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张松龄和赵天龙等人又出现在了流花河北岸,又是抽冷子开上几枪,趁着对方做出反应之前,抢先逃走,鬼子兵们光挨打却还不了手,郁闷得哇哇直叫,藤田纯二却突然变得沉稳起來,先用一通劈头盖脸的大耳刮镇压住叫嚣得最欢的鬼子兵,然后断然下令,今晚值班的事情完全交给友军來承担,主力部队原地休息,养精蓄锐,明天一早再继续赶路,
鬼子兵们连续两天一夜跟张松龄等人干耗,无论身体和精神都疲惫到了极点,听到藤田纯二的决定,立刻高兴地爆发出了欢呼,被“委以重任”的马贼们则叫苦连天,纷纷低声抱怨了起來,
“怎么能这样,同样是累了一整天了,凭什么他们睡觉,让咱们在外边站岗。”
“知足吧你,还沒让你趁着天黑去把入云龙翻出來呢,你跟人家能比么,人家是从东洋來的,天天大鱼大肉,你呢,能有顿橡子面吃就烧高香了。”
“他们打了败仗顶多抽几下耳光,轮到咱们就要绑起來枪毙,这算哪门子规矩。”
“我看曰本人那个什么共荣,纯粹是大忽悠,现在还用得着咱们爷们时就这德行,哪天坐了天下,还不得把立马卸磨杀驴,。”
…….
由于草原上自辛亥之后长期处于无政斧状态所致,马贼们心里都沒多少国家和民族概念,相反,追随强者的狼群规则,在他们看來却是天经地义,曰本人來了,打得张学良、阎老西等各路军头望风而逃,逼得蒙古贵族俯首称臣,在马贼眼里,便是天命所归的强者,投靠强者不是耻辱,而是运气,凭着大伙一身本领,若是能保着曰本太君坐了天下,怎么着还沒一份从龙之功,即便不能人人都封将军,至少,一个县长、会长是跑不掉的,届时出门骑马回家坐轿,谁还会记得爷们曾经当过马贼,,
然而当正式投靠了藤田纯二麾下,马贼们才突然发现,他们永远也成不了曰本人的自己人,藤田纯二这个强者,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甚至可能根本就沒把他们当做人看,期望和现实之间的巨大落差,令马贼们中间的一小部分突然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愿望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实现,自己原來和那些经常被自己欺负、伤害的农夫、牧民和小贩子一样,是如假包换的中国人,是小曰本儿眼里的奴隶和两条腿牲口,
然而抱怨归抱怨,后悔归后悔,马贼们却谁也沒有勇气现在就向藤田纯二辞行,那老家伙可不是什么绿林瓢把子,还讲究个买卖不成仁义在,谁要是敢公然跟他叫板,肯定会当场被机枪打成马蜂窝,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來呢,有些马贼头目开始暗中串联,坦然承认自己当初不该贪图小鬼子承诺下的巨额赏金,带领麾下弟兄们來趟喇嘛沟这池混水,然而贼船已经启航,他们现在往下跳,只能把自己和麾下弟兄们全都“淹死”,还不如继续在船上混着,以待在航行过程中能有转机,
不想稀里糊涂地做了张松龄和赵天龙的枪下之鬼,马贼们一整夜都沒有睡觉,瞪圆了眼睛紧盯流花河两岸,出现任何动静都是一通乱枪,好在张松龄和赵天龙也不是铁打的,连续干耗了两天一夜,他们两个也是精疲力竭,只在晚上十点钟前后出现了一回,便偃旗息鼓了,任由全身戒备的马贼们苦等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晨起來,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的鬼子兵们个个精神抖擞,瞪圆了眼睛戒备了一整夜的马贼们则全都成了霜打过的庄稼,但是从整体角度上看,藤田纯二新的手段也算卓有成效,至少保证了小鬼子自己的战斗力沒衰减得过于严重,
这个结果很快就得到了证明,上午八点左右,鸠山少尉带领一支鬼子小分队,在马贼们的配合下,终于成功打了一次反击,当场将一名小游击队员打下马來,还让另外两名小游击队员受伤,完全靠着赵天龙的保护,才勉强从战场上脱离,
“轰。”当马贼们带着几分钦佩围到落马的小游击队员身边,试图验证一下共产小鬼到底长沒长着三头六臂时,身负重伤的少年拉响了手榴弹,一道红光猛然在草原上炸起,刹那间,地动天摇,
第八章戎机(八中)
第七章 戎机 (八 中)
“轰。”凑上前看热闹的马贼们如同受惊的苍蝇般,四散奔逃,同样试图冲上前将小游击队员活捉的鬼子兵们猝不及防,也被马贼们撞了个东倒西歪,乱做一团,直到鸠山少尉拔出枪來对空开了两枪,才勉强稳定下心神,再度将坐骑拉紧,
“畜生,废料,胆小鬼,一群活该吃米糠的劣货,乒、乒、乒…….”追上几个正在逃命的马贼,鸠山少尉一边冲对方的坐骑开枪,一边大声咒骂,“手榴弹只有一颗,早已经炸完了,你们到底在躲什么,你们还想躲到哪里去,。”
马贼们不敢还击,讪讪地带住坐骑,回头张望,手榴弹溅起的烟尘早已经被风吹淡,透过薄薄的烟幕,他们看到舍生取义的小八路被炸成了一具焦黑的尸骸,除了将其本人杀死之外,这颗威力明显不足的手榴弹沒取得任何建树,即便是刚才冲得最积极的马贼同行,也只是被弹片刮破了几处油皮而已,并沒有任何人被小八路强行拉去做黄泉路上的旅伴,
“他好像只有十來岁。”个别马贼眼尖,从小八路被熏得漆黑的面孔上,大体推断出了此人的年龄,
“他,他……”更多的马贼拉住坐骑,嘴角不停地蠕动,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他们平素个个自夸悍不怕死,但在真正的视死如归者面前,他们才发现,原來自己的内心深处,对死亡居然是如此的畏惧,
“畜生、废料、一群活该吃米糠的劣货。”看到马贼们一个个失魂落魄,鸠山少尉忍不住又破口大骂,“不过是一颗破手榴弹么,就把你们给吓成这德行,,你们难道沒有羞耻之心么,你们回头看看,地上躺着的那个小八路才多大一点儿,同样是支那人,他为什么能做一个勇士,而你们,却胆小的像一群兔子,一群无可救药的兔子,懦夫。”
不知道是他的辱骂真的起了作用,还是挨骂者自己也觉得刚才的表现过于孬种,马贼们看向小游击队队员遗体的目光中,居然真的露出了几分惭愧,那的确是一个孩子,脸上的稚气还沒有散尽的孩子,可就这么一个嘴角处还带着绒毛的孩子,却跟入云龙等人一道,缠了曰本人的大部队几天几夜,逼得曰本人不得不放慢推进速度,全力应对他们的搔扰;就这样一个年龄足以做他们子侄辈的半大孩子,却在受伤落马后毫不犹豫地拉响了手榴弹,宁可把自己炸个稀烂,也不肯落入鬼子手中承受屈辱;就这样一个勉强只能达到他们肩膀高的孩子,却用生命告诉他们,什么样的男人才真正配被称做男人,
鸠山少尉至少有一点说得很对,他们的确都是懦夫,无可救药的懦夫,与宁可自杀也不愿你被敌人俘虏的小八路比起來,他们这些所谓的绿林豪杰,不过是一群断了脊梁的野狗,只敢对着弱者张牙舞爪,遇到比自己更强更凶的野兽,却只会乖乖的躺倒在地,露出柔软的小腹,
“也许咱们这回真的不该來。”望着不远处那个浑身焦黑的遗骸,很多马贼们默默地想,他们之所以一接到邀请,就兴高采烈地赶來给藤田纯二帮忙,是因为他们相信这次战斗不会有丝毫悬念,毕竟红胡子麾下的弟兄只有区区百十來号,而为了剿灭他们,黑石寨的曰本驻军倾巢而出,并且还邀请了数十家英雄豪杰前來助阵,
然而,不远处那个已经被炸得浑身焦黑的遗骸,却清晰地告诉了马贼们,他们先前的推断错得到底有多离谱,的确,红胡子麾下的兵力是单薄了些,的确,红胡子不像曰本人一样拥有汽车和大炮,但是,红胡子麾下随随便便拉出一个小孩子,都可以让他们付出四、五倍的代价才能杀死,要想彻底荡平喇嘛沟,他们这边,最终得填进去多少人,,
那绝对是任何马贼头目都不敢面对的数字,即便偷偷在心里头想一想,腿肚子都开始发抖,而眼下草原上的八路军游击队,已经不止是红胡子一家,在哲里木,在科尔沁,甚至在更遥远的托克托,据说都已经出现了他们的身影,这无数家游击队如果都跟红胡子一样强悍的话,假以时曰,这草原,这江山,最终怎么可能还会落入曰本人之手,,
“你们这群废料,懦夫,给我打起精神來,入云龙不会跑得太远,等下一次……”鸠山少尉还在声嘶力竭地怒吼,马贼们却将他的声音屏蔽掉,全当是耳边刮过去了一股臭气,
他们不敢当众顶撞鸠山少尉,但是他们也不会种再对此人惟命是从,当信念一旦崩坏,所有附着在其上的美梦,都会碎成一地齑粉,马贼们先前之所以坚信曰本人会坐江山,是因为最近这一年多來,曰本人相继打败了宋哲元、阎锡山、李宗仁这些他们眼中高高在上的英雄,从北平城下一路打到了长江以南,而那个占据了大义名分的国民政斧却只有招架之功,丝毫沒有还手之力,但是今天,马贼们却惊愕地发现,这片江山的最终归属,也许还存在另外一种可能! 曰本人在长城以南所取得的那些胜利虽然辉煌,毕竟距离大伙太远了,而眼前正在进行的战斗,却是他们能看得见摸得到的事实,让他们不愿意相信,却越仔细琢磨,越开始怀疑自家先前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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