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仲方这个说法别具一格啊”富弼笑道:“别人可都说,我们面临被三国联手攻击的危险啊”
“这么说的人,都是根本不了解他国情况,只关起门来自说自话的”陈恪轻蔑道
“那他国是个什么情形?”
“辽国挟制我大宋,无非就是仗着和吐蕃联姻,我大宋失去牵制西夏的盟友罢了”陈恪沉声道:“但我相信,吐蕃之所以和辽国联姻,其实只是为了自保绝不敢对大宋不利因为我们兵不血刃得到大理后,已经对它形成两面夹攻之势,这对吐蕃来说,是个巨大的威慑我估计,他们的密使不久就会抵达汴京,向官家和相公,解释与辽朝联姻的事情”
“呵呵……”富弼赞许的笑起来,真叫陈恪说着了,根据最的报告,吐蕃使节已经进入大宋境内但他没有透露这点:“就算吐蕃不会进攻大宋,可他们还会帮助我们钳制西夏么?”
“西夏,已经不需要钳制了”陈恪微微笑道:“因为他们如今内乱尖锐,没藏讹宠胡作非为,其国内贵族忍他已经很久了,只不过在等待时机——在这种情况下,西夏根本无法齐心协力,又何谈举国一战?”
抱歉,抱歉,昨天低潮了今天好好写哈……)
第三零四章虚张声势(中)
“就算西夏人心不齐,可若是辽国挑头,他们也不会放过这个趁火打劫的机会?”富弼低声道:“所以朝廷,不愿意看到与辽国的关系恶化”
“辽朝是个问题”陈恪沉声道:“但一来,西夏和辽国,存在化不开的仇恨二来,辽国本身,其实蕴藏着很大的危机只要能让辽国皇帝耶律洪基意识到这点,就能戳破他们虚张声势的的表皮”
“辽国也有危机?”富弼心道,怎么让你小子一说,到处都是危机?
“嗯”陈恪点点头道:“这个危机,是辽国兴宗耶律宗真留下的当年他的母后萧褥斤,想要发动政变,废掉兴宗,改立小儿子耶律重元为帝但耶律重元悄悄跑去向大哥告密,结果兴宗先下手为强,消灭了萧褥斤的阴谋弟弟如此贤良,哥哥怎会不仁德?事后兴宗封他为皇太弟,兼南京留守、北院枢密使”
皇太弟就是法理确定的一国皇储,而北院枢密使,则是军政头号人物,南京留守则是燕云十六州的领主简而言之,辽兴宗给了弟弟最好的领地、最大的权柄、以及皇位继承人身份
“之后十几年时间,辽国一直相安无事,但随着兴宗有了自己的儿子,他开始后悔了因为皇位继承人是自己的弟弟,没他儿子什么事儿”说到这,陈恪不禁暗叹一声,怎么就不接受我国皇帝的教训呢?“他便开始变着法子给儿子加码,当今辽主耶律洪基,六岁被奉为梁王十一岁总领中丞司事、封燕王,十二岁总知北南枢密院事加尚书令,封燕赵国王十九岁领北南枢密院事,二十一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知惕隐事——这一连串的顶级官衔,把辽**政大事总揽一身,除了缺个皇太子的头衔和国家继承人有何区别?”
“但耶律重元已经势力很大,兴宗也不敢得罪他,所以到他死,两人都没分出轻重来最后还是耶律洪基当了皇帝,而作为补偿耶律重元则得到一连串高的头衔加待遇——免拜不名、天下兵马大元帅、赐金券、四顶帽、二色袍,册封为皇太叔”
‘噗……’富弼差点没笑出声来,心说皇太弟变成皇太叔,这不耍人么?难道耶律重元还能熬得过他侄子不成?
“同时,耶律重元的儿子涅鲁古在兴宗朝受封为安定郡王、楚王、惕隐耶律洪基当政后,他晋升为吴王,楚国王,武定军节度使,今年,他又当上了南院枢密使父子两人相加等同于辽**队的总指挥”陈恪沉声道:“耶律洪基父子,为了安抚重元父子给了他们太高的权位,这就是辽国最大的隐患”
“他们父子敢这样做也是有所依仗的”富弼缓缓道尽管他从没管过枢密系统,但对辽国这个生死大敌,他还是很了解的知道兴宗之所以顺利传位给耶律洪基,是因为把皮室军交给了耶律洪基
所谓皮室,契丹语又叫‘斡鲁朶’,是帐幕的意思契丹人从阿保机称帝那天起,就在皇帝宫帐周围,集中了全国挑选出的精锐部队,组成了与皇帝形影不离的亲卫部队,也就是皮室军
皮室军入则居守、出则扈从,是皇帝最可信任的力量,等到老皇帝死了,他们就作为遗产,由下一任皇帝继承同时,每一个皇帝都会建立自己的皮室军,这样层层叠加,到现在已经有六七万之众
耶律洪基得到皮室军,而耶律重元没得到,这就是皇位顺利传承的原因
“但如果辽国和我大宋发生战争的话,不可能仅靠那么几万皮室军而要动员全国各地的男丁,组成大军这时候,重元父子就不再是空有头衔的军队统帅,而是切实掌握着十倍于皮室军的天下兵马”陈恪沉声道:“所以耶律洪基要么没想到这点,要么就是虚张声势不管是那一种,只要我们点破了这点,就能化被动为主动””
“嗯……”听了陈恪的话,富弼沉思良久,缓缓点头道:“你说得不无道理但是有一点,纵观耶律重元的一生,有两次登极的机会,他都放弃了你让耶律洪基如何对他产生疑心?”
“对一个皇帝来说,疑心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迅长成参天大树”陈恪沉声道:“他是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和皇位,来测试重元父子的忠诚度的”
“你说的这些,都是建立在你的推测之上”富弼缓缓道:“但凡是猜测,就有猜不着的可能,万一因为你的建言,导致两国兵戎相见,这个责任谁来负?”
“我愿承担一切责任”陈恪沉声道
“你承担得起么?”富相公淡淡道
“请问当年富相公出使辽国时,是否也有人这样问过你?”陈恪目光如炬的盯着富弼,一字一顿道
“这……”富弼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当时的情形,比现在要严重多了,宋夏之间倾国而战,大宋连吃败仗,每一次都折损数万,形势异常严峻那种情况下的讹诈,可比这次加真实也有威胁
当时的自己,为什么有勇气顶住滔天的压力,敢于拒绝辽国的一切不合理要求,哪怕一个字眼都不让?为什么现在,反而却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了呢?
当时的丞相吕夷简,可没有问过自己这句,难道自己连他都不如?莫非真像自己说的,已经把精力和锐气,全都耗费在登顶的过程中了么?
沉吟良久,富弼目光复杂的望着陈恪道:“可惜,六郎是你的兄弟”
“这有什么关系,”陈恪轻声道:“我和他们谈国事,不谈六郎的事情”
“不用”富弼摇头笑笑道:“我大宋不只有你一个陈仲方,这件事还是交给别人去做”
“是”陈恪只能应下
待他退下后,富弼却陷入了沉思眼下的情况是,够身份的不愿出头,愿出头的不够身份,就算突击提拔,自己也不放心,他们能把差事办好这毕竟是要承受极大的压力,来不得半点闪失
第二天一早,宦官李宪来到陈家见到陈恪后,李宪笑眯眯道:“官家听说你回来了,要见见你”
陈恪便跟着李宪进了皇宫,来到垂拱殿御堂
两年不见,赵祯似乎憔悴了不少,但见了陈恪,他还是显得很高兴,笑道:“听说你小子在海上失踪了,寡人着实紧张了一阵不过却不信你能被龙王爷收了去,这不,老天爷又把你还给寡人了”
“让官家挂念了”陈恪恭声道:“微臣真该死”
“回来就好,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了”赵祯开心的望着陈恪,轻叹一声道:“不过寡人对不住你呀”
“官家哪里话”陈恪知道他说的是六郎,轻声道:“朝廷有朝廷的难处,微臣是理解的”
“唉……”陈恪越是高风亮节,赵祯就越是觉着歉疚,叹气道:“这不是寡人第一回让辽人讹了那次我就发誓,绝不能再次受辱了可是……”老皇帝悲从中来道:“谁知老了老了,又来了一遭”
皇帝在自发感慨,陈恪当然要乖乖闭嘴,只听赵祯幽幽叹道:“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要大宋的内政不修、国力不振、军队萎靡,这一幕就会反复上演”
“……”陈恪默然,老皇帝绝对是明白人,可惜太明白了,就瞻前顾后,啥也做不成
“但是这么大个国家,之所以能运转至今,是有无数的平衡在里头想要做出改变,真是太难了,实在太难了”果然,下一刻,老皇帝便自我否定道:“寡人老了,最近常有力不从心之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将来,在你们身上了……”
看到老皇帝这副颓唐的样子陈恪心下黯然,他知道,这是赵祯过度耽于女色所致五十多的人了,整天耕耘不辍已是吃不消,哪里还有什么精力治国?
但皇帝也有他的苦衷,随着日渐衰老,赵祯在子嗣之事上的紧迫感,也与日俱何况他这两年辛勤耕耘,也不是没有结果……已经接连诞下七位龙女,就是没有一个带把的
这已经不是运气问题,已经让赵祯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注定要命中无子这种觉悟,让赵祯萧索不已,也就愈显老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