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弟,请罢。”
李弘过足了表现瘾,丝毫没去关注李显究竟作何感想,与阎立本、乐彦玮等几名老宰相略略交谈了几句之后,便笑呵呵地招呼了李显一声。
“太子哥哥,请。”
事已至此,李显也懒得多废话,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之后,落后太子半个身位,一路无言地行进了则天门,沿着宫中大道直奔乾元殿而去。
“儿臣叩见父皇、母后!”
兄弟俩刚从寝宫门口的屏风处转了出来,入眼便见高宗与武后肩并肩地坐在榻上,所不同的是高宗面色灰败而武后则一脸的淡然,哥两个不敢细看,忙不迭地抢上前去,各自行礼问安不迭。
“哼。”
高宗显然还在气头上,对于两个儿子的请安并无甚表示,只是从鼻孔里轻哼了一声。
“都平身罢,来人,给太子看座。”
高宗不吭气,倒是武后一见哥俩个到了,淡然的脸上迅即展露出了丝和蔼的笑容,虚抬了下手,温和无比地叫了起。
“儿臣等谢父皇、母后隆恩。”
李弘与李显都是心机深沉之辈,自不会因高宗的怒气又或是武后的和蔼而有失仪之举,各自谢了恩,自有数名小宦官抬了个锦墩请太子入了座,而李显则心平气和地站在了一旁,丝毫没有急着开口禀事的意思。
“都给朕说说,尔等都在闹腾些甚子,嗯?”
李显这个主事人不开口,李弘尽自心急,却也不好强自出头,而武后显然也没有挑起话题的打算,寝宫中就此诡异地安静了下来,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到了末了,高宗最先沉不住气了,怒视了李显一眼,恨声喝问了一句道。
得,我勒个去的,果然迁怒到咱头上来了!饶是李显早就知道会有这等“待遇”,可真遇到了,还是忍不住有些悻悻然,不过么,在这当口上,李显纵使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敢有所表示,只能是站了出来,一躬身,用诚惶诚恐的语调禀报道:“启禀父皇,儿臣奉旨审明监察御史弹劾周国公武敏之一案,自不敢稍有松懈,只是因身体偶有不适,稍缓了两日,却不料惊闻昨日诏狱大变,竟有人暗中行刺武敏之,意图杀人灭口,儿臣生恐久拖有变,不得不强撑病躯开庭审之,这一审之下,方觉案情之重大,出乎儿臣意料之外,幸太子哥哥支持,而今案情已大白,现有武敏之口供在此,还请父皇过目。”
“嗯,行刺?竟有这等事情,朕怎地不知?”
高宗一听“行刺”二字,眼立马便瞪圆了起来,也没急着伸手去接李显递上来的口供,满脸诧异与迷惑状地追问道。
“回父皇的话,事情是这样的,昨夜……有赖父皇天恩,行刺之三名贼子尽已伏诛,唯儿臣手下一侍卫不幸死于贼手,儿臣已具了本章,本想着审明了案情一并禀报父皇,却不想案情今日便已急转直下,儿臣未能及时上禀父皇,实有失职之虞,还请父皇降罪。”李显躬着身子,一脸不安状地将昨夜诏狱大火乃是行刺案简单地述说了一番,隐去了相关的埋伏与部署,也绝口不提尚有两名活口在手之事实。
“唔,这也实怪显儿不得,哼,大理寺是作甚吃的,火灾,行刺,回回如此,侯善业这个大理寺卿深失朕望!”听完了李显的解释,高宗满腔的怒火立马便迁移到了大理寺诸官身上,毫不容情地便骂了一嗓子。
“父皇明鉴,侯善业深涉武敏之一案,儿臣已将其扣下,现有武敏之口供以及账册等证物在此,恳请父皇详查!”李显乃是精到了骨髓里的人物,这一听高宗将火气转到了大理寺头上,立马打蛇随棍上,毫不客气地便落井下石了起来。
“嗯?”
高宗骂归骂,但却是万万没想到侯善业这么位重臣真的卷入了武敏之一案,一听李显说得如此肯定,登时便愣住了,狐疑地看了看李显,见李显一脸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心中的怒意立马便涌了起来,一把抄过李显手中那厚厚的一叠文书,飞快地翻动了起来,越是看,脸色便越是阴沉,到了末了,忍不住暴了粗口:“媚娘,你看看,好好看看,这便是你的好甥儿,哼,真气死朕了,混帐东西!”
“陛下息怒,敏之年少无知,放/荡形骸必是有的,其罪断不容恕,只是论及结党营私,臣妾以为敏之当无此胆,朝中人等不过是看敏之受宠,意图交好于其,送些财物以为巴结也是有的罢,今其既犯了如此罪行,臣妾自不敢包庇于其,一切便依律法处之好了。”武后接过了高宗递过来的口供等物,却并没有急着去翻看,而是温和无比地劝解了一番,摆明了是要牺牲贺兰敏之一人来保住涉案的武后一党。
“父皇,儿臣以为母后所言有理,敏之其人自是罪有应得,只是诸般朝臣不揭其恶,反倒曲意讨好,实有助纣为虐之嫌,且涉案之臣工大多是新晋之臣,家底并不丰厚,可所送之财物着实惊人,个中若无所图,怕是难能,实当深究。”武后话音一落,太子立马毫不客气地顶了一句,一口咬死涉案的大臣交好贺兰敏之乃是另有所图,同样表明了自个儿要穷追猛打到底的态度。
“这个……唔,显儿,尔身为主审,对此案有甚计较否?”
高宗人虽懦弱,却并不愚笨,到了此时,又怎会不晓得武后与太子之间的闹家务已是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头疼万分之余,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迟疑了好一阵子之后,将目光投向了李显,一个大脚便将皮球踢到了李显的脚下。
“显儿莫慌,有甚便说甚好了,娘与你父皇自会为你做主的。”
没等李显开口,武后便已接口说了一句,语气倒算是温和,可内里却满是威胁之意。
“母后所言甚是,七弟既为主审,自当有所决断,此事纵使再难,有父皇在,七弟无须担忧。”
武后话音一落,太子立马毫不迟疑地跟了一句,摆明了跟武后打擂台的架势。
得,这回好了,敢情咱成焦点了!面对着众人饱含期盼的目光,李显心中暗自发苦,可不答显然是不行的,进退之间稍有闪失,其乐子可是不小,好在进宫之前李显便已算计到了这一幕的出现,自是不会太过紧张,这便沉吟着开口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以为武敏之其人也鄙,其行也恶,虽死不足以惩其罪,然则念及天家之体面,当处罚没家产,流配三千里之刑,其余涉案诸臣工无论出自何心,助纣为虐之嫌却是不免,再者,贿赂之举不可轻恕,当依律法各有贬谪,或相宜焉。”
李显此言摆明了是偏向李弘一方,可又不曾将事做到绝处,其中留有不少的回旋空间,具体如何把握却是微妙得很,可谓是存乎一心罢,一时间房中诸人全都默然了下来,各自沉吟不语……
第二百五十九章一言点醒梦中人
不遗余力地打击武后一党乃是李显坚定不移的目标,在这一点上,李显与太子有着合作的基础,但却并不意味着李显要与太子同进退,毕竟双方原本就不是一路人,合作可以,利益均沾也不错,可要李显唯太子马首是瞻,那就万万没有可能了的,就更别说去给太子当替罪羊了,故此,哪怕太子看过来的眼神里有着无穷的期盼乃至怨疚,李显该咋说还是咋说,至于决断的事儿么,李显可就不想管了,你们自己争去好了。
“父皇,儿臣以为七弟之言乃老成谋国之道,此案关系重大,确实轻忽不得,以七弟之高才,若是居中主持,当既可不使奸佞逃脱,又能保得朝堂之安稳,儿臣恳请父皇明鉴。”李弘到底是年轻气盛,又自觉稳居了上风,仅思索了片刻,便率先开口表了态。
“唔,显儿处事素来稳重,朕一向都是知道的,今既为主审,那便由显儿判明了再上本章也罢,媚娘,你看如何?”
对李显的办事能力,高宗还是很放心的,原本就打算将这烫手的山芋往李显怀里塞,这一听李弘如此提议,自是无不准之理,只是担心着武后那头会不高兴,这便望了望面色凝重的武后,试探地问了一句道。
“陛下圣明。”
眼瞅着高宗与太子都已表了态,武后纵使有再多的不满,却也不好在此时明着说将出来,只能是称颂了一句便算是含糊应对了过去。
“嗯,那便好,显儿,此事便由尔办了去,须得勿枉勿纵,万事当以公正为先,朕期盼显儿能尽快了了此案,不知显儿可能为否?”这一见武后也没有异议,高宗自是顺势便下了决断。
“为父皇分忧乃儿臣分内之事,儿臣不敢推脱,自当竭力而为之。”
明知道这山芋烫手,可李显却是不能不接,再说了,放手给旁人,李显还有些个真放心不下的,至于案子该如何判么,那也只能是走着瞧了,当然了,打击武后一党的大原则是绝对不会变的。
“如此甚好,此案沸沸扬扬了数日,也该到了结束的时候了,显儿且去忙罢,后日早朝时,朕等着你的本章。”高宗是十二万分地不想让此案的影响进一步扩大了,尽管明知此案背后蹊跷重重,却也不想再深究下去,这便下了个定论,算是结束了这场令人烦躁不安的逼宫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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