串也颇有研究，所以倒不怕打了眼。

段泽涛选的这串沉香珠年份足有五十多年了，只看珠面的包浆色泽就知道这是沉香中的上品，一拿出來就能闻到一股自然醇厚却毫不刺鼻的幽香，价格也不便宜，要好几万，段泽涛却毫不犹豫地买了下來，如今沉香的价格正处于上升期，这串手串拿到手里盘上几年，价格估计得翻上好几倍，倒也拿得出手，也不显俗气，段泽涛还让店家老板给配了个古香古色的檀香木盒，拿出去不张扬，却很显档次。

黄忠诚急着离开自然不是真有什么公事要务要去处理，他是赶着要去叶天龙那里告段泽涛的黑状，给段泽涛上眼药，他添油加醋地把段泽涛方才的表现在叶天龙面前学了一遍，气愤不平地道：“老板，这个段泽涛实在是太不识抬举了，你一片好心让我帮他安排好一切，他连句感谢的话都沒有，还要假清高，摆高姿态，这么多省领导的办公室都是我安排的，也沒见谁有意见，难道只有他段泽涛才是清官，我们都是贪官？！我看他是别有用心，借此抬高自己，打击老板你的威信！……”。

沒想到叶天龙听了却哈哈大笑起來，“这个段泽涛还真是一点都沒变啊，还是那么爱较真，不过他倒沒说错，如今中央三令五申要求各级政府厉行节俭，压缩三公费用，咱们粤西省也该拿出点动作才行啊，忠诚，你尽快拿个方案出來，以省委的名义发红头文件下去，要求各级政府厉行节俭，消减办公行政费用，把这项工作列入干部绩效考核指标，哪个敢阳奉阴违，顶风违纪，我就撤他的职！……”。

黄忠诚一下子愣住了，他本想着在叶天龙面前告段泽涛一状，就算不能把段泽涛怎么样，起码可以离间段泽涛和叶天龙的关系，沒想到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反把自己的一条财路给断了，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叶天龙却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忠诚，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我不是不知道，平时我也懒得说你，不过我告诉你，你最好别去招惹段泽涛，否则出了事我也保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