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陈叫山追至河岸,王盛川在小河下游的草丛中,探出了脑袋,静静观察着岸上形式……甚至在朱万胜和万青林赶过来之后,众人在探讨分兵追击路线时,王盛川就在下游不远处静静听着……
待三路人马各自追击去,王盛川复又从水下潜游回来,从起初跳河的地方,又登上岸来,返身进了小树林,穿过官道,跃过院墙,再次返回了王宅之中……
最危险的地方,最为安全……
那些寿松寨的妇幼老弱病残者,而今在前院院场里,朱万胜安排伙房的人,给他们准备了饭菜,此际正吃着饭……
静禅方丈带领一众僧人,起先为刘掌柜做超度法事,后来王宅发生突变,一位和尚被王盛川开枪打死!静禅方丈原本要离去,因于僧人之死,便又留在香房,为僧人超度念经……
王盛川跃上房顶,看清了整个王宅的情况,晓得大多精壮汉子,如今都已外出,便悄悄溜到了自己的寝室,换了干净衣裤,抱出一床旧棉被,铺于床底下,睡起了觉……
三路人马,三路追击,一直追到天黑,自然是连王盛川的影子都没有见着……
天一黑,暮色四合,四遭一片混沌……
今夜无月无星,惟风大,呼啦啦吹刮……
暮春时节,难有如此怪异的天气,白天艳阳高照,一入夜,竟气温骤降,冷风呼呼……
因万青林手下的船队兄弟,一时之间说漏了嘴,朱万胜听到“陈帮主”三字,便说,“莫不是乐州的陈叫山?”
万青林笑答,“孤身闯黄叶铺,除了陈大哥,还能有谁?”
朱万胜连忙躬身拱手,“陈帮主……朱某实实眼拙啊,望陈帮主……”
“大哥,不必如此!”陈叫山打断了朱万胜的话,“目今之计,是得赶紧寻到王盛川,王盛川不死,后患无穷啊!”
众人皆叹息……
这时,外面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有兄弟进来报告说,黄叶铺的战斗之事,迅速传遍方圆几十里,各处乡亲们,闻讯皆赶了过来,说要挖地三尺,找到王盛川,杀而后快!
陈叫山和朱万胜、万青林来到王宅以南的场坝一看,各处的乡亲们打着火把,火光点点,足有上千人……
乡亲们纷纷控诉着王盛川的残暴阴狠,有女人落下了眼泪,有孩子哇哇大哭起来……
起先,舟楫客、潜水客、工器客、马术客、长枪客和弓箭客里的个别匪徒,心中仍存着纠结怎地以前他们效忠的帮头,一转眼,又变成了他们追击的对象?这岂不是卖主求荣,墙头草行径么?
但听过乡亲们的控诉,渐渐地,匪徒们心中明悟过来在善恶大义,天道人性面前,所谓的忠诚,不过是愚忠,助纣为虐,不堪回首……
大家经过商议,决定动用最多人数,由黄叶铺四面辐射,连夜寻找王盛川!
七大客的几百人,纷纷也备好了火把,乡亲们的火把早已经点燃,正燃烧得熊熊。于是,乡亲们走上前去,为七大客匪徒点火把……
一对一,十对十,百对百,人对人,火把对火把……
这边的火光,引燃那边的火光……
这边的仇恨,激荡了那边的觉醒……
是的,过往多少表面飞扬跋扈、风光体面的日子,是有多少罪恶在支撑?有多少生命、鲜血、天道、大义,被亵渎,被践踏,被颠覆?
不堪往事,是为愚忠,更为愚弄,这亦是一种仇恨!
觉醒的人,一样可以点燃手中的火焰,点燃胸膛里的火焰,复仇的火焰!
一点,两点,十点,百点,千点的火焰,映照了夜空,映照了每个人的眉宇,映照了每个人心底的角角落落……
而此时,王盛川躺在寝室的床底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整个王宅,整个黄叶铺,起先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人声。
而今,火光朝四遭散去了,王宅黑暗一片,静静寂寂……
王盛川来到议事厅院场,孤零零地站着,四面环视,孤魂野鬼一般……
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
往日的荣华光影,喧阗笑声,一呼百应,怎地如今就剩下了一片黑暗,寂冷,凄风阵阵?
整个王宅,如今只有香房里还亮着灯火……
静禅方丈与僧众,盘坐在地,一下下地敲击木鱼,齐声诵读着经文
元有般若之智,与大智人,更无差别。因何闻法,不自开悟?缘邪见障重,烦恼根深。犹如大云覆盖于日,不得风吹,日光不现……
王盛川站立在香房外的空地上,如木雕泥塑……
到如今,这一切,怎地就成了这样?
我王盛川错在了哪里?
起先那些曾经的手下兄弟们,山呼海啸地呐喊着,“杀死独角龙,杀死王盛川”时,王盛川感到浑身冰凉,心头一阵寒意袭过……
是因为杀人么?
倘不杀人,我王盛川又何能走到今天?
不,不对,我一样可以走到今天,只不过,那兴许是另外的道路,我会是另一番模样的……
现在还能到哪里去?
离开这黄叶铺,重新再来过?去过另一种生活,去活另外一个王盛川?
王盛川双手合十,站在黑暗中,面向香房,弯腰,低头……
如今夜黑,夜幕是最好的屏障,必须趁夜逃出黄叶铺,若捱到天亮,怕就……
王盛川思谋一番,决定筹备干粮和盘缠。
王盛川很快地摸到了账房钱库前,掏出了钱库的钥匙,打开了钱库的铁门,闪身走了进去……
不远处的黑暗中,有一人,正盯着钱库,驼背老汉……
王盛川在钱库里擦燃了洋火,看着一屋子的银元、银票、珠宝,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不晓得自己到底要带些什么……
此番离开黄叶铺,重新奔走江湖,浪迹天涯,少不得餐风露宿,所带的钱物,必须轻便、方便,不至于让其成为累赘……
王盛川正在犹豫盘算着,忽然,听见厚厚的铁门,猛地“咣”地一声关上,并传来外面铁闩扣合的重重一声……
钱库乃绝密之地,惟一厚厚铁门,无窗户,连地面都是厚厚的石板垒砌的。
此时,王盛川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拼命过来拍打着铁门……
...
第503章前路犹望
当陈叫山举着火把,打开钱库厚厚的铁门时,钱库里一片银灿光亮……
所有的钱柜、珠宝匣子,皆被王盛川掀翻在地,银元、翠玉、珍珠,滚得满地都是。而王盛川,静静躺在银元珠宝之上,右手握着手枪,灰白的脑浆和鲜红的血,交错混杂着,扑蘸在银元珠宝间……
横行一时的独角龙王盛川,自然是死得硬硬的了。可陈叫山走上前去探看时,发现王盛川在饮弹自尽前,竟将自己衣兜、裤兜、袖筒、裤管里,全部装满了银元……
陈叫山不禁一声长叹……
驼背老汉见陈叫山出了钱库,跟上来,问,“死啦?”
陈叫山点点头。
“死了好……再也不用惦记啥了……”驼背老汉喃喃着……
朱万胜和万青林,以及四个客首站在一旁,看着王盛川的尸体被抬了出来,原本以为抬尸的人,已经将王盛川身上的银元,拾掇干净了,可在出钱库铁门时,一转弯,一枚银元“滴溜溜”地,又从王盛川的后脖领里滚了出来,在地上打着转儿,旋几下,倒了……
驼背老汉捡起那枚银元,在袖子上擦了一下,朝钱库里一丢,将钱库铁门“咣”地一拉,遂即将钥匙递向朱万胜……
“老大,这事儿我干不了了,你把钥匙收好……”驼背老汉说,“以后在这儿,多少人背地里戳我脊梁骨,没准还砸我冷砖头哩……”
朱万胜将钥匙又退还过来,“老罗,这事儿你还是干!我敢说,没人敢戳你脊梁骨……”
“不”陈叫山打断了朱万胜的话,“应该说,没人会戳你的脊梁骨……”
这时,静禅方丈过来了,先是喟然一叹,而后冲众人合掌道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静禅方丈提出要为王盛川念经超度,围观的许多乡亲,皆提出了异议……
“他超度个啥?他作孽多端,死有余辜嘛……”
“刘掌柜是大好人,修路建庙,助贫济困的,他独角龙凭啥?”
“要说超度,那么多人都死了,都超度嘛,咋不超度?”
“他连你们当和尚的都杀,你还给他超度,什么道理嘛?”
待众人皆噤声不语了,静禅方丈才说,“因果轮回,世世劫劫,往复不灭……愈是此劫孽重,愈要交割因缘,澄化报应……善非善,恶非恶,因非因,果非果,此非此,彼非彼,永极而渡,苦海无边啊……”
人群便又纷纷议论了起来……陈叫山一抬手,“诸位,方丈说得有理,就依方丈所言,给王盛川超度吧!”
人们听见陈叫山说了话,顿时沉默不言了……
“人我是须弥,邪心是海水,烦恼是波浪,毒害是恶龙,虚妄是鬼神,尘劳是鱼鳖,贪是地域,愚痴是畜生。善知识,常行十善,天堂便至。除人我,须弥倒;去邪心,海水竭;烦恼无,波浪灭;毒害忘,鱼龙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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