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突然的决定,夜雨时没有震惊,甚至没有不适。在他看来,眼前这个男人做出什么决定都是正常的。
魔界有百亿之众,黄泉国算起来又何止百亿。但在这之中,进入轮回城后便不受天地约束,泰武府君更无法操控。轮回城之外虽也有亡魂千万,但各自都有其自主意识,哪怕他是黄泉国之主也无法随意调动。算到最后真正能为他所用者,不过只有地狱里的十万恶鬼。
泰武府君与魔尊看似都是一界之主,但实际上却大有不同,后者是统治者,而前者更像是管理者。
当泰武府君率领十万恶鬼来至通往魔界的通道时,却见有一名少年挡在那里。
后者只说了句:“此路不通。”
看着这位继陈老怪之后人间的天下第一,泰武府君并不惊讶他会在此,缓缓打开手中折扇,笑道:“李仙人,你当真不让路?”
李丰淡然道:“你可以试试。”
泰武府君道:“陈老怪当初以一人之力挡我黄泉国三年,不知你与陈老怪相比如何。”
李丰道:“前辈丰功伟绩,我自知不如,但我也不介意做第二个陈老怪。”
他看向面前这个脸色苍白如纸的男子,眼中杀气迸溅,“还有,我来此也是为了杀你。”
泰武府君似乎想起了什么,笑着道:“陈潇瞳被我所杀,却进入芥子空间。在那里万物平等,本该永生永世困于芥子空间的她,却又遇到了跛子魔。万物皆有定律,我本以为已看透生死本质,却不曾想离天道还是差得远呢。”
李丰冷然道:“你错就错在不该拿我家小妹做实验,因为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伤害她的人。而你,早已是罪不可赦。”
他抬脚轻轻一跺,无数鬼门关拔地而起,竟将十万恶鬼尽数困在其中。
泰武府君毫不慌张,道:“你这样困不住我的。”
他笑了笑,又道:“说实话,我最近研究了你很多,用千古第一人来形容也不为过。在我看来,无论是无敌于世间一世纪的陈老怪,还是剑开天地斩妖魔的柳一挥,甚至是五千年前曾一剑关天门封魔道的太平道长,与你李仙人相比也要逊色几分。他们可延续历史,而你却可改变历史。”
“我最近在看一本名叫修仙简史的古书,书中有句话很有意思‘修仙者,力量之源,宇宙之本也’,你说呢?修仙者。”
李丰笑道:“你懂的很多嘛。”
目前地球上能看透他非武者,而是修仙者的人,唯有泰武府君一人。
泰武府君道:“我相信知识就是一片,能改变命运,也既是力量。修仙界之大,地球不过只是其中一颗尘埃,不知李仙人在修仙界中算什么境界?”
李丰道:“微不足道,杀你有余。”
泰武府君道:“我自知不敌,但若是围魏救赵或可解魔界之围。”
十万恶鬼忽然调头,欲向人间而去。
李丰眸子一凝,冷声道:“那也要看看你这十万恶鬼够不够我杀的!”
……
秦岭镇是黄泉国亡魂最大的聚集地之一,尚未了却牵挂之人,大多会在此等候。或是等一个消息,或是等一个故人,或是等一份执念。
人生不过百载,一般来说大多亡魂都能了却一生牵挂,从而走进轮回城,继续那无休止的旋转。
在秦岭镇宣灵街的尽头住着两个老人。一个是七十年前就已来此,一个是三年前才来此。前者经历过无数战火洗礼,一生赴国难,无愧于国家,却对妻子深感愧疚。在他战死后,妻子一人抚养五个尚且年幼的子女,辛劳一生。他在此等候七十年,只求能对年迈妻子说声“辛苦了”。
而今日,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相离时,尚且年轻。相见时,却都已白发苍苍。
没有过多言语,没有过多寒暄,一切都在那句“辛苦了”,“不辛苦”之中。
“老柳头,我心愿已了,该前往轮回城了。你究竟在等什么?”
另外一名老人笑了笑,仍旧没说。
那名老人也不再多问,牵着老伴的手,缓缓朝那个巨大的齿轮而去。
待两人离去良久,老人这才逐渐收回视线。
他倒没有什么感人肺腑的故事不愿讲,而是的确不值一提。
柳元宗生前为证太平,一生止步于通脉境界。
他不欠天下什么,但却欠自己一剑。
一生习剑,若不能斩出令自己满意的一剑,又如何能自称是一名剑客。
“我柳元宗欠自己的这一剑,或许是该还了。”
轰然间,有百道浩然正气直冲天际而去。
虽无一袭青衫,虽无三尺青锋。
但他是……柳元宗,就足矣!
第717章 柳元宗的收官一剑
李丰轻轻踏前一步,庞大的气势泼天压下,十万恶鬼无不为之颤栗。
泰武府君摇着手中折扇,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李丰开口道:“陈老怪以力敌一界,今日我李丰也要看看,一剑能不能令黄泉国臣服。”
他嘴角轻轻冷笑,又道:“泰武府君,你还不肯现身吗?”
这句话问的有些莫名其妙,泰武府君难道不就在眼前?
泰武府君却哈哈笑道:“果然还是被你看穿了么。”
李丰轻笑道:“毕竟已上过了一次当,哪里还能再被你骗第二次。”
轰隆一声。
其中一面鬼门关怦然炸裂,从中走过来一个与李丰面前一模一样的泰武府君。不,还不只是一个,而是三个。气息一模一样,相貌一模一样,最为重要的是,这四个泰武府君都是陆地神仙的境界。
这下不只是李丰,就连跟在泰武府君身边已有五百年的剑祖夜雨时都吃了一惊。
不要说之前,就是现在他也无法分辨出这四人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泰武府君,又或许说全都不是,或者全部都是。
李丰眯了眯眼,纵然是他也不得不为泰武府君的手段而感到钦佩。
对于修仙者而言,若是达到化神境界,一分二,二分三,三分无数并非痴心妄想。然而泰武府君不过陆地神仙的境界,可他却能通过其他方法来达到化神大能才能拥有的神通,这无疑是惊人的。
不是夜雨时无法分辨出真假,而是这其中根本就没有真假。每一个都是实实在在的人,每一个都是实实在在的陆地神仙。但万物即使再过形式,其内在也会出现差异。用现在科学的话来说,那就是DNA不同。
李丰当然不能以肉眼看出DNA,甚至他也不知哪个究竟才是泰武府君,但他却清楚一点,同样是水,汪洋与大河大江终究是不同的。真正的泰武府君就像海纳百川接受着另外几人所看到听到的讯息,而那个就是他所要杀之人。
其实对于他来说,这些根本就不重要,因为不管泰武府君有多少替身,今日他都要一一斩之。
其中一个泰武府君道:“夜雨时,你率领这十万恶鬼前去人间,我来领教一下李仙人的手段。”
夜雨时只淡淡地回了句:“是。”
但当他刚刚准备转身,却见鬼门关破了个缺口的那处,有百道粗壮的气柱直冲天际,那庞大的浩然正气令整个黄泉国都为之一震。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是谁一身浩然正气能让天地为之失色,李丰不用看就已知道是谁。
柳元宗大声道:“李仙人,好久不见。”
李丰笑道:“没想到在此还能见到前辈。”
柳元宗道:“我也没想到在此能见到你。短短三年,你与那时相比更强了,难怪当初小师弟说你一人可担起华夏之重任。”
李丰道:“那是老师谬赞了。”
柳元宗道:“我在此等待三年,只为斩出一生收官一剑,李仙人可否能成全?”
李丰道:“前辈请。”
泰武府君笑道:“没想到还能有幸一见浩然正气铺天地,夜雨时,你等的人来了。”
夜雨时轻轻点头,直直地看向那名已无青衫,也无青锋的老者。
他道:“可需我借你一剑?”
柳元宗道:“不用,天地既是我的剑。”
他伸手一抓,百道浩然正气拧成一股,铸成一把剑。
此剑可名为“浩然正气天地剑”。
泰武府君哈哈大笑道:“剑仙对剑祖,如此精彩的决斗怎能有太多闲杂人旁观。”
他大袖一扬,数十万恶鬼竟尽数被他吸入袖中。
袖中成地狱!
看着这位曾经无敌世间三百年的剑祖,柳元宗不怯,不惧,不骄,抬头笑道:“晚辈斗胆向前辈讨要一剑。”
他轻轻一剑递出,然而天地却瞬间为之失色。
这才是柳元宗真正的剑道。
当初白月光曾对柳一挥有一番话:“你的剑意虽可超越柳元宗,但你的剑道却不可能超越他。因为柳元宗从不为自己出剑,他只为天下正义出剑。所以……正义必胜,柳元宗必胜。”
夜雨时也还之一剑。
柳元宗一剑令风起云动,夜雨时一剑让万物静籁。
动中有静,静中有动。
柳元宗大笑道:“不愧是屹立剑林三百年不倒的剑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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