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魏霸的部下,领头的叫魏兴。
毋丘俭想了想,记起了这个人。这个叫魏兴的应该是魏霸的心腹之一,当时就站在魏霸的身后。
“让他上来。”毋丘俭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面无表情,凛然不可侵犯。
魏兴走了过来,看了一本正经的毋丘俭一眼,不由得一笑。他很随意的拱了拱手:“使君别来无恙?”
毋丘俭没有应他,反问道:“你要见我,所为何事?”
魏兴一愣,随即笑了。他摇摇头:“我不是想见你,只是想见这块碣石。”他指了指那块由李斯书丹的石碑。“我家少主仰慕李斯的书法,让我带了几个人来拓一幅字,以便把玩。”
毋丘俭有些意外,没想到魏霸还有这种闲情雅志。他目光一闪,又道:“拓碑是假,察看地形是真吧?李斯不过是一佞臣,书法再妙,何仰慕之有。”
“君子不以言废人,不以人废言。李斯的品德如何,与他的书法精妙与否无关。”魏兴笑笑,又道:“就像有人把你们的魏武帝当成奸臣,并不影响他的《观沧海》高妙一般,使君,你说是不是?”
毋丘俭脸色一沉:“大胆,你敢拿英明神武的武皇帝和李斯这样的佞臣相比?”
“有什么不可以?”魏兴反问道:“我是汉臣,在我的眼里,你们的魏武帝不就是谋朝篡位的逆臣?只怕比李斯更不堪呢。”
毋丘俭勃然大怒,长身而起,拔出半截长刀,厉喝道:“竖子,你以为我的刀不利么?”
“刀利又如何?”魏兴不以为然的瞟了他一眼:“使君若是想战斗,我家少主就在那里,随时恭候。至于我嘛,不过是区区一部曲,使君胜之不武。使君,当初我家少主虽然俘虏了你,却没有作贱你,你今天不至于连让我们拓个碑的肚量都没有吧?”
毋丘俭见吓不住魏兴,又被他点破当年被俘的屈辱经过,不由得满脸通红。他哼了一声,手一推,还刀入鞘,转过身去。“君子闻香,蚊蝇逐臭,既然他喜欢,那就拓吧,有何不可。”
“多谢。”魏兴拱了拱手,让人把拓碑的匠人叫了上来。匠人们摆开工具,拓起了碑,魏兴却信步走到毋丘俭身边,和他并肩而立,侧过脸打量着毋丘俭,微微一笑:“使君,是不是特想和我家少主再战一场?”
毋丘俭挑了挑眉,一声不吭。
“我家少主只带了八千水师,上岸嘛,不是你的对手,下海嘛,估计你也不敢。”魏兴也不在意,吹着海风,惬意的闭上了眼睛,还夸张的叹了一口气。“所以你注定要失望了。”
毋丘俭非常郁闷。与魏兴相比,他显得太紧张了,没有名士的雍容风度。他咳嗽了一声,让自己放松下来。“既然如此,那岂不是不分胜负?”
“不分胜负,只是一时,不是一世。”魏兴侧过脸,戏谑的打量着毋丘俭:“我家少主还要继续北上东行,不知道使君还跟不跟了?”
毋丘俭一滞,随即说道:“莫非魏将军要去蛮荒之地,无人之处耀兵么?”
魏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使君不愧是名士,明明是不能跟了,却说得好象不屑跟似的。不错,由此向北,对于你来说是蛮荒之地,无人之处,可是对我家少主来说,那里还是大汉的国土啊。”
他挥了挥手,指着面前的这一片大海:“包括这里万顷碧波,战舰所至,皆将是我大汉所有。”
毋丘俭哼了一声,不屑一顾。“豪气可嘉,只怕有好高骛远之忧。”
魏兴应声答道:“目光短浅,难免有井底之蛙之讥。”
毋丘俭哑口无言,心头不由得一阵烦躁。身为天子信任的重臣,身为蜚声洛阳的名士,现在居然被魏霸的一个部曲驳得哑口无言,让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在他看来,他是和夏侯玄、诸葛诞齐名的人,对付一个武人出身的部曲,那还不是信手拈来?可是事实却让他非常失望,魏兴的反应之快,辞锋之利,一点也不落下风。
相反,他凭借着魏霸的实力占据了优势。
没错,不管他怎么掩饰,都无法掩盖他力量不足的遗憾。由此向北,有近千里的空旷之地。当年曹操北征乌桓,也不过行至柳城就回头了。他不是不想趁势攻下辽东,而是力有不逮。这么远的距离,需要大量的辎重,充足的准备,这是他区区一个幽州刺史无法完成的。只有朝廷才有这样的实力,而朝廷现在根本无力顾及辽东,要不然也不会承认公孙渊为燕王。
所以,他不能再跟下去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魏霸去辽东。公孙渊是拒守还是和魏霸暗通款曲,他根本阻止不了,甚至无法知道详情。实力不足,只能望海兴叹,再能说会道又有什么用?
毋丘俭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耻辱。他觉得魏国落到今天这个局面,他也有推卸不掉的责任,如果他不是他在南乡战败,南阳就不会失守,也就不会让汉吴联军威胁到国都洛阳。
宿敌再见,份外眼红,毋丘俭憋足了一股劲,想要击败魏霸,报公仇,雪私恨,可是他现在看着魏霸就在咫尺之遥却无能为力。这让他非常沮丧,也非常生气。看着魏兴那张令人生厌的嘴脸,他恨不得一刀砍过去,把他砍成两半。
可是他不能。要砍,也要砍魏霸才有意义,砍死魏兴,伤不了魏霸毫毛,只会沦为他人笑柄。
不能让魏霸这么得意,我要追上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毋丘俭的嘴角扯了扯:“秋天到了,辽东风大,小心闪了舌头,翻了战舰。”
第0890章 千金之子
“毋丘俭有杀意。”
魏兴一边把刚刚拓好的碑文铺在案上,一边对魏霸说道。
魏霸嘴角一挑:“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魏兴顿了顿,又道:“正因为他没说什么,我才觉得他有所图谋。”
魏霸沉吟不语,法邈插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再挑逗挑逗他。”
“也好。”魏霸点了点头,“如果能把幽州的兵力调往辽东方向,多少能为陆逊减轻一点压力。”
法邈心领神会的笑了。
魏霸收回目光,欣赏着李斯的书法。拓工的手艺不错,每一个笔画都拓得形神备至。这可是正宗的秦碑,相比于后世已经漫损的碑石,刚刚经过四百四十多年的碑文还非常清晰。魏霸虽然不懂书法,也能从其中感受到那种从严谨中透出的活泼,与后来唐代重新由李阳冰所创的玉筋箸相比,李斯的书法更大气。
虽然李斯后世的名声的确不怎么样,很多人都把他当作粪坑里的那只老鼠,可是谁也不能否认,他的书法的确跻身一流书家水准,后世在篆书上能超过他的屈指可数。
通常都说秦篆汉隶,其实篆书在汉代依然是最庄重的文字,所有的碑额都用篆书题写才算合乎要求。魏霸前世的书法一般,这一世以诸葛亮的书法为师,主要还是写的隶书。隶书在字体结构上已经接近于后来的楷书,辩认没有太大的问题,可是篆书的字形与隶书有很大区别,以魏霸这点学问,这篇碑文上倒有一大半不认识,法邈也知之有限,倒是隐蕃认得的字相对多一点,纵使如此,他也认不全。
拓碑。只是一个借口,魏霸知道毋丘俭一直跟在他身后,到了这里肯定会登高望远,尽可能的想看看他的水师阵形,这才让魏兴以拓碑的由头上山,探探毋丘俭的口风,顺便刺激刺激他。看看有没有可乘之机。
试了不一定有用,但是也有可能有用。魏霸就抱着这种有事没事打一杆子的心理,派魏兴去挑逗毋丘俭。从魏兴的反应来看,毋丘俭有顾虑,也有不甘心,这挑逗成功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魏霸让隐蕃写了一封挑衅意味十足的信给毋丘俭。声称这次到幽州来,将登白狼山,观风情,邀毋丘俭会猎于白山黑水之间,然后便起航北行。
毋丘俭接到信,不置可否,连个回信都没给。
待魏霸离开两天之后。毋丘俭带着一千乌桓骑,悄悄北行。为了掩饰行踪,他特地离海岸一段距离,只派数量极少的斥候缀着魏霸的船队。魏霸没有成建制的骑兵,如果上岸的话,毋丘俭有信心凭着这一千乌桓击败魏霸。退一步讲,他也有足够的实力自保。一千乌桓骑,可以保证行动迅速。对辎重的要求不高,不会产生太重的负担。
只是这样一来,毋丘俭免不了要吃点苦头,和坐在船上的魏霸相比,那简直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一海一陆,一前一后。魏霸向北行了七天,毋丘俭也悄悄的跟了五天。第五天日暮时分,魏霸在一个叫槐花岛的岛屿靠了岸,从蓬莱出发近两个月以来。第一次登上了陆地。
时值七月,岛上的槐花开得正盛,清香甚至掩过了海风中的腥味,沁人心脾。
岛上原有百十户人家,以打渔为主,间或到对面的辽东大陆上打打猎,改善一下口味。不过要想换点岛上必须的日用品,那可就麻烦了,得跑到几百里地以外的昌黎郡去。对面的这片土地虽然也属昌黎郡,不过没有人居住,就连最能吃苦的货郎也不会到这里来做生意。
魏霸的到来,给岛上的百姓带来了难得的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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