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护我。”赵天龙大怒,丢下盒子炮,伸手从腰间扯出几枚手榴弹,挨个拧开保险盖儿,一枚接一枚向鬼子的机枪手投去,他身高臂长,膂力惊人,发起威來宛若一门人形迫击炮,手榴弹冒着白烟在半空中画出数道完美的弧线,接二连三砸在战马尸体后,围着鬼子的轻机枪先后炸开,“轰。”“轰。”“轰。”钢铁和火药汇成了洪流來回奔涌,将死马的尸体扯了个粉碎,趴在死马尸体后的鬼子轻机枪主副射手也被弹片掀上了半空,转眼间,化作一团肉泥。
隐藏的两支“杀手锏”刚刚发挥了一点作用就全都被游击队敲掉,伪军们立刻失去了继续坚持的勇气,惨叫一声,转身向后逃去,游击队员们所承受的压力顿时降低了无数倍,赶紧将三八大盖儿架在战壕边缘,迅速重新将枪栓复位,然后瞄准伪军们的背影,果断扣动扳机,将这些无耻的家伙一个接一个送上西天。
“趴下,趴下,再跑,就死啦死啦地。”距离战壕一百五十多米的某个位置,忽然响起了一声大喊,紧跟着,数十名躲在远处观战的伪军,将这个命令大声重复,“趴下,趴下,再跑,就死啦死啦地。”“趴下,趴下,别挡着机枪子弹。”
“啾,,啾,,。”几颗曳光弹拖着惨绿色的轨迹从更远的地方飞來,尖啸着掠过仓惶后撤者的头皮,得到警告的伪军们立刻想起了冲锋之前“酒井太君”的教导,一个接一个提线木偶般机械地向前扑倒,再也不管身前是血泊还是同伴的尸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沒等伪军们全部卧倒,鬼子的轻重机枪已经迫不及待地响了起來,扫翻几名动作缓慢的炮火,将第一道战壕前侧边缘打得灰尘四溅。
凭着先前为第一小组掠阵时总结的经验,赵天龙带领第二小组剩余的游击队员们,抢在鬼子的重机枪开火之前,统统将身体藏进了战壕当中,他们弯着腰迅速移动,一个接一个撤进通往第二道战壕的交通沟,小鬼子的手榴弹几乎追着他们的背影飞了过來,将战壕内部炸得一片狼藉。
“继续往后撤,小鬼子接下來就要开炮了。”赵天龙头也不回,凭掠阵时总结的经验大声提醒。
“知道。”第二小组剩余的游击队员们低声回应着,脚步片刻不停,迅速朝远离第一道战壕三十米之外的位置狂奔,不光是伪军们开始慢慢适应鬼子的节奏,游击队员们在战斗中,生存的经验也迅速提高,尾随而至的高爆弹速将第一道战壕犁了个遍,却只有一名撤在末尾的游击队员不幸被飞射的弹片波及,身负重伤,其他游击游击队仅仅是被剧烈的爆炸声震得稍微有些头晕,战斗力基本沒受到任何影响。
当爆炸声再度慢慢稀落下來,赵天龙带领第二战斗小组迅速转身,刚才第一小组在张松龄的带领下打退了伪军的两轮进攻,他们也必须坚持两轮,给第一小组的同伴争取足够的休息时间。
伪军依旧是借助火炮的掩护偷偷地摸到了第一道战壕前,这次,他们沒能抢到先手,赵天龙带领游击队员们以更快的速度开了火,很快就令伪军们的攻势冰消瓦解,在伪军们纷纷转头向后的时候,赵天龙将手中的盒子炮提前插回了腰间,弯腰从战壕里捡起了一把半新的三八大盖儿,不知道是哪个袍泽生前用过的,枪杆上还留着他的鲜血,赵天龙调整了一下缺口上的射击标尺,用这把带血的三八大盖儿指向了距离战场一百五十多米的位置,那里是伪军们的进攻发源地,凭着直觉,他认为组织伪军发动进攻的另有高人。
果然,透过层层叠叠的腿影,在照明弹的绿光下,他发现了一个圆滚滚的身影,藏得很隐秘,头顶和帽子和身上的军装,都与周围的其他伪军格格不入,是小鬼子,赵天龙第一时间觉得这个身影好像有点熟,熟到他在潜意识里甚至有些不忍开枪的地步,转瞬,便意识到此地乃是战场,敌我双方之间沒有任何情义可言。
“是酒井高明。”赵天龙轻轻叹了口气,抢在伪军们纷纷伏倒身体之前,努力调整枪口,试图用准星锁住此人的脑袋,非常困难,向趴在地上的目标射击,比射向运动中的敌人难度还要高上好几倍,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机会,只要小鬼子将头稍微抬起一点儿,哪怕只是矮矮的几厘米,也能让命中的概率提高三成到五成。
“龙哥,鬼子马上又要发射手榴弹了。”有游击队员发现赵天龙状态异常,一边向交通沟里头撤,一边大声提醒。
“你们先撤,别管我。”赵天龙毫不犹豫地回应,枪口一毫米一毫米往下降,贴着地面继续做局部微调,终于,期盼中的机会來了,准星里的酒井中尉抬起头,冲着伪军大声叫嚷,“赶紧卧倒,别再往后撤了,距离已经足够”
“呯。”三八枪吐出两点火苗,酒井高明脖子根儿处窜起一道血光,叫嚷声嘎然而止,
第五章赤子(十四上)
第五章 赤子 (十四 上)
“太君,,。”沒想到曰本中尉距离战壕一百五六十米远照样挨了冷枪,伪团长小喇嘛大惊失色,匍匐上前,趴在酒井高明耳边大叫,“太君,你怎么样啊,太君,你醒醒,卫生员,卫生员,赶紧过來包扎,酒井太君脖子中弹了。”
“太君中弹了,中弹了。”周围其他趴在地上的伪军也扯开嗓子齐声大叫,同时拼命向后方的挥动胳膊,提醒机枪手和掷弹筒手们暂时不要开火,好让他们将酒井太君抬下战场去抢救,然而,鬼子的机枪手和掷弹筒手们却对伪军的呼喊充耳不闻,迅速架起武器,将成排的子弹和手雷砸向远处早已空无一人的战壕当中。
“跟我來,爬着把太君驮下去。”弄不清酒井高明到底是什么來头,小喇嘛可不敢让太上皇活活流血流死在自己面前,把牙一咬,心一横,不顾头顶上纷飞的机枪子弹,用肩膀将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酒井高明扛起來,手脚并用向后爬去,周围的几名伪营长、连长见状,也赶紧匍匐过來帮忙,十几个驮的驮,拽得拽,像拉雪橇的狗一样,将酒井高明快速移动,一边爬,还不忘了继续向机枪阵地嚷嚷,“停止射击,停止射击,有一位曰本长官,一位曰本长官中弹了,赶紧让我们把他送下去抢救,再耽误下去,就救不回來了。”
“停止射击,停止射击,有一位曰本长官,一位曰本长官中弹了。”
“是你们自己人,自己人中弹了,不是我们,不是我们。”其他伪军也沒心思借助机枪的掩护向战壕附近运动,趴在又湿又凉的草地上,继续叫嚷个不停。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鬼子机枪手们终于看到了冒着被子弹打成筛子的风险,慢慢向后爬行的人群,愣了愣,迟疑着相继停止了射击。
“怎么回事,。”一名军衔也是中尉的鬼子底层军官跑到小喇嘛身边,竖起眉头质问,“沒有川田长官的命令,你们怎么竟敢自己撤下來。”
“不是,不是。”小喇嘛立刻吓白了脸,举起右手连连摇晃,“不是,不是我们自己要撤下來,是,是这位太君中弹了,不信,不信你自己看。”
“他还沒死,。”鬼子中尉扫了上身已经被血湿透的酒井高明一眼,诧异地追问。
“沒死,沒死,子弹稍微偏了一点儿,贴着脖子根处的大动脉穿了过去。”小喇嘛赶紧放下酒井高明,满脸媚笑地解释,“川田长官命令我们都听这位太君的指挥,我们把他给抬下來,主要为了两件事,一是看能不能让军医救他一命,二是向川田长官请示,接下來该听谁的调遣。”
“把他抬到汽车队那边去吧,那边应该有军医,至于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他自己的命运了。”鬼子中尉虽然看不起老兵油子酒井高明,却也不忍心见死不救,想了想,越俎代庖地向小喇嘛命令,“这次攻击作废,让土八路的游击队再多喘息一阵儿,等白川长官给你们派來了新指挥官,再一鼓作气将他们消灭光。”
“是,太君英明,太君英明。”小喇嘛等人大喜,抬起酒井高明,千恩万谢地朝远处的汽车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偷偷地擦掉额上的冷汗,“他奶奶的,总算能撤下來歇口气儿了,那土八路隔着上百米远一枪能打中酒井太君,傻瓜才愿意继续趴在那等着他挨个点名,下次冲锋,说什么也得让川田长官再重新派个太君下來,有太君在,土八路的神枪手顾不上俺们。”
“该死。”隔着两三百米的位置,川田国昭通过望远镜,也看到了正在小跑着向车队靠近的伪团长等人,愤怒地骂了一句,将头转向身边的传令兵,“你去,通知炮兵那边,本轮轰击取消,顺便把白川参谋和儿玉中队长都叫过來,告诉他们我需要重新调整部署。”
“嗨依。”传令兵答应一声,小跑着去远,一会儿功夫,就把最前方指挥战斗的白川四郎和满腹牢搔的儿玉末次两个给找了过來,看到二人满脸悻然,川田国昭笑了笑,故作大气地说道,“不要这样子么,警备旅的表现,原本就在咱们的意料之中,通过这四次冲锋,总算把敌人的实力基本摸清楚了,接下來,咱们就可以从容地将他们一口口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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