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头一转,他恶狠狠地看向大齐、老余等平素归彭学文调遣的军统精锐,“你们几个,今天的事情是奉命而行,我不会追究,但从现在起,你们几个都归我直接指挥,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都无权命令你们替他做任何事情。”
“是。”大齐、老余等人同情地看了一眼彭学文,慢慢拨转马头,
“你怎么能这样,。”彭学文将拳头捏了又捏,最终还是忍无可忍,转过身,大步走向自己的坐骑,“怎么说,他们也是中国人,即便你再不喜欢他们,在他们跟小鬼子拼命的时候不给他们提供任何帮助也就够了,总不能帮小鬼子在他们背后捅刀子。”
“你说什么。”马汉三大怒,追上去,再度挡在彭学文的面前,一双斜眼里放出两道迫人的寒光,“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说就说。”尽管彭学文对自己的授业恩师一直敬重有加,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也被激得不管不顾了起來,“德王的使者那边,根本不需要我去监视,傅作义既然敢把他的行踪公之于众,就是摆明了不会跟德王达成任何妥协,您之所以把我给留下來,就是认为归途中肯定会有危险,就是不希望我”
“啪。”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在了彭学文的脸上,打断了他的叫嚣,军统局五虎上将之一,察绥分站站长马汉三指着自己的得意门生,乌青的嘴唇不住颤抖,“你,你从哪得出來的这种结论,证据呢,有本事你把证据给我拿出來,拿不出來的话,休怪我翻脸无情。”
“我,我”彭学文捂着脸后退了几步,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的恩师,证据,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军统方面怎么可能会留下任何证据,! 可明明沒有任何重要任务,师父为何非要编造借口把自己从东返的队伍里硬给拉出來,,明明在三天前,留在黑石寨的读力营已经成功突围,并且第一时间就分别向军统察绥分站和晋绥军第二百一十一旅发了平安电报,为什么自己直到半个小时之前,才从晋绥军的参谋那里辗转得到了相关消息,军统察绥分站上下,为什么把相关电报给藏了起來,为什么别人不瞒,偏偏要瞒着自己这个副站长,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他们这样做,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已经走到了远处的大齐和老余等军统精锐听到了耳光声,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纷纷磕打马镫,将坐骑带向更远的方位,有些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彭副站长是马站长的关门弟子,无论怎么胡闹都有马站长这个师父给兜着,自己背后可沒有一个五虎上将做靠山,还是少跟着搀和为妙,
“不服气是吧。”被彭学文眼睛里的失望看得心烦意乱,马汉三把心一横,继续说道,“不服气,你尽管拿出证据來反驳我,要不然,就想办法搬掉我这个站长,自己当察绥站的家,否则,只要我马汉三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由着你的姓子胡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想救我的朋友。”彭学文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夺眶而出,马汉三不仅是将他带进入军统的领路人,而且还救过他的命,无论如何,他都不该跟自己的师父硬顶,然而,张松龄和周黑碳他们已经走了快一个星期了,自己如果不尽,快追上去,告诉前方可能会有陷阱的话,今后无论在阳世还是阴间,自己都无法再跟他们做兄弟了,
“那只是你的胡乱猜测,沒有任何凭据,况且,即便你现在追过去,也不可能在到达黑石寨之前追上他们!”马汉三叹了口气,声音稍稍放缓,“我可以向你保证,到目前为止,我沒对他们动用过任何非常手段,如果你连我也不相信的话,也好办,直接拔出你的枪來给我一下就行了,这样,咱们师徒两个就恩断义绝了,今后你再闯出什么祸來,也不会牵连到我这个师父。”
“师父,,。”彭学文绝望地叫喊了一声,眼泪直接淌了满脸,在上级、师恩和纪律的三重压力下,他再也支撑不住了,只能选择放弃,放弃自己那些无凭无据的猜测,放弃自己心中那些一直无法割舍掉的东西,
“回吧。”马汉三又叹了口气,伸手拍了下彭学文的肩膀,既然身为特工,就不能再有普通人的那些麻烦情感,这是关门弟子身上的唯一青涩之处,自己这个当师父的,有责任逼迫他尽快成熟起來,“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等德王的信使离开,我就准许你回察哈尔那边去,你那几个朋友,都不是短命相,不会那么容易出事。”
“嗯。”彭学文低低的回应了一声,无奈地回头,泪眼朦胧中,又看到张松龄那张胖胖的笑脸,在云端看着自己,目光中充满了信任,
注1:霍克B-20,德制越野车,国民政斧曾经购买过一批,武汉会战中,邱清泉的座驾便是此车,
第四章兄弟(十一上)
第四章 兄弟 (十一 上)
曾经胖胖的笑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冻疮,将清晰的眉眼变得轮廓模糊,丑陋不堪,干涩的双唇上到处都是的裂口,随着滚烫的呼吸,裂口处不断渗出猩红色的血丝,但是很快,血丝就被体温烧干,再度变成暗黑色的血痂贴在裂口两侧,将裂口变得更深,更硬,更加触目惊心,
游击队副大队长吕风从地上抓起一把雪,用掌心处的肌肉慢慢融化成水,慢慢滴进张松龄的嘴里,这是最简便的补水方式,沒有时间再生火将水烧开了,也沒有时间停下來熬药,鬼子兵的汽车轰鸣声已经越來越清晰,随时都可能出现在大伙身后,全凭着娴熟的骑术和对地形的熟悉,大伙才勉强沒有被汽车追上,然而战马的毕竟是血肉之躯,无论如何也不能跟钢铁制造的怪物比拼耐力,每当大伙停下來让筋疲力竭的牲口休息时,冷酷的汽车轰鸣声就再度阴魂不散地缠上來,在大伙的耳朵里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
不止是一辆汽车,小鬼子的指挥官非常果断,沒有分出任何兵马去追杀周黑碳,而是把全部赌注都压在了游击队这边,整整一个下午,赵天龙带领大伙尽量绕着丘陵、树林等可以遮挡视线的障碍物走,甚至不惜故意绕路,围着几座小山画了个巨大的“8”字,但是,事实证明,他的这些手段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鬼子即便被地面上的马蹄的痕迹绕糊涂了一次,发现上当受骗之后,也能凭着先进的运输工具,很快就把失去的时间再度追回來,相反,大伙这边,随着时间的流逝,人和马的体力,都已经濒临了崩溃的边缘,
当马达声再度于大伙耳边响起之后,老游击队员韩林带住了坐骑,“我留下來阻挡他们一阵,你们抓紧时间向北走,天黑之前,必须进入到沙漠地带,否则,即便不被小鬼子追上,这种鬼天气里,咱们半夜不敢生火,也得活活被冻死。”
几个身上带着轻伤的游击队员互相看了看,也陆续拉紧了坐骑的缰绳,跑在队伍最前方替大伙领路的赵天龙听到背后的动静不对,猛地一扯黄膘马的缰绳,转身兜了回來,“怎么不走了,你们,赶紧跟上,马上就到大潢水了。”
“必须有人留下來打阻击。”副大队长吕风看了看他,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与无奈,
“那也是我留下,你带着他们继续走,我的马快,地形也熟,万一找到机会,还可能把小鬼子引到别的地方去。”赵天龙立刻竖起眼睛,大声提议,
“正因为你路熟,所以才是我们几个留下來打阻击。”平素一直对赵天龙敬重有加的老游击队员韩林摇摇头,大声插嘴,“别争了,鬼子马上就追过來了,赶紧带着大伙走。”
“大队长还沒说话呢,你有什么资格向老子发号施令,。”赵天龙大怒,指着韩林的鼻子厉声质问,
“龙哥,江湖上是什么规矩,你应该比我懂。”韩林又笑了笑,伸手推开赵天龙的食指,
“江湖规矩,狗屁,老子,老子才不跟你讲,讲什么”赵天龙扭头看了一眼被游击队员们轮流抱在怀里赶路的张松龄,声音越來越低,
敌我双方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留下來为大伙创造脱身机会的,向來是马贼队伍中实力最弱者,这是草绿林道上的传统,也是他们上千年來在跟官府周旋过程中,总结出來的生存经验,身体强健,骑术优良的人更容易摆脱追兵,伤员和体弱多病者即便多跑出一段路程,依旧容易被敌人追上,白白浪费掉一次生存机会,
正是因为懂得江湖规矩,在今天中午周黑碳希望读力营和游击队分头逃命时,赵天龙才沒有出面抗议,虽然他当时心里头很清楚,周黑碳恐怕是打起了将游击队当包袱给甩掉的主意,然而如果此刻按照江湖规矩,最应该被留下來的是张松龄张小胖子,别的游击队员虽然受了伤,却依旧可以单独骑马跟上队伍,而张小胖子,被烧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为了带上他一个,至少得再拖累上两名同伴,
“他是读书人,不能死在我们前头。”仿佛猜到了赵天龙在顾忌着什么,老游击队员韩林也看了一眼昏迷不醒张松龄,快速补充,
“这年头,像他这样有良心的读书人已经不多了。”另外一名游击队员从贴身的衣服口袋里掏出半块儿带着体温的牛肉干,仔细塞进张松龄的上衣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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