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夫人跺脚道,焦急之情溢于言表:“都是你不好,这下麻烦可大了。那什么锦衣卫叫人关城门抓人,你就不能给他拖一拖?还巴不得抓到人似的,现在可好,我弟弟也给堵在城里,老娘这丑话也跟你说在前头,要是我弟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老娘就跟你拼了,咱们来个鱼死网破好了。”
陶然这才放下心来,拍了拍胸脯:“夫人,你弟弟少年时就已经出继给别人家,换了姓名。就算有人抓到他,也查不到他是你的亲弟弟。再说了,他只是替咱们办事而已,昆仑奴的事,他经手的并不多。无非也就是收收钱,把那些钱再给洗干净了。这些事,很容易就遮掩过去,哪怕锦衣卫真的抓住他,我堂堂广东布政使,难道要保个人还保不住?销毁一些证据就是了,这案子总归是上不了刑部的吧?在广东,那还不是我说了算?放宽一百个心好了,我的好夫人。”
陶夫人没好气的看了陶然一眼,甩开他的手,自己扶着桌子坐了下来,低声斥道:“哼,反正我弟弟的性命就看你了,上个月,他可刚在钱塘给咱们买了一千亩良田。办事是尽心尽力的。你要是对不起他,我就要你好看。”
陶然出乎意料的没有马上答话,反倒是闭上眼睛想了想。自从他来到广州做这个布政使,如何能不知道这里昆仑奴买卖的内幕?但是涉及的官员很多,广东官员因为这些利益和其他的事情已经打造成了铁板一块。陶然自问没有本事一把就把这个铁板翻开,于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不过,他的部下可不这么想,顶头上司在这里看着,大家伙儿捞着昆仑奴的钱,又怎么能不分一杯羹给上司?一箱箱真金白银送进来,真当陶然是“视金钱如粪土”的高风亮节之士?开什么玩笑,不过陶然也算小心,但凡关系到账目钱财,自己从来不过手。暗中叫人打理便是,每件事都务求要做到干干净净。绝不留下任何把柄。日子久了,陶然也觉得与其吃别人的孝敬,不如自己直接插一脚进去。
陶夫人的弟弟,出生就过继给了他爹的把兄弟,姓名从小就改了,除了陶家人和陶夫人的娘家人,几乎没有人知道,那个男人就是陶夫人的弟弟。这样的关系,正好被陶然拿来用。中间隔着这么一个人来处理昆仑奴的买卖,自然是安全的很。一旦出了什么事,陶然还可以快刀斩乱麻,挥剑斩情丝。把这个便宜小舅子给当做弃子丢掉。必要的时候,杀人灭口还不成吗?要是没有这点狠辣劲,陶然也不可能坐上布政使这个位置了。
这次锦衣卫来广州,陶然事前也做了不少准备工作,尤其是对最近一路走红的沈子成,他更加谨慎。小心翼翼的从京都的熟人那里打探了不少沈子成的消息。不敢说对沈子成了如指掌,却也不是一无所知。
拉拢沈子成,却是陶然不敢去做的事。只因沈子成代表的是皇帝,沈子成最大的威力来源,就是圣眷,换句话说,只要沈子成把朱元璋哄高兴了,钱,权力,要什么有什么。何必跟自己同流合污呢?现在想要朱元璋高兴?就把昆仑奴这案子给好好办了。
陶然忽然淡淡的叹了口气,这一次,只怕是要弃几个子了。虽然车马炮这一类的有些舍不得,可弃个卒子,明显也不可能让沈子成满足。陶然闭上眼睛,脑海里瞬间转过一排官员的名字,这里,总是有些人要为了大众而牺牲的。
“死老头子,想什么呢?”陶夫人不满的捅了捅陶然。
陶然睁开眼睛,苦笑道:“我是在想,怎么把锦衣卫伺候好了,能保住小舅子。”
“别在老娘面前来这一套,”陶夫人冷笑道:“你那模样,我都看了半辈子了,小眼睛一闭,只怕想的都是坑人的鬼点子。你赶紧想个地方,让我弟弟安稳了。不然的话,今天晚饭你都没得吃。”
陶然忽然坐了起来,问道:“如今他人在哪里?”
“还能在哪里?不就是在柳树胡同里的小别院躲着呢。你想做什么?”陶夫人问道。
陶然哈哈笑道:“这就简单了,我这就吩咐人去抓他。”
“老娘跟你拼了!”陶夫人一把抄起桌子上的水壶,看那架势,马上就要当头朝陶然砸下去。
陶然急忙跳起来,挥舞着双手解释道:“如今抓的是昆仑奴的案子,这会儿,我找人去装作和小舅子有纠纷,告上衙门,先扣在大牢里,等风声过去了。再放他出去,大牢,现在岂不是最安全吗?夫人,莫砸,莫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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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用意
“大人,您是不是也觉得有些不妥?”蝶衣凑到沈子成的身边说道。
沈子成左右看了看,见布政司的官员距离自己最近的起码也有四五十步之远,这才冷笑道:“蝶衣,你倒是聪明乖巧。广州这里我们人生地不熟,而这些广州捕快衙役都是地头蛇。要说他们跟那些昆仑奴的蛇头没有关系。打死我也不相信。指望他们去抓人。抓来都是一些小虾米而已。真正的龙头老大一个也抓不到。他们自然有门路,让这些龙头老大逃出广州。之前,我下了严令,一天之内,任何人不准出城。依着锦衣卫的威风和皇上的圣旨,就算给广州官员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送人出去。不过,若是过了这一天呢?”
唐一鸣听沈子成说得有道理,便也凑了过来,插口问道:“若我是那些蛇头,过了这一天,自然要想办法混出城里去。可是我们人手少,也不认识那些蛇头。一旦广州官府有心包庇的话。我们锦衣卫也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沈子成点头笑道:“的确是不好办,不过,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看看啊。”这位同知大人转身指了指内院:“布政使已经进去了。他想必也有不少事情要安排。时间越是紧张,就越是容易出乱子。所以我们最好的办法,都是抓住一个人,钉死他,咬紧他。让他疯,让他崩溃,最后让他自己不得不露出马脚来。”
蝶衣两条秀气的眉毛几乎就要拧在一起,缓缓的思索着说道:“我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是要抓小放大。从中层官员那里打开缺口吧。”
沈子成赞许的看了她一眼,又瞅了瞅唐一鸣。唐一鸣也顿时醒悟了过来,接口道:“昆仑奴走的是船运,必然要过码头。那么在码头检验的巡检,就绝对脱不开干系。他的官职不高,只有从七品而已。从他身上入手,应该好办很多。”
“恩,你们说的都对。我便是这个主意,那个巡检,我也想过要拿他做突破口。这一天,大锁全城,就是给广州的官员提个醒。锦衣卫既然已经来了,就绝对不会不做事。现在他们一定都慌乱了。咱们也该去找个缺口,敲打敲打了。”沈子成笑呵呵的说道。
新佑卫门听了半天也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是刚刚从日本来到中原的人,他要是马上就能明白中原这里的动态,知道这里官场的规矩,那还真是神奇了呢。
沈子成看着不明就里的新佑卫门,淡淡的说道:“走吧,咱们也该出去转转了,难道转运使的晚餐,就一定要吃吗?”
这几个都是艺高人胆大的家伙,沈子成虽然不算艺高,但是他的胆子可比唐一鸣他们更要大。几个人,拿着自己的武器,懒懒散散的朝布政司外边走去。那神态,似乎要去谁家去赴宴似的。
巡检的确是个小官,官职低,在广州这样的地方,到处都是大人,见到什么人都要点头哈腰。不过,在码头做事的巡检,点头哈腰的代价,也十分值得。南来北往的货物,只要到了码头,巡检都是要去检查一番的。少不得会有人带了些私货,又或者有些违禁品。广州也不可能没有私盐贩子,加上昆仑奴那些走私人口的蛇头。小小的码头,其实利益重重,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在这里伸手拿钱。
码头巡检姓严,名叫严贵。今年不过三十五岁,家里有一妻一妾,另外还有四个子女。最大的儿子已经十六岁了,最小的女儿,才不过三岁而已。严贵当年是在军中出身,立过一些小小的功劳,后来就回到广州原籍,官府给安排了个巡检的职位。日子倒也过得十分快活。官职不高,可也是官。油水虽然要上下打点,可自己还是能落不少好处。比起当初在军中打仗的日子,现在的生活,有两个老婆四个孩子,简直是人间天上了。
严贵觉得胸口有些痒,伸手到怀里摸了摸自己胸膛的刀疤,这刀疤已经很多年了,时不时总觉得很痒。不过严贵也不以为那是什么坏事。有时候跟自己的部下喝喝酒,性起的时候,解开衣襟,露出身上一条条伤痕,跟部下吹嘘一番自己当年在军中出生入死的故事。吓得那些一辈子不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的小子目瞪口呆。这等吹嘘,自然离不开胸口那一道尺许长的刀疤。严贵还记得清清楚楚,有一次和蒙古兵接战,自己被人一刀砍在胸口,差点就当场死去。
被人从战场上救下来之后,那胸口的血依然是流个不停,金疮药一敷上,就马上被血冲掉。衣服已经全被血水湿透,真不知道那一次,自己是走了什么运道,居然最终还是活了下来。严贵总觉得这就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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