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堂姐田璐的丈夫那时正在怀州做司户参军,她自幼就跟堂姐田璐关系好,遇到不顺,过去散散心也在情理之中,至于有没有在一个叫莫可渡的地方跟李茂有一腿,或者有,或者没有,谁又能说的清。
至于贞元十八年海州发生的事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密,老夫人嫌她碍眼,请出祖宗家法把她打发出门,又派了办事最稳妥的田荣护送,出兵三千人,可谓阵势浩大,结果却是天不假人,她人还在徐州,夫婿一家人就让海盗给杀了。
你说这事跟李茂有没有关系,或者有,或者没有,谁又能说的清。
有关她祖孙俩斗法的事,外人还是多看多想少说为妙,家务事嘛总是扯不清理还乱的。
田季安发了一通牢骚,见无人应和,忽然扇了自己一个嘴巴,自嘲道:“瞧我,又胡说八道了,我那妹子为了我田家,为了咱魏博,可谓殚精竭虑,操碎了心,何曾有过什么坏心眼,唉,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你们忘了,都给我忘了。”
田季安说完起身,众人以为他要走,谁知愣了一下又坐了下来,言道:“最近卢从史都在捣鼓啥,我总觉得这老儿不安好心呢,你们怎么看?”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为何忽然提起昭义节度使卢从史。朝廷设昭义镇,目的就是为了震慑魏博,故而昭义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牵动魏博的神经。
“此人野心甚大,又有些志大才疏,老臣以为不可不防,魏州西境诸军互不统属,各自为政,须遣一员大将前往西境镇守,以备不测。”
说话的叫蒋功尊,田承嗣的马弁,效力田家数十年,田绪当政时将他由田氏家奴擢升为军府参谋。蒋功尊不识字,不懂怎么谋划大局,但领会上意的本事却是军府一流。
“好,说的好,老弟果然是老成谋国,的确得派一员大将往西边镇守,那派谁好呢。”田季安表扬了蒋功尊后,目光再度投向众人,众人纷纷低头捻须,做沉吟不决状。
“说罢,说罢,言者无罪。不肯出谋划策的我倒想跟他说道说道。”
众人顿时才思泉涌,有人推荐老将田荣,说他功高资历深,又是田家自家人,威压四方,谁敢不服;有人推荐新锐史宪成,说他是天雄军后起之秀,智勇双全,忠诚可嘉,有手段稳住西境各军;还有人推荐牙军大将田丛丛,说他大智若愚,擅长扮猪吃虎,可以很好地隐藏杀机,关键时刻扑杀心怀不轨的贰将。
众人所议皆不合田季安的心意。
蒋功尊眼珠子翻了翻,看出机会来了,出班言道:“非沂国公亲自出马不可。”
田季安把眼一瞪,喝道:“胡说,沂国公岂能轻出,他走了,我这家宅谁来镇守?”
众人听话听音,听出田季安训斥之下难以压抑的兴奋,纷纷进言道:“西境驻军皆骄兵悍将,非大将不能镇压,非沂国公亲自出马不能镇守。”
众意难违,田季安无可奈何道:“兹事体大……容我再思量思量。”
“节帅此事不可耽搁啊。”见田季安要走,蒋功尊扑跪在地,抱住田季安的大腿发声哀求道:“节帅,此事非沂国公出面不可啊,节帅,您切不可耽搁呀。”
田季安的火腾地冒了起来,厉声喝道:“滚开!”言罢一脚踹去,蒋功尊“嗳哟”一声捂着心口,蜷成一团,不动弹了。
蒋功尊家奴出身,目不识丁而列名军府参谋,向被那些士子出身的幕僚所轻视,见他抱错了腿,众人皆在心里耻笑。
蒋功尊拍马过猛拍到了马蹄子上,未讨得主子欢心,却讨了个窝心脚。一时也觉得老脸没处放,在地上躺了一会待众人散了,这才颤巍巍地爬起来,忽见自己的儿子蒋士则正站在廊下训斥两个仆奴,他便“嗳哟”了一声。
蒋士则朝他望了眼,继续他的事,并没有过来扶老父一把的意思。蒋功尊不怒反喜,一挣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
此番议论不久就传到了田萁的耳朵里,田萁抿嘴一笑,对侍女青墨道:“你去把张久武找来。”青墨道:“找不来了,昨晚让节帅叫去,今日一早就出远门去了,我听他家刘大娘说的。”田萁不觉眉头一拧,冷笑道::“好小子,有长进嘛。”
张久武是魏博牙将,此外他还有一个山南商栈掌柜的身份。山南商栈背景雄厚,其幕后主人正是执掌魏博六州军政大权的平卢田氏。
商栈名义上是做米酒生意,实际是贩卖盐铁,与河北三镇和淄青多有联系,跟淄青的铜虎头尤其熟稔。张久武此去郓州是奉田季安之命,去向李师道讨还李茂的家眷。
第309章 作梗
辽东经略府治所移至魏州,李茂正募兵要为朝廷恢复失地,魏博节度使觉得自己有义务为出征将士做点什么,譬如照顾妻小之类。
田季安昨日外出打猎,猎到一头肥鹿,就在野营办了篝火宴,因一个小卒肉烤的好,他打赏了一块鹿肉,小卒感动的涕泪交流,当着他的面把肉吃了下去。
田季安那时喝的醉醺醺的,忽有感而发道:“区区一块肉尚且让他如此感激,我若把李茂的家眷接过来,他又将如何感激我?”心念一动,即唤来张久武,吩咐他去淄青接人,声言不管李师道开出怎样的条件都先答应他。
在与淄青的交往中魏博一直占据着主动,手里能打的牌很多,先把人接回来,至于所许诺的条件以后慢慢再谈,不急。
这个道理李公度自然也懂,他因此建议李师道无条件释放苏卿母女,就当是给魏博田季安一个面子。
李师道那时正急着去贾安安处喝酒,听了这话眉头一拧,叫道:“就这么放了,岂非便宜了李茂?有没有什么办法,既能敷衍田季安,又能让他吃吃苦头?”
高沐森然献计道:“那就一刀杀了,一了百了。”
“杀人?不好。杀人不好,杀人易结死仇,争权夺利累不及妇孺,这是我为人之原则。万不可破。”李师道断然拒绝了。
李公度道:“魏州的使者说了,此事是田季安饮宴时临时起意,他要施李茂一个恩惠。我听说魏帅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或者只是随口说说,过后就忘。此事不放暂且放一放,看看那边作何回应。”
李师道打了个哈欠,活动了一下筋骨,说道:“罢了,这件事你们看着办吧。”
出了门,又问随身官毛雄:“夏瑞和还是嘴硬不肯见我?”
毛雄哈着腰道:“还是嘴硬,不过态度已有所松动。”
李师道哼了一声:“*子就是矫情,且别忙给她好脸子看,曲曲她的性子。”忽又道:“慢着。”毛雄一路小跑跟过来,哈着腰听候吩咐。
“田季安帮李茂讨娘子以示拉拢,我若把她的一双儿女给她要回来,岂不也是施了她一个大大的恩惠,她岂非也要感念我的恩德,就此顺从于我?”
李师道一拍手道:“就这么干,你立即启程去魏州,务必把人给我讨回来。”
夏瑞和在李师古死后,备了一杯毒药,准备随时自尽,不想李师道非但没有逼杀她,还向她眉目传情,暗示她只要顺从,依旧不失荣华富贵。
为了一双儿女,夏瑞和也不愿就此了结性命,深谙欲擒故纵之策的她就和李师道慢慢地周旋起来。
人就是这样,太容易到手的东西往往不觉得珍贵,反之越是得不到手,越是视若珍宝,夏瑞和内心的矛盾被李师道理解为欲拒还迎。每每想到有朝一日能将兄长的女人压在身下,李师道就浑身充满了激情,他很享受这个过程,也就并不急着对夏瑞和下手。
毛雄领命到了魏州,表达了拿夏瑞和一双子女交换苏卿母女的意思,田季安觉得无可无不可,正要答应,田萁却闯了过来,力称不可。
当着一群幕僚的面被田萁冲撞,田季安很不高兴,不耐烦道:“小妹,这我就不明白了,一个暗娼的儿女,你留着他作甚,倒显得咱小家子气了。”
田萁道:“夏瑞和是李师古的女人,李师道如今又想染指,足见这个女人不简单,这样的人若收为我们所用,岂非一招妙棋?”
田季安笑道:“小妹,你这话差了。李茂掳她一双儿女做护身符,害的她母子分离,她岂不是恨死李茂了?而今我把人送回去,那是施了她一个大大的恩惠,她感念我,才可能为我所用,我不放人,她恨我还来不及,岂肯为我所用?这世上强扭的瓜不甜。”
田萁道:“我的大帅,你好糊涂,李师古死因不明不白,李茂仓皇逃命,自家都顾不上了,有什么本事去劫持夏瑞和的儿女?再者争权夺位是何等的酷烈,李师道岂会因为一对小儿女就对李茂网开一面?毛雄在说谎!夏瑞和的儿女不是李茂劫持的,而是她甘心情愿地托付给李茂带走的。”
田季安惊讶地叫道:“这么说她跟李茂还有一腿?”
田萁无可奈何地白了他一眼,言道:“你以为人人都如你,不分尊卑,看上就要。她深得李师古宠幸,李茂又是李师古的亲信,她男人被人谋杀,自以为命不长久,这才将骨肉托付给熟悉之人,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她一双儿女好容易脱离苦海了,你而今又要把人送回去,你说她该恨你,还是感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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