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这东西,就像毒品一般,一旦染上,就无法摆脱。而且,在毒品的作用下,吸毒者还会产生出种种幻觉,这种幻觉能够让一个人变得疯狂。
“传本总兵的令,……请哱副总兵,哱承恩、土文秀、哱云各位,到总兵府议事。”刘东旸吩咐道。说到哱拜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用了个请字。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现在自己还需要利用哱拜,暂时还要给哱拜一些面子。作为一个枭雄,自己应当有一些气量嘛。
“遵命!”许朝等人齐刷刷地应道,虽然刘东旸还没有开始给他们封官,但按照事先说好的,他们每个人都能弄个参将、游击的当当,他们现在就已经进入角色了。
在一片混乱之中,坐营官江廷辅翻墙头逃出了巡抚衙门,身后有十几名叛军穷追不舍。刚刚跑过一条街,眼前又出现了两名宁夏卫的士兵,他们是按着刘东旸等人事先的安排守在那里的。见一名官员狂奔而来,那两名士兵挺起长矛喝道:“站住,什么人。”
“我是坐营江廷辅,放我过去。”江廷辅喝道。
“坐营官?也是狗官一伙的!”士兵喊道,“抓住他!”
事到如今,江廷辅也只能拼了,他本是武将出身,武艺高强,当下拔出腰刀,迎着两名士兵冲了上去。
“反贼,纳命来!”江廷辅刀去如风,一个回合就把两名士兵的长矛拦腰削断,下一刀就奔着一名士兵的肩头砍去。那名士兵躲闪不及,钢刀过处,只见鲜血四溅,那人齐着肩被江廷辅砍成了两截。
“狗官敢杀我弟兄!”就这样一耽误之际,后面的追兵已经赶到了。十几名叛兵各举刀枪,把江廷辅围在垓心。
江廷辅把刀舞得像轮子一般,让叛兵无法靠近,但好汉架不住人多,一不留神,他身上已经被叛兵的长矛刺中了几处,鲜血染红了衣襟。他知道,自己根本坚持不了多久,迟早是会死于叛兵刀下的。
“可恨我江廷辅不能死于沙场,却丧生在尔等贼人手中。你们杀官造反,莫非是想把这宁夏边城献于鞑靼人之手吗?”江廷辅喘着粗气训斥道。
“我们这都是被狗官逼的,你也是狗官党馨的人,就等着去给党馨殉葬吧!”士兵中有人骂道。
就在这时,圈外有人大声喝道:“江坐营勿慌,我等来助你!”
“是什么人?”叛兵扭头去看,迎面火光一闪,枪声大作,转眼间几名叛兵的胸口便被枪弹击穿,绽出了几朵硕大的血花。
“你们是干什么的?”其余的叛兵一见势头不好,也顾不上江廷辅了,都转过兵器对着突如其来的对手。
在叛兵们的对面,站着十几名手持燧发枪的便衣男子,一名首领面无表情,轻轻挥手,众人同时扣动了扳机。左右不过十几步远的距离,燧发枪可谓是百发百中,叛兵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一齐被打倒在地了。
“江坐营,末将勘舆营火器把总熊民仰,奉苏将军之命特来相助。江坐营快随我等出城,到平虏城去暂避风头。”那领头的枪手向江廷辅匆匆施礼说道。
第335章以静待动
宁夏卫发生兵变,下层军官刘东旸、许朝等人杀害巡抚党馨、副使石继芳及一干官员,宁夏卫总兵张继忠被迫自杀……
消息经由六百里加急传往京师,朝堂之上顿时就炸锅,文臣武将闹闹哄哄,各抒己见。有人建议马上派遣重臣率兵前往清剿,也有人称兵变源于党馨的贪腐,叛军是被逼无奈才发起兵变的,应当派人前往安抚,赦免涉事军士,以和平方式解决这场兵变。
“王尚书,兵部对此有何见地?”首辅申时行看着兵部尚书王一鹗,对他问道。
王一鹗道:“申阁老,要解决宁夏之事,当首先弄清楚宁夏之事的起因为何,否则无法对症下药。”
“急报上不是说得很清楚吗,是因为巡抚党馨拖欠军卒粮饷,加之对军卒过于苛责,这才引发兵变。”福建道御史贾希夷说道。
“贾御史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宁夏之事,兵部关注已久。就当前此事而言,确因叛卒刘东旸而起,但以老夫之见,在刘东旸的背后,主谋另有其人。”王一鹗说道。
贾希夷问道:“王尚书以为主谋为何人呢?”
“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的话,此事必是哱拜主使!”王一鹗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在王一鹗心里,对于宁夏的这场叛乱是早有预料的,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起兵的人居然不是哱拜,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刘东旸。在兵部掌握的资料中,根本就找不到有关刘东旸的记录。
王一鹗得到宁夏叛乱的消息后,紧急召集幕僚会商,众人皆认为刘东旸不过是一个台前的跳梁小丑。真正的黑手必定是哱拜。
“王尚书何出此言,急报上分明说的是刘东旸等人起兵,并未提到哱拜二字。”御史周弘和反驳道。一年前,正是他向朝廷奏报,称哱拜及哱承恩等人忠勇可用。如果哱拜真的叛乱了,岂不是说他这个推荐人瞎了眼?
王一鹗道:“周御史,你是去过宁夏镇的,你应当知道,在宁夏镇,若哱拜不参与叛乱。凭着刘东旸这样一个小百户,能够掀得起风浪来?”
“这……”周弘和有些哑了,“或许刘东旸煽动士卒势大,以哱拜的力量无法弹压,只能委屈求全呢?”
王一鹗冷笑一声,哱拜的势力有多大。他是非常清楚的,如果哱拜真的想弹压,十个刘东旸也不可能闹起风波来。对周弘和这样的文官,王一鹗也没法跟他解释什么战斗力之类的概念,只能继续说道:“周御史,急报你也看到了,刘东旸起事之后。诛杀了巡抚党馨等一干官员,把妥协之路完全堵绝了。我朝士卒因闹饷而起兵变的事情,以往也有,但那些发起兵变的叛卒,往往只是裹胁地方官,可有像刘东旸他们这样把地方官杀个干净的?”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周弘和问道。
王一鹗道:“裹胁地方官,就是等着与朝廷讨价还价,最终的目的只是闹饷,而非造反。我大明拥兵数百万,寻常一镇的兵马。是无法与我大明全军为敌的。因此,叛兵一般不敢把路堵绝,而是等着朝廷答应他们的条件之后,他们能够归附朝廷。
但刘东旸这一回却是铁了心要造反,如果背后没有哱拜支持。他造反之后,能跑到哪里去呢?”
“若有哱拜支持,他又能跑到哪去?”贾希夷问道,以他的见识,的确是想不出王一鹗没说出来的那些潜台词。
王一鹗道:“哱拜是鞑靼人出身,若刘东旸得到哱拜的支持,就能够联合鞑靼的力量,与我大明为敌,甚至可以把宁夏镇从我大明的版图上分割出去。”
“王尚书未免耸人听闻了吧?”周弘和讷讷地说道,但他的心里已经有几分接受王一鹗的看法了。
王锡爵问道:“王尚书既言幕手的黑手是哱拜,那么当下该如何处置此事呢?”
王一鹗道:“哱拜拥兵自重,有心叛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次借刘东旸之手发起兵变,下一步肯定是要进犯宁夏各堡,形成割据之势。以老夫之见,当趁其根基未稳,迅速调集几路兵马前往平定,若待其稳住阵脚,再往平叛就难了。”
“大兵征讨,说起来容易。可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是要派出十万带甲之人远征宁夏,光是各种耗费就要几百万两白银,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申时行犯愁地说道。
作为首辅,他太了解朝廷的收入情况了,明朝中后期,中国是典型的民富国贫的状态,民间的商人富可敌国,而政府却很难从他们手里征到税收。由于军队、政府的规模不断膨胀,各项支出日益扩大,财政几乎要到入不下敷出的境地了。用句俗话来说,连皇帝家里都没有余粮了,否则也不至于派出大量矿监、税监去与民争利。
在这种情况下,调集重兵前往宁夏平叛,最大的障碍就是军费问题。但凡还有一点别的办法,申时行都不愿意选择出兵这个方式。
“下官以为,王尚书所言,只是臆断而已。宁夏方面尚未传来哱拜叛乱的消息,此时仓促派遣重兵,万一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样糟糕,岂不是白白地劳民伤财了吗?”周弘和顺着申时行的话头说道。
“那依周御史之意,当如何做呢?”申时行问道。
周弘和道:“当下之计,应当是以静待动,等几日,看看宁夏那边的新消息再说。”
“若真是哱拜叛乱,几日时间,哱拜就能够收复宁夏各堡,兵犯河东,届时又当如何收场?”王一鹗问道。
申时行道:“在此期间,可令陕西总督魏学曾率陕西兵马,在宁夏镇之外严加防范,这样就可以避免事态扩大了。即使如王尚书所言,遣几路兵马前往平定,也还是要一些时间的,周御史说的,与王尚书也并无冲突。”
“遵命!”王一鹗无奈了,只得答应。他知道申时行在想什么,就他自己而言,也知道用兵之事关系重大,随便调一路兵马,就是数十万两银子的花销,万一事情真如周弘和说的那样,现在仓促用兵,的确就不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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