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制造 (黑头大王)

　　“对啊，任何模块式机组都是这样操作的，有什么疑问吗，教授先生？”布拉德利疑惑的点点头，没搞明白这位袁建国教授为什么大张旗鼓的弄个小黑板上来画了画，然后问出这么基础的问题来。
　　“但我发现，你们列举的非过载安全运行电流数据全都是在非爆破状态下的均值，却没有列出炸药在岩壁爆炸时候的峰值，那么如何确保在大规模爆炸的时候，模块式机组的能源供应能够保证平稳，而不会发生过过载断电呢？”袁建国紧接着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这个问题，是钟白昨天晚上在和他讨论的时候提及的，当时袁建国还觉得有些奇怪，心道钟白为什么抓住这么小一个细节来专门大做文章，不过在后来听到钟白的解释之后他就明白了……
　　所以，现在就是验证钟白昨晚的推测是否真实的时刻，那么袁建国当然是选择一上来就直接发飙的节奏。
　　“过载断电？您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来？！我们MD出品的设备，首重的就是设备的稳定性和确保工作环境的安全性！”布拉德利口气依旧显得很“科学”的样子，但心里一惊，脸上的表情已经微微起了变化。
　　但这个脸色上小小的变化没有瞒过坐在后排的钟白，也没有瞒过站在小黑板前的袁建国！
　　“据我所知，你们这次采购方案的是一家总探明储量仅有6500万吨、年生产量不到40万吨的地下铝土矿山，即使三个子矿山同时使用自动钻爆系统，它们加起来开采所需能源供给也不会超过5万千瓦时每日，你们难道怀疑我们的设备在这么低的供能环境下还会出现断电的情况？”布拉德利看到袁建国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开始爆数据了！
　　“三个子矿山，5万千瓦时的日耗电量当然不会出现过载断电，这一点我十分清楚。”袁建国一丝不苟的回答道：“但是，如果这套系统推广到有十个子矿山以上、并且挖掘的不是地下铝土矿山，而是常规的地下煤矿矿山呢？那时候工程师先生还能保证不会出现过载断电的情况吗？”
　　“我拒绝回答预设性问题！你们这一次的目标，不就是在那家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安装使用我们的方案吗？他们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把开采量扩展到十个子矿山以上？这个问题问得很荒唐，很有失您的专业水准！”布拉德利显然怒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袁建国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延伸到完全不同的情况上去！
　　见对方反应果然异常，袁建国继续按照昨天钟白的提示，不依不饶的接着问道：“我当然不是说和源市方面短期内会有这样的调整，但刚刚你们的威尔逊总监不是强调过这次合作只是开始，而后面的大规模在华国境内销售才是最终的目标吗？”
　　布拉德利显然不松口：“那是非技术问题，我现在只回答技术上的问题！销售市场的相关问题，应该由威尔逊副总监回答！”
　　一旁的齐修和马应生听翻译也是听得一头雾水，怎么袁教授突然就问起了同和源市完全不想关的问题呢？
　　但这时候从一开始就坐在后排没有吭声的钟白站了起来，突然用英语问道。
　　“不过布拉德利工程师，有资料显示，MD的俄勒冈州一家地下有色金属矿山开采的时候突发过载断电的情况，那次影响超过了12小时，矿山的直接经济损失超过10万美元。而那家地下矿山也不过只有七个子矿山而已啊。”


第四百三十二章 踩到尾巴
　　“你……你在乱说些什么？！”听到“俄勒冈州”这个名词的时候，布拉德利的脸色再也绷不住了，明显为之一变！
　　看对方这个神色，钟白便知道，自己对记忆中那件事情的猜测联想，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事实了。
　　没错，对于自动钻爆系统在刚开发出来的1980年前后几年时间里运行的情况，钟白原本是记不大清楚的。
　　因为上一世他就是通过查阅资料等方式对历史进行了解，而那个时候的记录又不甚完整，尤其是涉及到那种MD境内完全属于M资矿山企业的记录。
　　不过，钟白却记得在2003年单体液压支柱被华国国家科学技术部列为“十五”国家科技成果重点推广计划项目之后，大约在2008年前后，曾经有一期特别的工业内部期刊里面记载了单体液压支柱在MD那边热销的情形。
　　其中一个细节描写大约前后不到200余字，但钟白却记忆犹新。
　　那就是期刊里说“MD矿山企业，尤其是西海岸的俄勒冈州有80%地下有色金属矿山引入了我国的单体液压支柱技术，用于取代原本不甚稳定的开采方案，据某铜矿山管理人员叙述，我们的技术在节能方面拥有很大的优势，杜绝了以往时常在矿山发生的过载断电现象……据这位人员称，早在80年代初期，俄勒冈州的地下矿山就因为过于倚重模块式机组的联动性，因为地方电力能源发展跟不上矿山的发展速度，过载断电现象时有发生……”
　　这一段细节里，虽然没有明确提到“自动钻爆系统”这个名称，但以钟白的分析能力，加之他回忆中的原文里有清楚写下“模块式机组”这几个字，以及今天会议一开始威尔逊副总监在MD内部市场推广自动钻爆系统成绩时候的大吹大擂，钟白很快就猜想到是不是在矿山充沛的俄勒冈州其实推广使用的模块式机组就是自动钻爆系统本身！
　　现在看到布拉德利的反应，恰好就证实了这一点！
　　如果不是他们开发的玩意儿引发了俄勒冈州地下有色金属矿山的过载断电现象，那这位刚才还一直稳如老狗的技术工程师，为何在听到自己的质问后慌张得手足无措？
　　这分明就是被踩到尾巴的心虚表现嘛！
　　所以钟白当然是打蛇随棍上，顺撵下坡羊的节奏，微微一笑道：“我又没说这个事情一定是你们自动钻爆系统引发的，工程师先生你在紧张什么？俄勒冈州那么多家地下有色金属矿山，也有可能是使用其他方案导致的过载断电啊。”
　　一听钟白没有指认是己方方案导致的，一旁的销售总监威尔逊这才松了一口气，下意识来了一句：“对对，我们在俄勒冈州各大矿山的推广使用份额还没有到100%，到去年年末也一共只有73%的使用比例而已，你说的那种现象一定是剩下27%未采用我们方案的矿山发生的！”
　　呵呵，你不说这句画蛇添足的话还好，现在你一说，那不就更加坐实了不但有这事儿，而且这事儿还恰好就是你们这套方案所导致的呢？
　　到这里钟白也就不再追问了，反而坐下来静静的看对方的表演，以及这边计划司上上下下同志们的反应了。
　　果然，等翻译把刚才钟白和两人的对话翻成中文之后，齐修和马应生两人的脸色上明显多了几分怀疑之色。
　　好歹都是司级领导了，对这种回答如果都分辨不出来到底是掩盖还是真的如同威尔逊狡辩的那样——用他们家方案的都没事，有事的一定是别家方案的，你信吗？
　　局面总算从开会伊始的西风一边倒变成了东风小吹一下，对于商业谈判来说，这无疑是有利的。
　　本来齐修司长还觉得钟白的发言来得太突兀，没有遵守会议流程，有点违反会场纪律，但因为这一下戳中了MD人的软肋，也就不再怪罪他，只是轻描淡写的一侧头，对钟白说道：“小钟，这会儿还没到你发言的时间段，等会儿会议是安排了时间给你的，要记得遵守会场纪律啊。”
　　“嗳，谢谢齐司长的提醒。我记得了！”钟白立刻乖如一只小白兔，看着威尔逊和布拉德利吃瘪的样子，强忍笑容点头道。
　　经过这个小插曲后，威尔逊也马上开始给布拉德利咬耳朵：“你这个蠢货！现在和他们扯那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咱们跑这儿来，就是卖方案给他们的那座铝土矿山，其他的事情，你一律不要再提！”
　　“是……是，可是威尔逊，他们问这些技术问题我没有办法不回答啊……”布拉德利也委屈得一批，心道明明是你嘴巴大刚才突然就把俄勒冈州的事儿说出来了，为毛要我背锅啊，于是他也摆出一副“这事儿责任不在我身上”的节奏开始叫苦。
　　“假设性的技术问题统统不要回答！”威尔逊瞬间感觉这个工程师只有智商、没有情商，又在他耳边恶狠狠的叮嘱道：“除非他们真的掌握了我们这套方案的弱点，但那可能吗？这些数据公司都从来没有公布过，你当华国人的脑子是电子计算机，还能靠计算猜测的？”
　　“好好，我知道了……”
　　两人咬完耳朵，威尔逊才用手稍微调整了一下领带，恢复了刚才的傲慢神色，看了看手表道：“剩余的时间不多了，这位教授如果还有什么专业的问题要问，就请加快一点吧，不要耽误了后面签署意向协议的时间。”
　　看看，这就是傲慢的白皮，他们永远只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来看待事情，总觉得华国人就和猴子智商一样低下。
　　尽管刚才已经露出了马脚，但威尔逊一个拙劣的辩解之后，他们就认为过关了？
　　不，钟白还准备了更多。
　　袁建国这时候又摸出了口袋里钟白给的第二张小抄，继续履行他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