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明白。”张松龄抬起一支按在腰间的枪柄上的手,接过湿漉漉的骨头哨子,掂了掂,郑重收好,“咱们就这样定了,你当兵前是做什么的,好像很懂生意经的样子。”
“唉,这嗑唠起來就长了。”酒井高明叹了口气,用明显的东北腔回应,“我家从祖爷爷那辈就开始做生意了,铺子规模在我们县排得上前几号,如果不当兵的话,我现在应该是铺子里的少掌柜。”
张松龄心有戚戚,摇摇头,叹息着回应,“我们家在山东,也有一间铺子,也是从我祖爷爷那辈儿就开始做生意了,规模在我们县,大概能排到前三吧。”
“真的,。”酒井高明微微愣了愣,脸上旋即绽放出了一抹坦诚的笑容,“那你不当兵的话,岂不也是一个少掌柜,。”
“我不喜欢做生意,我喜欢读书。”虽然对方身上穿着鬼子皮,张松龄却不觉得眼前这家伙象其他鬼子那样讨厌,笑了笑,摇着头回应,“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半个中国都被你们占领了,我家即便赚到一座金山,早晚也被你们抢了去。”
“这个,这个,我也不是很喜欢打仗,我只喜欢做生意。”酒井高明摆着手解释,“是上头,上头有些人喜欢打仗,我只是奉命而來,自己做不得主,张君,你的理解,。”
“我不理解,但是我会尽我所能,消灭你和你的上司。”张松龄摇了摇头,说话的声音陡然升高,
酒井高明被吓了一跳,赶紧拨马向后闪,发现对方只是因为随口发泄心中的愤怒,并沒有对自己进一步行动、讪讪笑了笑,低声说道:“打仗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说,今天只谈生意。”
“快滚吧,我今天沒心情杀掉你,只要你别來招惹我。”张松龄心里头有些堵得难受,挥挥手,示意对方赶紧滚蛋,
已经离开家一年多了,不知道家里头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小鬼子的统治越來越严苛,很多地方连细粮都不准中国人吃,而那些又苦又糙的橡子面,在山东一带从前只是拿來喂猪,并且要掺上大量的野菜喂,否则猪会因为拉不出屎來活活憋死,
想到家人在鬼子统治下可能遭遇的苛待,张松龄心中对酒井高明刚刚升起的一点儿好感就瞬间消失,正考虑是不是无耻地从背后给对方一枪,却看到酒井高明从马上回过头來,非常不舍地向自己挥手:“还有一件事情,请张君谅解,我还有一个名字叫酒井一健,不是酒井高明,先前那个名字是上个月才胡乱改的,为的是让藤田长官能忘记我。”
“那我该叫你酒井一健呢,还是酒井高明呢,。”张松龄无法理解鬼子的怪异思维,皱了下眉,大声询问,
“还是叫我酒井一健吧。”喜欢做生意胜过当兵的鬼子伍长想了想,郑重回应,“我在家乡时就一直叫这个名字,比酒井高明更好听些。”
说罢,一转身,策动战马施施然去远,仿佛赚到了几万元一般,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兴奋,
遇上这么一个奇葩,张松龄还真拉不下脸來从背后下黑手,摇着头叹了几口气,也拨转坐骑,继续漫无目的地在草原上徘徊,游击队应该已经从喇嘛沟撤离了,现在赶过只能遇见一大堆马贼;周黑炭那边的援军又不知道什么时间能过來,调头迎上去也未必能遇上;有心再去搔扰藤田老鬼子的车队,身后又缀着一条甩不掉的尾巴,当真是前进也难,后退也难,怎么走都找不到合适方向,
正犹豫不决间,前方突然传來了一阵马蹄声,借着所剩无几的曰光,他看到十几匹战马迎面向自己奔來,最先一匹黄骠马的背上,有名彪形大汉手持一双盒子炮,厉声断喝:“入云龙在此,哪个想抓我兄弟,尽管放马过來。”
“入云龙,入云龙。”见到那标志姓的黄骠马,小鬼子们岂能猜不到來者是谁,再也顾不上跟张松龄纠缠提什么约定不约定,拨转坐骑,撒腿就逃,
第八章戎机(三上)
第八章 戎机 (三 上)
“哪里走。”入云龙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欺软怕硬之徒,催动黄骠马,紧追不舍,但双方距离毕竟有些远,盒子炮的射程又非常有限,追出四、五里路却沒有任何斩获之后,他便又悻悻地将坐骑兜了回來,
本打算跟好朋友张松龄介绍一下身边的众位弟兄,结果隔着老远,就看到自己带來的游击队的战士们围成了半个圈子,将张松龄死死困在了中央,每个人都枪平端刀出鞘,随时准备把张松龄打成一个烂筛子,
“怎么回事,你们几个在干什么,把枪全给我放下。”入云龙大惊,赶紧策马冲入人群,用自己和黄骠马的身体挡住张松龄手中的盒子炮,“他可是特地赶來帮咱们对付小鬼子的,将鬼子要來偷袭的消息送上山的也是他,你们几个到底要干什么,。”
“他,他跟小鬼子是一伙的。”怕误伤到自己人,游击队战士们气愤地压低枪口,大声回应,“你看他的脸上,一点汗都沒有,哪里是逃命的模样,,分明在给小鬼子带路,准备偷偷摸到咱们家里头去,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对,赵队长,你千万不要被他给骗了。”
“他刚才明明可以跟你一起去追鬼子,却连枪都懒得拔一下,要说这里头沒有猫腻,鬼才信。”
“他们国民党的人,最喜欢当汉歼给鬼子带路。”
“他……”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对张松龄身份和來意表示怀疑,眼看着好兄弟的脸色越來越阴沉,赵天龙抬手气,毫不客气地给了距离自己最近的游击队员一个大脖搂,“胡咧咧什么,他给小鬼子带路,他要给小鬼子带路,又何必拼死拼活地跑回來向咱们示警,,赶快给人家道歉,
否则,看我怎么揭你们的皮。”
虽然加入游击队还沒几天,他在队员们之中却已经建立其了一定威望,众游击战士们愣了愣,脸红脖子粗地向张松龄躬身,致歉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说出口,
“让你们道歉,还委屈你们了。”赵天龙大怒,抬起胳膊,一人一个耳光抽了过去,“死在他手里的鬼子,比你们所有人见过的鬼子加一起都多,刚才如果不是他手下留情,就凭你们几头臭鱼烂虾,还想困住人家,不被人挨个点了名就不错了,汉歼县长你们知道不,就是被他一枪干掉的,当时隔着好几百米,连第二颗子弹都沒浪费。”
有关汉歼县长被张松龄一枪狙杀的故事,游击队员们早就听说过,只是刚才一时激愤,谁也沒把这件事情跟眼前的人联系到一起罢了,此刻听入云龙提起,心里头未免有些后怕,委委屈屈地看了张松龄一眼,纷纷以极小的声音道歉:“对,对不起,我们刚才可能是误会你了,希望你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头去。”
“对不起,我们刚才鲁莽了,请你原谅。”
“对不起……”
入云龙满意地点点头,跳下坐骑,顺手拉住张松龄的马缰绳,“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也是担心游击队的安全,所以反应才过度了些,是王队长让我带着人接应你的,他猜你一定会赶过來帮忙,沒想到,还真让他给猜着了。”
“他沒猜到我会当带路党,。”张松龄将盒子炮插回腰间,悻悻地说道,累死累活赶回來给游击队助战,却被人当成了汉歼,这事儿搁谁头上,心里都不会太痛快,况且为了向游击队示警,他还非常彻底地得罪了彭学文等一帮子军统特工,今后即便回到国民革命军那边去,恐怕也会面临一大堆麻烦,
“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千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一边将张松龄的马缰绳拉得死死,入云龙一边笑着赔罪,“几个半大孩子,屁也不懂,你跟他们生哪门子气啊,再说,我刚才不已经揍过他们了么,如果你还觉得不解恨,就跳下马來,亲自揍他们一顿,我保证,他们谁也不敢还手。”
“算了吧,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气,一旦打伤了他们,更是浑身长满了嘴都说不清楚了。”张松龄不屑地撇嘴,懒得拆穿入云龙的鬼把戏,刚才后者的确打了那些游击队员,胳膊还抡得挺高,但落到队员们脸上时却连个响声都沒有,更甭说留下什么巴掌印儿了,
“嘿嘿,嘿嘿。”小伎俩被当面拆穿,入云龙尴尬地直挠自家后脑勺,“不愧是我入云龙的好兄弟,就是眼光敏锐,累了吧,累了就赶紧下面來歇歇,我带了新出锅的马**酒,包你喝了就忘不掉,那谁,郑小宝,把马**给我拎过來,你不是天天闹着跟我学枪法么,告诉你吧,我的枪法全是自己摸索出來的野路子,即便手把手地教,你也未必能学得会,倒是他,一手好枪法全是正规军里头培训出來的,随便指点你几下,就够你受用一辈子。”
“唉,,,唉,,,我这就去拿。”被点了名字的小游击队员连声答应着,跑到专门用來驮給养的战马身边,从马背上解下一个硕大的牛皮口袋,
其他游击队员们则拿木碗的拿木碗,掏干奶酪的掏干奶酪,唯恐落在别人身后,仿佛先前举着枪瞄着张松龄的,不是他们几个一般,
“都是喇嘛沟附近的孤儿,被王队长收养的,草原上的孩子心眼儿实,有什么话都不会憋在肚子里,接触久了你就明白了,他们的人品都非常不错。”唯恐张松龄还因为刚才的误会而生气,赵天龙又小声解释,看向游击队员的目光里,充满男人对自家儿孙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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