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人唱到此处,稍做停顿,呷了一口茶水。
“岂有此理。”有不少人义愤起来,“后来怎样?”
“老馆别卖关子,快唱吧。”
“莫不是嫌大家给的彩头不够。”
……
众人哄笑。有几个商客笑着起身把钱投到他面前的一个盘子里。盘子里已有不少铜钱。
“容老汉吃口茶来。”说话人是个六十岁上下的老汉,胡子已花白。稍稍歇息一下,重又拿起“胡尔”,边拉边唱起来:“那汉子的话虽然无理,却有证据啊~~~~”
“什么证据?”有人禁不住问了起来。
“说那小娘子已去逝的父亲,在十几年前已将小娘子订给了他啊~~~~”
“啊?”人们惊呼起来。
“真的假的?”见说小娘子的父亲已去逝,有人怀疑道。
“无论是真是假,自来一女难嫁二夫啊~~~。大家说一说,这小娘子应嫁给谁啊。”老汉边唱边问道。
“嫁给小公子啊。他们两个才般配。”有人说道。
“不对,那小娘子即已订给了那汉子,便是汉子的妻子了。”有人反对。
“如果小公子当日没有救下小娘子,那小娘子早就死了,那汉子哪里还有什么妻子?”一个声音说道。
众人听他说的有理,不由一齐看了过去。见是一个道士模样的人,面上三缕清须,十分清秀,身边坐着的是一个大和尚。
“是啊,那汉子的妻子等于早就没了。那小娘子嫁给小公子才对。”有人出言附和道。
“两难啊~~~”说话人长叹一声,又唱了起来。
“小娘子本想退婚,那汉子却不容分辩,要强抢了她去啊~~~~”
“强抢?太无礼了。”不少人气道。
“要我说小娘子愿意嫁谁,便嫁谁,怎能强抢。”
……
“公子气怒,约那汉子决斗啊。说你若是赢了,小娘子归你,我若是赢了,小娘子归我啊~~~”
“对啊,这到是个好办法。”众人长出了一口气,纷纷笑道。
“可惜那汉子太不经打,公子一出手,他便败了啊~~~~”
“好啊。小娘子归公子,岂不正好。”有人拍手。
“可是那汉子耍无赖啊~~~~,缠住了小娘子不放手啊~~~~~”
“岂有此理”众人大怒。
“公子一怒,拔出剑哪~~~~,竟然失手杀死了那汉子啊~~~~~”
“啊?”众人大惊。
“公子失手杀了那汉子,正自懊悔啊~~~~小娘子见那汉子死了,心中悲戚啊,虽然她与公子有情,可那汉子也算是她的夫君啊,向公子叫一声‘郎君,今生无缘啊’,转过身竟然跳水自尽啊~~~~”
“好个有情有义的小娘子?”大惊之下,有人禁不住站起身来。
“我知道了,你说的是杨公子的事儿啊。”
“原来,其中还有这许多原委。”
“看来杨公子真是冤啊……”
“听说那杨公子,见小娘子自尽,悲不自胜,至今还人事不省。连药圣都束手无策……”
“可怜啊。”
……
一时间,众人开始同情起杨豫之来。
那个武士向和尚相视一笑,看向坐在堂中的几个士子,相互微微点头,引导着大家谈论。
“杨公子原本被圣上判了流二千里,哪知道有人说太轻,要重判……”坐在西首的一个士子叫道。
“流二千里?不轻了。”
“是啊,要我说杨公子没有罪啊,应该放了才对啊。”
……
孟利贞拣了楼上一处靠天井的散座,正与朋友坐下吃酒,听了众人议论不由冷笑:“轻?致死两命,还说轻?”
他的声响很大,又是从楼上落下来,众人不由纷纷抬头去看他。
“依着大唐律令,杨公子该当此判”另外一个士子说道。
“该当此判?如果没有‘议亲’、议贵,杀人者死,他怎么会该当此判?”孟利贞轻蔑地说道。
楼下的那个戴斗笠的武士看了一眼身边的和尚,不由苦笑一声,她精心策划的这场悲情戏,没想到这个孟利贞又来捣乱。杨悦的悲情故事基本属实,只是在关键点上做了些引导,听起来已是大不一样……
“请问这位士子,‘八议’有什么不对?礼云‘刑不上大夫’,自《周礼》以来便有‘八辟丽邦’之说。‘八议’不过是重亲贤、敦故旧、尊宾贵、尚功能之意。何错之有?”
“是啊,杨公子平日便十分仁义,春天那场大雪,杨公子还组织了‘斗鸡公益大赛’,给司农寺捐了不少钱,让受灾的百姓种春小麦,这等仁义之人,怎么不应该减刑?”
此言一出。大堂里众人更是纷纷响应起来。
“对,杨公子仁义,当然要酌情减刑。”
“公子仁义之人,断不会故意杀人。一定是那汉子无赖纠缠,才会失手……”
“杨公子有情可愿。”
……
孟利贞刚才还被众人棒到天上,此时却听又被人们批驳,嘿嘿冷笑:“真是一群愚夫。知道什么?”
众人见了孟利贞的嘲讽,纷纷大怒。
“我看这位士子,说话如此无礼,才是白读了圣贤书。”
“我等都是愚夫,难道千年来祖宗们都是愚人?这个八辟可是从周朝便开始有的。”
“周公制周礼,正是要教化天下,没有礼法天下岂不大乱。”
……
座中不少是国子监的生徒,一顿批驳,早已偷换概念。
杨悦暗暗叫苦。虽然她为杨豫之策划的这些“悲情”戏还算可功,可这个孟利贞不看场合,如此以来这个反对“八议”的“平等”论,岂不被众人推向“邪说”之流。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渭城驿雨
“渭城朝雨,一霎挹轻尘。更洒遍客舍青青,弄柔凝,千缕柳色新。更洒遍客舍青青,千缕柳色新。休烦恼,劝君更尽一杯酒,人生会少,自古富贵功名有定分。莫遣容仪瘦损。休烦恼,劝君更尽一杯酒,只恐怕西出阳关,旧游如梦,眼前无故人。”
——《阳关三叠》曲
渭水之滨有一个驿站,叫做渭城驿站,是自长安城西去的第一站。
道路两旁杨柳相间,青青之色。大雨之中,却不似平日般依依多情。偶有风吹过时,狂摇乱曳。
大概是雨天的缘故,驿站内冷冷清清,只坐着三四桌人。因为距离长安城极近,在驿站内住宿的也很少。站内只有一两个驿吏值守,其他人大都卷缩在房内,或划拳吃酒或倒头大睡,自得其乐。
抬头望向站外,不远处的驿亭内坐着三个人。
一个和尚和一个年轻公子正在吃酒。旁边有一个绿衫女子弹琴,轻纱掩面,看不清长像。
驿馆内有两个卫士一面吃酒,一面不时地盯向柳亭看。
“赵三哥,听说那武小娘子已跳水自尽,这个绿衫女子会是谁?怎么看上去跟杨公子关系不一般?”
“柳二,莫要乱说。”赵三郎小心地向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二人,才低声说道,“没准儿是寿春县主。”
“寿春县主?”柳二低声惊呼,咂了咂嘴,点头说道,“嗯,这个寿春县主真是个贤淑女子。听说杨公子这次,若非寿春县主请求降封为他赎罪,定然会判个死罪。”
“也不见得。”赵三郎笑着摇了摇头,“听说司农寺,还有雍州的百姓都为杨公子请命,圣上才会免他死罪。”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长安城这些个百姓真好糊弄。明明是一场强抢不遂案。偏说什么公子仁义无双,断不会做出不仁不义之事儿。我看八成是强抢‘遂’了,那武小娘子才会自杀……”柳二说到此,不由咯叽咯叽地笑了起来。
赵三郎瞪了那柳二一眼,说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闪了舌头。”
柳二也自觉失言,忙四下看了看,见两个驿吏围在柜台前自顾自的闲话,其他几桌上的客人都一幅急匆匆地样子,无奈地看着大雨着急。
有个穿长条斑马装的长瘦汉子,对着天气叹了一口。他大概是个商客,看样子像是西域人,要到长安做生意,或者是回西域去。
“我看,咱们今天没准走不成了。”柳二转头看了看外面的雨,天气阴沉,大雨哗哗如从天上泼下来一般,“谁知道怎么摊上这么个差使。”
“我看这差使没什么不好。”赵三郎伸手摸了摸腰间,他的腰间微鼓,缠了一个内袋,是路上的盘缠。
唐代的驿路十分发达,出公差其实花不了多少钱。
“嗯,杨中书令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不肯委屈了他,照顾咱俩的口袋也是应该的。”
“话不能这么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杨尚书让咱们一路上照顾好杨公子,自然要尽心尽力。”赵三郎脸色一肃,正色言道。
他们两个一个称杨中书,一个称杨尚书,说的都是杨豫之的父亲杨师道。杨师道因为杨豫之的事情,受到牵累,从中书令已被降为吏部尚书。
柳二见说,知道赵三郎一向做事儿忠实,在大理寺是出了名的。又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不便顶嘴,笑了笑,话头一转说道:“二哥,你猜这寿春县主漂亮还是那武小娘子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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