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么下去,宫中还有我等立锥之地么?”丘聚冷笑一声,推心置腹地说道,“说实话,我从没想过跟他争,这次徐勋打了我的那个干孙子,徐勋还没想赶尽杀绝,他却借题发挥,分明是故意的!老魏,老马,老罗,我这么说吧,东厂这一摊子真没多少油水,要你们愿意接手,我真的愿意全盘让出来。可要是让老刘连这一盘子都占了,迟早有一天他会把我们一个个赶出京去!所以,咱们一定得拧成一股绳。”
这话的蛊惑挑唆之意不言而喻,但马永成等三人谁也不是笨蛋,抱怨归抱怨,此时涉及关键问题,他们的表现就不一样了。马永成装傻故作听不懂,魏彬打哈哈顾左右而言他,罗祥倒是象征性地附和了一声,但同时却大叹苦经。正当丘聚打叠精神,想要趁机说服三人,形成一个对抗刘瑾的同盟时,外间却传来了他一个干儿子的声音。
“干爹,干爹,刘公公来了!”
丘聚很少去司礼监,而刘瑾也很少来东厂,这几乎是两人之间的默契了。此时此刻,丘聚最初的吃惊过后,心里不禁有几分不那么好的预感,踌躇片刻便对马永成等三人说道:“我先出去见他,若有什么不好,你们便从侧门出去。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只求若有什么万一,照应照应我的家人!”
“老丘你也太杞人忧天了吧?哪就到了这地步?”
丘聚这话虽有几分郑重的意味,但说出来也不过增加几分说服力,见马永成打哈哈,他也就没再啰嗦,心里只以为刘瑾是来继续施压的。然而,当他出了门带着人把刘瑾迎进来之后,刘瑾笑着请他屏退左右,随即拿出来了一样让他心里咯噔一下的东西。
“老丘,今天这一趟俺原本不想来的,可圣命难违,不得不来。”刘瑾假惺惺地叹了一口气,将那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皇龘帝手谕就这么径直递给了丘聚,这才开口说道,“俺和你好歹也是十几年交情了,做这等事真心难受。”
丘聚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展开了手中那一张纸,看到的正是自己最熟悉的御笔。然而,那龙飞凤舞的大字往日带来的总是好消息,可此时却让他一看便目眦俱裂。倘若不是知道撕毁这东西的后果,还有刘瑾在旁边虎视眈眈,他恨不得一把将东西撕成粉碎。
“好,好!刘公公你好!”
见丘聚气得发昏,刘瑾便施施然站起身,还似笑非笑拍了拍丘聚的肩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南京是个富庶的好地方,俺已经很对得起你了。从京城这个明枪暗箭的地方跳出去,不是很好么?皇上的旨意上写得清清楚楚,今天晚上你自个预备一下,明日便动身吧。对了,护送你去南京的御马监亲军俺帮你预备停当了,就在这外头。你好自为之!”
丘聚眼睁睁看着刘瑾背着手得意洋洋扬长而去,咬牙切齿了好一会儿,他便径直出了这议事堂,三步并两步地来到了之前和马永成等三人密商的地方。见三人一个都没走,他便冷冷把手上的皇龘帝手谕丢在了三人面前。
“你们刚刚还说我是杞人忧天,看看这是什么!”
等到马永成捡起东西展开一看便呆若木鸡,旋即魏彬和罗祥抢过去看了也都是一样失魂落魄的表情,丘聚方才冷笑一声道:“杀鸡儆猴,这会儿押我去南京的御马监亲军都已经等在门外了,我这一走,你们都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第五百六十二章 坑蒙拐骗
回京之后第一次去西山左右官厅的营地,徐勋光是一个个见那些下属,整整一个下午就没了。因而,眼看太阳渐渐落山,他本想在饭后去找泾阳伯神英问一问剿匪的事,谁料神英竟是主动进来笑说今天有亲兵打到了不少山鸡野兔,天气也正好,晚上不如不要那些厨子整治,几个人围着火炉边烤肉边说说话,却也自在,徐勋当即就一口答应了。
于是,等到天黑下来,院子里送来了木炭和烤架,除了徐勋和神英之外,神英麾下几员用惯了的军官和亲兵在院子里忙碌着,就连曹谦也跟着一块帮忙。都是曾经行军打仗的人了,这些活计全都驾轻就熟。就当烤架上传来了一阵阵诱人香味的时候,三个人突然敏捷地窜了进来。其中一个才刚站稳就使劲吸了吸鼻子叫道:“竟然有好吃的也不叫上我们!”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了和神英并肩而立的徐勋,面上表情不禁有些讪讪的,连忙三步并两步上了前来,恭恭敬敬行礼参见。而在他身后,原本也是满脸馋相的另两个人也很不自在地上了前,尤其是落在最后肤色棕黑的那个,更是在徐勋上上下下反复打量自己的时候轻咳了一声道:“平北伯,卑职脸上没长花吧?”
“是没长花,可也和长花了差不离。”徐勋微微一笑,这才开口说道,“早上遇见皇上的时候他还和我说,你在大同干得不错这次要成婚,太后想给你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的衔头,你却推辞不要,闹得太后还和皇上发脾气,说定然是此前被赶去大同吃多了苦头吓坏了。今儿个既然见着了你这人我倒要代皇上讨你一个说法,究竟是怎么个打算?”
来的正是徐延彻齐济良和张宗说。相比前两者,自从当年怒闯东厂之后在大同军前效力了将近两年的张宗说看上去和京城的贵胄子弟截然不同,白皙的肤色变成了棕黑之外,眉眼间原本那股轻佻的气质也变成了稳重,甚至还多了几分彪悍。在大同虽不曾仗着自己正经国戚的身份胡作非为,可他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可这会儿被徐勋似笑非笑一问,他却觉得后背心有些发冷。
别说离开京城已经这么久了,可徐勋的积威仍在他怎么不怕人出点什么幺蛾子?
偏偏就在这种时候,后头的齐济良和徐延彻一个撺掇他赶紧说,一个打趣他放大胆子,一副事不关己看热闹的样子。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索性把心一横道:“我不想呆在京城!这京城的锦衣卫指挥十个八个都不止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又不真正管卫事。在大同不用整天被那些老大人挑毛病,也没有爹娘耳提面命,我还自在些。平北伯还请去禀明皇上,我宁可去甘肃放马也不留在京城!”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曹谦从侧里冒了出来,分明是脸色不善,顿时想到自己马上就是要娶媳妇的人了,要真的跑那么远,媳妇留在家里侍奉双亲,那岂不是生生造成一个怨妇,也难怪大舅哥不乐意。于是,他立马又补充道:“至于爹娘那儿我会去说的,成亲之后便放了她和我一块去上任!”
神英本就面露微笑,这会儿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而徐勋也不例外,忍俊不禁的同时,他便冲着在那偷笑的徐延彻和齐济良说道:“你们别只顾着看别人的热闹,你们一个是有媳妇的,一个也是再过不久就要娶媳妇的,小心我把你们放去甘肃和他一块牧马!”
徐延彻和齐济良立刻打消了看热阄的心思,慌忙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去和那些军官们一块算计烤肉去了,连神英也捋着胡子笑眯眯地回避了开来,只余下张宗说独个儿面对徐勋和曹谦。见旁人都不在,徐勋方才勾了勾手指示意张宗说上前,旋即压低了声音说道:“甘肃养马这种差事,你就算想去,我也不敢让你去,就是皇上也不例外。马政那种事情不是那么好玩的,你知不知道如今的杨邃庵公当初在陕西养了多少年马?废话少说,要是你不想在锦衣卫挂一个闲职,我给你一件事情做。”
张宗说闻言立时觉得后背心汗毛一炸,随即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要我做什么?”
“畿南平匪!”见张宗说为之一愣,徐勋便一招手让曹谦跟着过来,待离开那边兴致勃勃烤肉的人老一段距离,他才笑吟吟地说道,“你今天不来,我原本就想找上门去的。你之前在大同,回京之后一直在筹备婚事,恐怕也不会有时间来关心畿南那些盗匪山贼的事。从年初开始,绿林中的那些响马盗就一直在火拼,小打小闹纷争不断,但少有人知道,他们还在白洋淀有过一次会盟,白莲教的教主白瑛被公推为盟主……”
对于白莲教这三个字,哪怕当年张宗说还只是一介纨绔的寿宁侯世子,也绝不陌生,更何况他如今毕竟在边陲历练了两年,敏锐程度远过于当年。而徐勋宛若亲见似的说着那一次会盟的经过,又将畿南绿林盗匪的势力分布大致讲解了一遍,末了才说道:“早些时候朝中大臣就因为畿南那边不太平,在朝议的时候曾经争论不下,让皇上很不痛快。但实则上济南会有这样的争斗,是我早就埋下了种子。
但既然闹开了,就不能放任不管,虽说京营和十二团营有的是历练的将领,但平匪不比其他,所以我属意你去。”
要是那些不知道徐勋为人的家伙,一听到这样的好事,不是受宠若惊,那也必然是慷慨激昂答应下来,可张宗说曾经被徐勋三言两语挑唆下去阄东厂,事隔许久仔细想想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当年被人当成了枪使。毕竟尽管当年那结果是好的,可过程却惊心动魄非同小可。所以,这会儿面对这属意二字,他顿时脸都绿了,当即讷讷说道:“大人说笑卑职何德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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